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只能走到这了
跟徐冲通完电话后不久，我还没来得及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贺宸渊的号码已经紧随而至。
看到他的来电，我并不意外。
想来是徐冲在我这里碰了壁之后，转而就去跟他的老板汇报了情况。
其实这也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就是想让贺宸渊知道，什么挡箭牌烟雾弹都没用，我想要的，就是跟他直接交谈，开门见山地把问题都说个清楚明白。
而听到他略显低沉的呼吸声，我感觉冻住的血液终于慢慢重新活络了起来。
原来想了那么多，念了那么多，一切的根源和症结，还是他。
“怎么不让徐冲去接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他问我。
这个时候，他该不会还以为我是对徐冲有什么意见吧。
我无声笑笑，然后轻缓地说：“其实我昨天去机场了，不仅看到了你，还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说出这句话，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也没有预想中的难受和尴尬。
就好像，只是松了口气，一口，堵在我的胸口，咽不下也呼不出的郁气。
贺宸渊闻言沉默了下来。
是彻底的沉寂，连半点声音也无。
我不知道他是在想要怎么回答我，还是要不要回答我。
我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反正事已至此，这个问题已经明明白白摆在了台面上，我们谁都避无可避。
过了好半天，我才听到贺宸渊低沉的嗓音响起，在沉哑之外，还有一丝丝的凉意：“那时候，为什么没出现？”
他问我为什么看到了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却选择了避而不见是么？
只不过我也想反过来问问他，我出现之后，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呢？
是像泼妇一样歇斯底里地质问那个女人是谁，还是说，去撕扯着他的衣服控诉他的背叛？
我做不出来，哪一种我都做不出来，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最讨厌的那种形象，我最终的选择是忍。
忍到每一根神经都在发颤，忍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处。
与此同时，我入目所见的，是他面对着身边的女人时，展露的温和笑意。
我的指甲似乎已经嵌入了手心，但我丝毫不觉得痛。
我还是淡淡笑着，回答他：“没什么原因，我只是不想那么做而已。”
顿了顿，我终是没办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没办法忍住想说的话了，我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有丝颤动，“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开始在各种各样艰难的环境里挣扎着长大，这世界对我，从来没有展现出什么善意，它总是想让我变成一个笑话，仿佛看到我悲惨又狼狈的样子，它才高兴。有的时候我真是太怨了，太气了，为什么这世上的不公都会降临在我的头上。可是后来，我想通了，有的人想让我变成笑话，我偏不让他们如愿。我就算痛到窒息，就算绞碎筋骨，我也不会成为任何人口中的一个笑料。所以，昨天晚上，我没有现身，我就像是只幽灵一样，抛弃了自己的灵魂，却保住了尊严。这就是我的选择。”
说到最后，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被一针一针绵密地扎着，而这样做的人，是我自己。
我把自己藏在心底最真实、最脆弱无助的那颗心剖开给这个男人看，让他知道，我不是他以为的坚强无谓，更不是冷血无情，恰恰是我太害怕失去自我了，因而无论什么时候，我最先想到的，是保护自己。
从来没有被保护过的人，才会时时刻刻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这是自私吗？
或许吧，但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可怜而已。
所以就算是让人觉得我是个异类，也好过用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
那比真正捅我一刀还要难受。
贺宸渊听完又没有说话，但这回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因为他的呼吸声重了，不比方才的波澜不惊，他的心里，肯定也被我这番话触动了。
以前我们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在那相处的点点滴滴里，我向他展现的，起码都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一面，谁都不愿意在喜欢的面前暴露晦暗的模样，我缘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更是竭力地想让他让所有人知道，其实我没那么差，我使劲踮踮脚尖，还是能勉强够到他的高度的。
我也想过，或许有一天，等到我们的感情尘埃落定了，我也鼓足勇气的时候，会向他袒露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但我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
甚至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变得有多么的牢固，而是……一段感情走向破灭的时候。
