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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现在我基本上明白肖助理所谓的“能够更加深你对东方集团文化的理解”的真实含义了。

        同样是学习，在不同的环境下效果显然不同。因为，你在学习时受到的刺激越大，学习效果自然越好——比如一个士兵，在普通的新兵训练中，或许很长时间都无法熟练正确地掌握某些技能，但是在激烈的战场上，他或许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够将这些技能深深烙进脑海。

        被管理者在这里的生活很艰苦。一是劳动量非常大，二是食物不够。

        东方农业西北分公司的员工们最主要的工作便是种防风林。种树本来算不是劳动强度大的活，但问题是活很多，一天到晚地进行这种重复劳动，确实可以用劳动量非常大来形容。

        食物少则是因为被管理者的食物都是定量的：每餐是定量三个或四个馒头（体重低于100斤是三个馒头，高于100斤是四个馒头），菜只有咸菜或榨菜。正常人平时一餐吃三个馒头或许还会觉得太多，但是因为缺少油水的缘故，在这里生活超过一个星期的被管理者，一般吃完四个馒头后仍旧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我怀疑，如果有一个美女拿着一个馒头在附近晃悠，他们也会眼冒绿光地盯着那个馒头而不是看美女——事实上，正是这些被管理者对于食物的无比强烈的yu望，促使我更好地理解了东方集团的企业文化——因为，没有人会愿意体验这种生活。

        除了定量之外，每次吃完回屋时，身为室长的管理者通常会带上几个馒头。这时候，室长往往会顺手扔给谁一个馒头，说今天活干得不错啊，或者是“这两天表现还行，赏你一个”。受赐的人必千恩万谢，受宠若惊，发誓以后更加努力。有时候，室长也会破口大骂“你妈个X，只会吃。今天你们只干了那么点活，想死啊？”，或者是“X你妈，上个月种的树苗死了几株，害老子扣奖金！让老子不舒坦，那就谁也别想舒坦！”这种情况下，室长是绝不会将馒头施舍给谁的。但无论施舍与否，馒头却是一定会带进屋的——让饥饿的人看着食物而不能吃，其实是古代西方的一种酷刑。

        这种管理虽然违背人道，但效果却极佳。用几个窝头，管理者就能够把一屋子被管理者掌握得牢牢固固，并且充分调动他们的劳动积极性。

        白营长给我讲了一件轶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用饥饿进行管理的办法不知怎么的，居然被外国记者给捅了出去。一开始，地方政府装模作样地派出调查团进行调查。

        “嗯，听说你们公司存在虐待员工的情况？”

        “没有的事，这完全是污蔑！”

        “那，某些员工的伙食为什么那么少？”

        “这里地方偏僻，物资运送困难，所以运来的食物偏少。”

        “哦，不过听说你们这里有的员工伙食却很多……”

        “这一点我承认。但是不同的员工有不同的待遇，级别高的员工伙食好些，级别低的员工伙食差些，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随便找一家公司，总裁的待遇和文秘的待遇绝对不可能一样。”

        ……

        可惜这个把戏却也没办法糊弄越来越精明的外国人，所以外国报纸还是纷纷对东方农业公司西北分公司的做法提出了批评。只不过，东方农业公司对这些指责充耳不闻。终于有一天，M国政府官方发言人居然在正式场合对东方农业公司的这种做法提出了指责。

        第二天，某个营地某间屋子的室长得到管理特别优秀奖200万元，同时，屋里的所有人，无论管理者还是被管理者均被放了大假。

        室长带领大伙包车直达某渔村，然后用那200万元购买了一条能够远洋捕渔的渔船。出海后，渔船向M国驶去（偷渡）。别看渔船不大，外表破烂，但船上“恰巧”有一个大功率卫星通信收发装置。即将进入M国领海时，室长通过卫星通信收发装置向全世界宣布：室长本人特别欣赏M国政府自由民主的生活环境，但一直顾虑人权只限于本国境内。这次M国政府的言论表现出“人权应该超出国界”的倾向，令室长看到了希望的火花。为此，室长特意带领M国政府所宣称的“受到非人道待遇”的被管理者投奔“人权无国界”的M国。本着“不自由，毋宁死”的原则，从现在开始，渔船上所有人，包括室长在内开始绝食，希望M国政府迅速做出“人权超越国界”的决定。末尾，室长还宣布欢迎各国记者上船进行采访。

        现代社会反应最快的不是警察也不是军队，而是新闻记者。不到半个小时，就有记者乘直长飞机带着全套直播设备登上了那艘渔船。这样一来，M国政府原本打算调动军舰进行阻挡的计划也被迫取消了。

