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抉择
回和城啊……
一想到他要走，无论是出于什么必要的原因，我心里边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难受了，就抿着嘴唇不说话了，只靠在他的肩头。
贺宸渊没出多久就发现了我的小情绪，他像是忍着笑意，幽幽道：“某人又要哭鼻子了。”
谁、谁要哭鼻子了！能不能不要总是污蔑我。
我抬起头怒视他，用眼神对他进行抗议。
贺宸渊挑了一下眉，然后抬起手，在我的眉骨上点了一下：“看看，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
最近我发现自己是有点不能控制情绪，似乎骨子里的那点小叛逆不安分都被激发出来了，跟我先前的样子实在是不相符，连我自个儿都觉得不适应，都觉得有点酸。
我刚想解释说，我不高兴是不高兴，但我是个很明事理的人，所以他要做的事我肯定支持他去做，半点不会阻拦他。
就听到他再次开口道：“这次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什么？”
“我们一起回和城，沈韵。”
贺宸渊重复了遍。
……
因为贺宸渊的最后一句话，我几乎又是一晚没睡。
这个时候明明不太适合考虑儿女情长，毕竟长久以来的夙愿终于就要达成，光是考虑这些已经足够，可我就是控制不了，一遍又一遍地想，一遍又一遍地念，一整晚差点把自己折磨成神经衰弱。
贺宸渊说要带我回和城，我不是不开心，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只不过除此之外，也有隐隐的不安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不是少不经事的女孩儿，他的家庭会对我抱有怎样的态度，怎样的成见，我已经能够预想到。
只是即便知道如此，心里边还是期待更多是怎么回事。
早晨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黑眼圈，我长叹一口气。
都说恋爱让人智商堪忧、言行幼稚，我看现在的自己就是这样。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李伯告诉我，先生有点事先出门了，不过已经交代好帮我收拾好行李，下午就出发去和城。
居然今天下午就走，效率还真是够高的。
吃饭的时候，我还在忍不住想象着，到达和城之后的场景。
总不能太过顺利吧，我暗叹一声，可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别再想其他的了，早晚……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下午三点，李伯对我说外面的车已经在等着了，直接接我去机场跟先生汇合。
临走的时候，一直像长辈一样照顾我的李伯突然喊住了我，像是犹豫和考虑了片刻，才低缓着对我说道：“我知道沈小姐是个坚强又乐观的人，不过很多事可能并没办法如意，如果您有任何的不满和委屈，一定要跟先生说，不要闷在心里，会很伤感情的。”
先前李伯对我跟贺宸渊的关系虽心知肚明，可从没有直白地说出来过，今天却一反常态，说出这番话出来。
我心里奇怪，便问道：“李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伯有点欲言又止，可能接下来的话超出了他作为一个管家的权限，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告诉了我：“小少爷的母亲……当年也是因为家庭的原因离开的。先生这样的身份，在他身边的人必定会经受很多的压力，承受得了，就是美满的姻缘，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便只能落得一个惨淡收场。
原来是这样。
我静默片刻，然后轻轻笑了出来：“谢谢您的提醒，我想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不光是准备好了迎接一切的艰难挑战，也准备好了，接受任何的结果。
有时候坚持到底一往无前是好事，可谁又能说得准，这样做对自己来说究竟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在许久的以后，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自己，只要能留在一个人身边，那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不过现在，我还有点存疑，还有点举棋不定。
……
去机场的路上，道路略有些堵塞，车子行驶的有点慢。
好在出发的比较早，我看了眼时间，赶上飞机应该是没问题的。
徐冲跟着贺宸渊一早出了门，这次开车的司机是个挺年轻的男人，看上去刚入行不久，见车流堵住不动了，他便有点着急，还一个劲儿地给我告歉。
我还得反过来安抚他，让他别急，应该很快就能通车了。
之后我看向窗外，还忍不住想笑，今天看上去好像不太顺利呢。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在汽车终于进入畅快行驶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通电话不仅破坏了我的好心情，还改变了这次难得的和城之行。