等了许久许久，贺宸渊还是没有开口，我微微仰起头，在心里轻叹了声，告诉自己接受现实吧，在说出的那一刻，就该预想到现在这样的情形的。
他从不习惯于向别人解释什么，起初只是以为他的性格如此，后来，到了现在，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花心思应付谁而已。
对那个女人……他护在怀里神情温柔的女人，他应该不会是这样吧。
我闭上眼睛，怕自己再想下去会产生什么阴暗恶毒的念头。
没错，这个时候，充斥在我心间的，除了痛苦和悲哀，更甚的，是嫉妒。
“我就是这样的人。”既然他不说，那我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好了，“以前的样子都是我精心伪装出来的，我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我很自私很敏感，而且我一点也不大方，别人对我坏一分，我就要加倍地还回去。我想让你以为我是个美好的女人，那样你就会更喜欢我了，只可惜，我好像没能骗过你，所以我不必再做无用功了……我们也只能走到这了，贺宸渊。”
最后一句话说完，我迅速摁下了挂断键。
是真的撑不住了，这一刻，我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它已是泪流满面。
……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离开公寓时，时间才刚过八点。
以往风风火火赶去上班的时点，今天变得如此悠闲。
我已经给经理打了电话，说突然有点事，想请几天假。
经理一听是有点犹豫的，我也知道，这样的大公司的请假考勤制度相当完善，我这样的先斩后奏实在不符合规矩，只不过我初进公司的“关系户”光环还在，哪怕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背景是什么，可都知道我不太好招惹，所以一番犹疑后，经理最后还是松了口，让我回去之后补上请假的手续。
回去之后啊，我还能回得去吗？
拖着行李箱走在街上，我还在琢磨着这句话。
虽然贺氏没了贺宸渊，但它毕竟还姓贺，我只要还待在那里一天，就不可能摆脱贺家的人对我的影响。
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处境有多尴尬多讽刺，我都能想象的出来。
我扯了扯有些下垂僵硬的唇角，心想着生活对我的捉弄从来不是单枪匹马，是一串接一串的暴击啊。
失了恋，又即将失业，几乎身无分文，还身处异乡，连个照拂的朋友都没有。
是真的要把我闭上绝路才甘心吗？
走的累了，我就进到了路边的一家连锁咖啡店歇了歇脚，正在琢磨着怎么处理好接下来的事宜时，我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听到电话铃声时，我的心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只不过在看到号码后，我不知道是轻松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分。
是个和城本地的陌生号码，不晓得是谁。
我实在没心情接听，便直接给挂断了，反正不会是什么要紧事。
可对方是个极有耐心又固执的人，见我不解，居然一连打了好几个，颇有种“夺命连环call”的架势。
我被烦的实在没办法，只好接听，当然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哪位？”我的语气也有点不好，谁让这人先给我找不痛快的。
对方大概是被我的话给冲了一下，一顿，才有些别扭地开口道：“我是肖若兰，你还记恨我呢？”
肖若兰？
就是那个杜琳潇的干姐姐，方博文的前女友？
我捏捏额角，这两个身份有其中一个就已经够复杂了，齐齐上阵，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不小的麻烦。
“没有，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没记在心上。”我现在是真没什么心情跟人闲扯，“你有什么事吗？”
肖若兰像是有点难以启齿，含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见我没了耐心要挂电话，她才着急了，忙说道：“上次的事……我、我跟你道歉！”
我也怔了一下，没头没尾的，怎么就要来跟我道歉了，当时她的态度可是相当强硬来着，只给我一种“想要我低头，没门！”的感觉。
见我不说话，估计是以为我不接受她的道歉，肖若兰这才泄气一般，抛却了自身的矜持和姿态，对我说了实话：“我又去核实了一下……你说的没错，的确是琳潇单恋的贺宸渊，姓贺的……咳咳，他没对琳潇有什么承诺和表示，我好像是误会你了。但是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这种事本来就是很容易误会嘛，加上我性格比较冲动……哎呀，说来说去，我打了你一下，你也还回来了，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好不好？”
肖若兰说了这么多，我像是在听，又像是根本没听进心里去。
我无法否认的是，现在我的心里正存着一个有些恶毒的念头。
要是肖若兰能晚一些找上门来，是不是挨巴掌的就是那个女人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笑笑，沈韵，你可真是无可救药了，你怎么能这么想，这么坏呢？
而且，就算你想的事真正发生了，结果也会不一样的。
因为你挨打的时候只有你自己挨着撑着，疼得再狠你也要装着无所谓。
而那个女人，她有人护着。
所以你们永远不会成为同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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