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缘分
县尉一时语塞，却不肯在一个女子面前认错，他梗着脖子说：“这案子在永宁县的地界，就该由永宁县查办，不劳烦府衙的捕快费心了。”
张山问淘河泥的流民：“尸体是从哪里捞起来的？”
流民指了指桥下。
张山忙说：“我要是没记错，永宁和长顺分东西管辖，就是以这桥为界，这案子到底是归永宁还是长顺，这还不好说呢。”
县尉冷笑一声：“好啊，这件案子就让长顺县衙来查好了，找个人去长顺报官，咱们收拾东西走！”
“归谁管还是由通判大人决策吧。”余音示意一个捕快赶紧去府衙请通判，她对还在水中的流民说，“你们淘河泥的时候注意一点，也许不止这一具尸体。”
流民们听了面面相觑，谁都不肯再下水了。
余音问仵作：“死因是什么？”
挖出来的尸体肿胀腐烂面目全非，只能从身量勉强认出是个五六岁的女孩子。
仵作看了一眼县尉才回答：“尸体都成这样了，死因不好看啊。”
这回答显然不能让余音满意，她抬眼想看看长顺县衙的人来了没有，却一眼看到站在桥上的梁江月。
她从梁江月招手：“梁大夫，下来聊两句啊。”
“我是大夫，只能医活人，对死人我可没办法。”梁江月嘴上这么说着，人已经下桥走到了河渠边。
“我怎么觉的你看死人的眼光，比看活人准多了。”余音殷勤地接过他肩上的药箱，“你出诊都能路过这里，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她可记得在卫县流民所，梁江月就看了一眼，立刻看出小吏是中毒而死。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问和切对死人没法用，可在望和闻这两项上，神医谷弟子比这些寻常仵作不知道强多少倍。
梁江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仵作要了些姜片含在嘴里，这才去翻看尸体。
等长顺县衙的人和府衙通判赶到水边，梁江月已经简略地查验了一边尸体：“鼻骨弯曲，是被捂死的，手脚曾经被绑过，没有其他虐打的痕迹，不过，这具尸体应该是死后被埋在土里两三天，然后装袋抛尸河渠的。”
他用泡了姜的水净手：“如果带回殓房仔细查验，也许还能有别的发现。”
“杀人就杀人吧，为什么把衣服给脱了呢？”余音摸着下巴，“为了不让人认出她的身份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把尸体运到城外掩埋，叶城的通城渠虽然很少清理，却也不是从不清理的，一旦清理河渠这尸体就无从隐藏了。”
她抬头看到流民们蹲在水边，通渠挖泥的活全停了，她着急地说：“怎么停了？继续清理啊，说不定还有别的尸体呢。”
“传我命令，疏通河渠发现尸体的，每发现一具赏钱五贯。”通判虽然不知道余音的来历，可这人是靖安王世子特许到府衙的，他也格外地客气：“余捕快还有什么需要吗？”
“通判大人。”余音忙上前见礼，她想了想才说，“劳烦长宁永顺两县的人查一查沿河身有残疾的人，也许凶手抛尸河渠是因为他的身体原因，根本就没法将尸体运出城。”
通判立刻下令照办：“余捕快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实在让人佩服。”
他是卖靖安王世子的面子，也是卖顺水人情给余音：“这件案子一切事由听从余捕快调度，余捕快有任何发现可以直接向我禀告。”
“让一让！让一让！”
余音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到人群中传来躁动，两个青衣家仆拥着一个公子哥挤上前来，捕快想要阻拦，却认出这个公子哥的身份任由他走到尸体旁边。
梁江月对死者很敬重，查验完尸体后用麻袋将尸体盖住，只是盖得不算严实，尸体一只手露在麻袋外面。
公子哥看了一眼那苍白肿胀的手，赶紧挪开了眼睛，深吸几口气才开口问：“这可是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孩？”
“是啊。”余音应了一声，转头悄声问张山，“这是谁啊？”
“曲崇山，曲家大少爷。”张山不忘补上一句，“就是你想查的那个曲家。”
有点意思啊，刚查到曲家兑换的银票和杞县乱民扯上了关系，正愁没有门路见曲家的人，这就见到了曲家的大少爷。
曲崇山又问：“她可是穿的桃红色裙子，上面还绣着蝴蝶？”
余音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尸体的衣服被脱去，我们不知道她生前穿的是什么，怎么？曲大公子在找人？”
“那她左耳下面是不是有一颗痣？”曲崇山不回答余音的问题。
“有。”梁江月回答。
曲崇山摇晃了一下，几乎是挂在旁边的家仆身上：“是嫣然，是嫣然！真的是嫣然！”
曲家在长顺县的地界，长顺的县尉对曲家也很是熟悉：“曲大少爷你说这具尸体是六小姐嫣然？”
余音却觉察到不一样的意味：“嫣然小姐是被人绑票了？”
听说河渠里发现五六岁的女孩尸体就赶紧来看，说明曲家的六小姐是意外不见的，如果是走失肯定会报官，从长顺县县尉毫不知情来看，应该是绑票。
曲大少爷捂着脸不肯言语。
余音加重了语气：“曲少爷，令妹意外身故我们也很难过，当务之急是赶紧抓到凶手，让令妹能够安息，有什么线索还希望你如实告知才是。”
曲崇山不和她说话，转而看向通判：“我要领小妹的尸体回去安葬。”
且不说案子还没查清楚，这余音可是靖安王世子亲点的捕快，自己要是敢徇私枉法让曲家领走尸体，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自己的乌纱帽怕是也不用戴了。
通判正色道：“本官知道你心中哀痛，可人命关天不可草率，来人，先把尸体带回府衙，你们两个陪着曲少爷往府衙走。”
他端着官威说：“这桩案子本官要亲自审问。”
曲崇山显然是从来没受过这种气，他脸色铁青，手也有些发抖：“通判大人，小妹既已身故，还是让她早日入土为安吧。”
余音从怀中拿出那三张一千两的银票：“这个是我帮绑匪随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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