第6章 Day2地下工作（4）
在与革鸣周旋晚饭的同一时间付栎懿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租房信息。
这是她上楼前必须要完成的另一件事。
革鸣是知道现在自己住的地方的，考虑到到时可能会出现千万分之一他找上门的概率，付栎懿还是决定自己需要受累搬这个家。
但她并没有准备离开这个社区。
比如她可能会换个楼层，或者最多换一栋楼。
付栎懿知道自己这个心理战术一定会奏效，因为就算他革鸣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她只是在原地虚晃，其实根本就不曾搬离这个小区。
兵者，诡道也。
不过她还是想趁着这次搬家的机会换一个户型住，权当作一个新的开端。而对于进度付栎懿是这样打算的，他们明天回到公司除了下午必须参加的例行会议，付栎懿没有安排其他公事。这样她就可以把看房时间约到明天下班之后，甚至如果顺利的话直接就可以进入签合同的阶段。所以在今天，她必须筛选出合适的房源才行。
“两碗米饭还是一碗？一碗吧，还是少吃点，不行，其实还是有点饿，你饿吗……”
磁性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而此时的革鸣怎么也不会想到一面情意拳拳与她搭话的付栎懿一面却正在进行着离开他的动作。
一间间新房依次呈现在她的眼前。舒适的沙发、宽敞的大床、齐全的家具，无一不是整洁而又温馨，而与此同时那个人的声音却仍在不停说着，“嗳，我突然想到你上次给我做的辣炒香干了，这里做的肯定不如你做的好吃吧，你说我们还点吗……”
付栎懿苦笑着，心想这大概就是她有生之年听过的最令人心碎的配乐了吧……
而她不得不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如今自己眼前所见的这一砖一瓦、一尺一寸，以后都不可能会有革鸣的驻足了。
视线渐渐模糊，山海已隔，此番他们是真的要彻底的结束了呢……
“好，就这些吧，外卖到了你直接拿上来吧。”他自然对她的失态毫无察觉。
付栎懿费力压制住哽咽，“嗯，我知道了。”
“嗯。”他的挂机依然铿锵有力。
可微信语音的挂断尾音却又总是拖得很长，那股酸涩继而膨胀，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再三确保了自己面色无异后付栎懿才最终提着外卖上了32层，可刚一进门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久等的革鸣直接按到了床上。
以他对自己的发狠程度和喃喃自语付栎懿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他的不对劲是嫌今天她和那个叫段大圣的男孩太亲近了。
“以后不许和别的男人靠那么近说话。”
付栎懿闻言一怔，要是从前的自己听到他这番话怎么也得表现出开心吧？
可就如同狗都会在自己的领地撒尿宣誓主权一样，一切只是生理使然。谁叫他一贯都对自己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呢。
付栎懿摇头，“那还是个小屁孩呢，我一三十岁的老阿姨人家能看上我啊……”
“三十岁怎么了？我倒是觉得越来越迷人了……”
他只会在这种时候才会说一些不符合他往日高傲性格的话，而这些所谓的情话在付栎懿耳中又早已是轻风拂面，无法掀起一丝涟漪。
谁叫他不爱她，从一开始就不爱她呢……
拜他这一番折腾所赐他们这顿晚餐可以说吃的极为酣畅。革鸣中午本就没吃几口，此刻更是久旱逢甘露，连一粒米都没有放过。而对付栎懿来说她更像是在机械式的充填食物，但她同样吃了不少，因为或许只有这样这段回忆才会跟着厚重一些。
以后不会有了，不会有了……
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样的声音，如魔音绕梁，而革鸣的面孔就在其间不断地辗转交织。
革鸣饭饱后又不管不顾地缠上了她，这让付栎懿不由有些意外。他一贯对自己不瘟不火，平日里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陪自己一次，怎么今天如此热情？
这样看来好像这个要最后狂欢的人是他才对。
难道是他觉察出什么了？
不太可能啊……
中午的烈酒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潮汐般的情感蓬勃涌起再次将本就不想清醒的她卷入了深海。
似有海风照拂，依次漫过她的全身。接着浪来，一层连着一层涌动，前仆后继，雪白的泡沫不时翻腾，再也没有了均衡的节奏。满地碎银，绞作一起，浪头滚滚而下后，一泻千里。
在这片并不陌生的海面上浮浮沉沉数载，付栎懿欣慰着每一次的自己仍是可以看到不同的风景。
这次，她似是看到了海底的岩礁，看到了远方的天际线，那闪着远古洪荒般的光泽在不断述说着无穷无尽的空间与想象。
那里没有答案，却胜似答案。
我们不配结局，却终有结局。
此番风平浪静后革鸣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就如同海水凝固了一般。
可付栎懿却再次变得清醒万分。革鸣此次出现完全是在自己的计划之外，而她知道这种意外只来得及发生这一次，更何况她也知道这也将是真正的最后一次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今天决定暂时抛下那些计划，容忍自己陪在革鸣身边的原因。