        所有的被采访者众口一词地宣称希望前往M国定居（那些被管理者在西北植树的经历并不美好，当然愿意前往M国）。

        采访中，记者得知报道中受到“不人道待遇”的被管理者，原先都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要么是没有社会所需要的工作技能（倒是有人熟练掌握着撬门开锁、偷鸡摸狗的技能，但问题是这样的技能并不受社会欢迎），要么是好吃懒做，宁愿乞讨也不愿意工作。通过现场报道得知这些人的底细后，M国政府更加坚定了拒绝这些人定居M国的决心。当然，即便这些人是医生、律师或是会计，M国政府也不会承认异国人有自由迁移M国的权力——此例一开，傻瓜都知道M国将会迎来多么可怕的移民高潮。

        M国政府终于被迫针对此事发表了申明：M国政府只是对被管理者的生活报以同情，但法律就是法律，根据国际法以及《人权宣言》，M国政府拒绝这些人进入M国领土。如果他们强行进入M国领土，将会被M国移民局逮捕并遗返。

        室长立即反驳：如若主权高于人权，M国政府就不应该对他国人权状况进行干涉。如若人权高于主权，M国政府就应该接受他们的移民要求！

        当然，M国政府对室长的反驳只是沉默以对。

        最后，虽然M国国内确实有少数极端人权分子打出了“人权高于一切”的条幅上街游行，但室长以及所有被管理者最终还是被M国移民局强行遗返了。故事的结局颇具戏剧性：当室长及众人被送上遣返的船只时，被管理者们几乎全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不肯登船。

        “M国政府啊！我就是报道中受到非人道待遇的人，绝没有假冒，不信你们去调查啊……”

        “是啊是啊……我们的生活待遇都很差的，让我们留在M国吧？不给公民权也不要紧，我只要永久居留权就行了……”

        “求求各位大哥大姐了，让我留在这里吧。如果把我送回去……我又得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了……”

        “报道M国政府，我要投诉东方农业公司对我们实行满清十大酷刑……我要申请难民资格！”

        M国移民局的警察一般都听不懂偷渡者的语言；即便听得懂，也不会相信偷渡者的胡言乱语；即便相信那些胡言乱语，可是偷渡者所说的内容和难民根本不靠边。所以，警察们并没有心慈手软，仍旧强迫着将他们连拖带拉地往船上架去。当偷渡者们被架上梯子时，终于知道被遣返回国的事实已经无法更改了。绝望之余，那些被管理者们再也不顾任何禁忌，开始大肆辱骂起M国政府起来。

        “操你妈个X！假惺惺地说老子没受到人道待遇，现在老子人都来M国了，却赶老子走。臭婊子！两面三刀的臭婊子！说话不算话的臭婊子！”

        “日M国个X，老子以为M国真的重视人权才跑过来的，现在被遣返回国，还犯了偷渡罪！操！”

        只有管理者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镇定。在登上轮船的那一刻，室长转过声向码头上的M国人和记者们高声大呼。

        “我，以及全世界数以亿计的民众都会耐心等待，相信终究有一天M国政府会承认人权高于主权，人权高于一切！那时……”

        室长模仿着终结者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I‘llbeback！”

        至此之后，M国再也没有对东方集团进行过人权方面的指责了——至少再也没有以官方的名义。因为，他们已经知悉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室长的行为只是个人行为，或者说是民间行为，没办法迁怒中国政府。而某些人导演的闹剧所付的成本又极低。

        如果情节并不严重，例如囚禁、伤害、杀害等行为，组织偷越国（边）境罪只是二到七年。从这一点看，组织偷越国（边）境罪的惩罚力度仅仅只是相当于交通肇事罪而已。而偷越国（边）境的行为甚至未必构成犯罪。构成偷越国(边)境罪必须情节严重。而所谓情节严重，一般是指伪造证件非法越境；内外勾结非法越境；行凶殴打或者威胁边防值勤人员而非法越境；多次非法越境；以及非法越境造成恶劣影响等等。即便给闹剧中偷越国（边）境的行为人扣上造成恶劣影响的帽子，偷越国(边)境罪的的处罚也只不过是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

        这样的成本，对东方集团那种规模的大型集团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而M国却必须为此承担政府颜面受损、民众对政府信任度下降的代价。更糟糕的是，这次室长等人只是绝食，下次如果真的“不自由，毋宁死”，来个割腕、饮弹自杀什么的，M国政府就会受到更为严重的国内以及国际压力。

        听完白营长讲的这个故事，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真是的，你M国政府要多管闲事也应该管科学家、艺术家、熟练工人、护士什么的人权问题也行啊。你要管那些被管理者的人权问题，不是自讨苦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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