是林婉婉打来的。
我一直没说完，等到她说完挂断电话的时候，我一看通话时间，42秒。
42秒。
我长吐一口气，阖上眼睛，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我才缓缓睁开，继而缓缓说道：“小王，掉头回去。”
司机闻言不解，多问了句：“可是机场马上就要到了，贺先生吩咐过了，一定要把您安全送到，现在为什么……”
我的声音有点冷淡，也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我知道，我会自己跟贺先生解释的，现在，马上掉头。”
若是换做徐冲，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听我的，他只完全听命于他的大老板，别人的话，他基本上只当耳旁风。
所以我还得庆幸，今天来的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毛头小子，让我微微一吓就没了主意，很快在路口调转向我说的新的目的地驶去。
回去的路上，我打开车窗，深秋的凉风冷冷的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准确地割在人的心口。
感觉到脸有点微微的麻木了，我才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那边的人还以为我已经到了，接通的第一句话便是：“到了？”
我咬了下嘴唇，发现先前所做的所有纠结和犹豫，都比不上现在的难受和失落。
“对不起……”我吸了一下鼻子，“我不能跟你去和城了。”
贺宸渊闻言没有说话，电话里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忍着心里的痛意，继续道：“我临时有点事……”
林婉婉说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都要在今天做个了结，如果我不赴约，那以后绝不会再有其他机会了。
我能听得出她话里的决绝，也知道她现在是强弩之末，错过了这回，恐怕真的不会再有下次。
说到底，我始终还是放不下，每每一闭上眼睛，过去的那些噩梦还是会齐齐找上门来。
尤其是星星，他的脸总是会时不时地浮现在我面前，无论过去多久，我都没办法忘记他，也没办法放下他。
所以，我要去见林婉婉，我要给这些噩梦，来一个了断。
贺宸渊又沉默了许久，终于，他说：“想好了？”
我捂住眼睛，点点头，虽然他看不到：“是，我必须要去。对不起……”
二选一的抉择，我还是选择了自己。
贺宸渊对我怕只剩下失望了，我什么都没法说，能讲的，也只有一句对不起。
“既然想好了，就不要后悔，去做你想做的吧。”他似是叹了声，“你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死死咬住嘴唇，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想要报仇，想让林进成和林婉婉得到应有的惩罚。
还有，我也想要你。
只是我不能说，说出来他应该也不会再相信，带一个女人去和城，他的家，对他来说有怎样的意义，我不是不知道，也倍感受宠若惊，也许这次没去，下次也将遥遥无期。
两个几乎都是孤注一掷的选择，就这样摆在我面前，于我何其残忍。
我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上天对我的捉弄，还远没有停止。
挂断电话前，我犹豫许久，还是说了出来：“过去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根刺，偶尔看起来像是已经被消磨掉了，其实那是因为已经扎进了肉里，稍微一动，还是刺痛无比。我得将这根刺拔出来，不是隔靴搔痒，是完完全全地拔掉，那样我才能跟过去真正作别。”
贺宸渊在静静听着，我也莫名得了些许的勇气，得以继续说完，“现在在你面前的我，其实并不完整，你总说我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愿意探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是因为我身上有一块缺陷，让我没办法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去面对，总觉得自己渺小又无助。爱情或许会让一个人变得丰满而强大，仇恨则是能将失去的都补足回来。我必须要把这块缺陷填平，像那根刺一样，永远地摆脱它们，我才可以彻底地回归平常的生活。”
到那时候，爱着你的我，才是完完整整、自在纯粹的我。
贺宸渊听到了最后，却并没有说什么，我垂下眼睛，自嘲地想，这世上不会有人真的完全理解另外一个人，那所有的苦痛哀愁，大多数时候，也只能自己全都吞下去。
我默默叹了声，本以为这次的通话到此就要结束了，却没想到，在最后一刻，有人对我说：
“我一直在等。”
“什么……”我怔然。
“等你对我说，让我帮你把那根刺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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