他此刻就躺在自己身侧，他们的手也还不及松开，付栎懿甚至用余光便可以瞥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就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然而她却再也无法陪他继续飞翔了。
心下一动，她轻声唤他，“革鸣。”
“嗯。”
“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嗯。”
“即便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也会一直记得我吗？”
他含糊地说，“嗯……”
当下的革鸣显然已经非常疲惫了，而且按照他的习惯他肯定是需要小憩一下的，但是她没有时间了。
付栎懿开始像一个绝症病人般做着生命最后的交代，“我跟你说，我前两天看了一部电影，里面的男主角傍了白富美老婆以后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但是本性难移，他还是出轨有了情人，这个情人不久不小心怀了孕，我以为就是个单纯渣男的故事，结果你知道这个男人做什么了吗，他居然亲手把情人杀了，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啊。有一幕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个情人接到男主角电话高高兴兴地回家以为男主角是要告诉她他终于要离婚娶自己了，结果那个男的早就等在了楼道里，然后叫了那个情人的名字后直接就开枪把她打死了，一句废话一点犹豫都没有，真的，那瞬间我直接吓傻了，比之前看过的任何恐怖片还恐怖……”
他没再接话，呼吸浅浅。但付栎懿知道他还醒着，他其实听到了自己说的话。
她注视着天花板上的雕花似在自言自语，“所以你之前骗我买保险那次不会是有一天想杀了我骗保费吧？”
“神经。”他终于吐出两个字中止了她接下来据此衍生而出的那些胡话。
付栎懿失笑，接着道，“我跟你说，我那天还看到知乎上有一个问题，说假设给你3000万，但同时你得让你的老婆陪这个给你钱的富豪过一夜，问你你会不会同意？”
按照以往两人私下相处的习惯付栎懿肯定是不会挑这种极具争议性的两性话题来讨论的，而革鸣自然更懒得参与这种在他看起来根本毫无意义的辩题，可是偏偏是今夜，可是偏偏她喝了不少酒。
所以她可以不冷静，更可以不清醒。
付栎懿事后回忆也觉得这晚的自己很像是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因为自己也在像她一遍遍地问自己的爱人，“沃伦斯基，你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说啊，你爱不爱我……”
但她到底不是她，所以她也只是敢问，“革鸣，我问你呢，我问你呢……”
然而即便是这样毫无实际意义只是单纯缠斗的询问，清醒中的付栎懿也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会烦，而烦了的下一步大概就是抛弃自己。
革鸣仍是阖着眸子教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终是被她缠得没了办法的回答道，“我才不会让我的女人去陪别的男人。”
“3000万呢！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她再次强调着诱人的条件。
他望向她，声音充满倦怠，“栎懿，让我睡会行么？”
这还是两人亲密后他投来的第一个堂而皇之的凝视，付栎懿自然也侧眸回视了他。只见咫尺外的这双眼，习惯、欲望、平和……她不停地逡巡，却终是没有找到那抹她渴盼的情绪。
明明已到最后，竟然还是没有，付栎懿认命般笑着，“其实刚才是我胡编的，那个帖子的原问题是问如果给你3000万，但代价是你永远也看不见月亮的话你会不会同意。”
他的声音已经很轻，“什么人才能想出来问这种问题，够无聊的……”
轻微的鼾声很快响起，他到底还是撑不住了。付栎懿紧了紧手心的那双手，开始再无顾忌地倾身打量起身旁的男人，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似乎这样他便可以永远地刻进她的灵魂之中。
她很想伸手再一次抚过他每缕起伏的肌肉，每条明晰的骨骼，还有黝黑却光洁的肤质。可当她微微颤抖的手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终是如海浪般退了下来。
余念无用，贪恋多余，她该开始一点点将他从心头剐去了。
鼻头一酸，她喟叹，“是啊，我们真的很无聊。”
夜阑已深，人们三三两两跟着沉寂在了月色之中。
皎洁的月光下几道晶莹无声地淌过，而如此的澄澈下似乎也注定了有些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但又或许早也已经没有去解答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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