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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驻足 一


白天受了凉,入夜以后身上有点发热,服了药也没见好转,浑身都是酸痛着,一个姿势躺得久了更是难受,索性也不试图入眠,让环佩帮我用锦被棉垫之类的堆叠了,费劲寻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着,腿上则小心的避了伤处蜷起来,整个人窝在床内一角。

        打发累了多日的几个丫头去休息,环佩非要留下来守夜,拗不过她,也就叫她陪着我说话,不知是不是不眠不休的累坏了,环佩有点消沉:“小姐,你还是在发热,早点睡可好?”

        我摇头:“我觉得还好,你别太担心了,左右也睡不安稳。”

        环佩也不坚持,只是犹豫再三后问我:“小姐,今儿个你下床的时候,觉得腿上怎么样?”

        看得出环佩深深的内疚,让我有些不忍:“痛还是痛,不过总是一天天的好起来,没那么难捱了。”

        “那……可使得上力?”环佩依然小心翼翼。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无处借力,我努力想立住身子,却还是一下子倒下去,腿上的确是丝毫使不上力。

        “许是躺了多日,气力还没有恢复,”我摇头,不知道环佩是什么意思,“怎么?不妥么?”

        环佩复又不说话,现了为难的神色,我尚不及问她究竟,忽然发现内室进来了人,无声无息也没人通报,来人竟然是文朗。

        环佩一回头,连忙站起身:“皇上!”

        文朗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声张,环佩又看我,我点头叫她出去了。

        文朗站在那看我,我则靠着没动,有点泄气的:“皇上不会也是来挑臣妾礼数的吧?”

        文朗笑了一下,有些疲累的样子,走过来坐下:“朕若是挑你的,你还能好好的躺在这么?”

        我见他坐下,下意识挪了一下身子,却扯得身上一痛,皱了下眉,有点哀怨:“也没见多好。”

        文朗一挑眉,“噢?这代表负气抱怨,还是悔不当初?”

        “皇上说笑了,这些都是愉儿自找的,”想起前一年庆贵嫔落胎的事,我复又有些自嘲,“好像每年的正月里,我都会惹上麻烦,去年是个胎儿,今年是条性命。”

        “倒不如说,总是有麻烦找上你,偏偏还都是大事,难为你了,”提起庆贵嫔,文朗也是有些唏嘘,只是并不明说,我其实可以懂得,庆贵嫔与睿蓉是同样类型的女子,能打动文朗也是情理之中。

        “听说今儿个有人来寻你的麻烦?”少顷听文朗道。

        “听说皇上今儿个发了很大的脾气。”我知道文朗这么晚前来就是为了此事,答非所问,也心照不宣。

        相视一笑后,文朗叹口气:“睿蓉也懂得做戏了,是你教她的?”

        我有些动容:“臣妾从来没想把她扯进来,只是事到眼前,愉儿有心无力,只能先发制人,希望皇上能够明白。”

        文朗点头:“朕若是不明白,也不会陪着你们演这场戏了。”

        “谢皇上。”

        我心里感念他为我做的,今天的事,睿蓉并没有吃什么亏,他又一向不愿睿蓉陷入是非之中,本来只需要不咸不淡的放出消息,就足以完成这场戏,他却依然大张旗鼓的动了怒,这其中想必有很大的因素都是为了我。他不说,不代表我不懂。

        “皇上,愉儿现在自顾不暇,所以景和宫以后,还是少有人来的好,”我目前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我又不愿自己成为他们的负担,只好正面对文朗说出来。

        文朗点了头,其实他哪有不明白的,不然也不会深夜独自前来。

        “皇上,”我此时也不怕担着什么干政的罪责,文朗的愁绪显而易见,我总不能当作不知,“战事如何?”

        文朗一怔,随即道:“一触即发。”

        我没出声,继续等他说,文朗却有些黯然,不再继续开口,我忽然想起来宫宴之前荣妃与我说过的话,为我串出了一些猜测。

        ——现在的朝廷,离不开陈家。

        ——那个位置,不是我陈雁羽想要,是陈家想要!

        “皇上当以大局为重,”我试探着说出口,文朗没什么表情,就只沉默,我知道所测不假,也是轻轻的叹口气,“其实皇上早已有了决定,只是想听愉儿说出来罢了。”

        文朗没有接我的话,只是突然道:“愉儿,与你说话真是很轻松的事情。”

        我淡淡的笑:“聪明的女子比比皆是,只是皇上不肯去发现而已,或者说,不能去发现。”

        “是啊,一个你,已经千疮百孔,多来几个,就是灾难了。”

        正月二十二,是文朗的二十岁生辰,在文朗的坚持下并没有大肆庆祝,只是在局势威逼中,这注定是一个震动朝野、惊动天下的日子,这一日,荣妃陈雁羽被立为皇后,弘元朝第一位皇后。

        随后,一直称病按兵不动的陈大将军请旨出兵,历时一月,不仅平息了边关战乱,使鲜族称臣,还剿灭了近两年重新聚集作乱的白锡教,一时间内忧外患全都摆平,让人不得不赞叹的用兵之良,实力之强。班师回朝时,文朗亲自出城十里去迎接,以示重视。

        三月初六,册后大典,举国同庆,陈雁羽风光无限的被册为皇后,陈大将军加封为辅国大将军,本家亲眷一应封赏,无论前朝后宫,陈家的势力荣耀都达到了巅峰,一时无人能及。

        连随之而来的后宫晋封都极大的顺应了皇后的意思,依例拟封时,睿蓉晋为昭媛,紫琦为贵嫔等大多晋位一级,其余的怡婉仪晋了婕妤,洛贵人不但复了嫔位,还一举晋了婕妤,文朗也不反对,一概应允。

        至于我,文朗做主复了我昭仪的位份,重新成为九嫔之首,后宫里的第三人,然而此时已无人介意这些,因为环佩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想尽办法,也没能让我重新站起来。

        早在立后之前,环佩就发现了我伤势的异常,冒着惹人注目的危险,求文朗为了我请了太医,太医的闪烁其辞已经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后来二三月间,又请太医来瞧了好几次,外敷内服、艾草针灸全都试过,并没有什么进展,都说是血脉阻塞,要活血化瘀以观后效。

        环佩不甘心,终是出宫了一趟去找聂禾,然而那聂禾自从与环佩五年约满后,就再难觅到踪影,也从未在京城露面,又怎么可能轻易寻得到,我不忍灭了环佩的心,由得她去,只是言明绝不可让家人知道我的境况。文朗也动用了他的人手去找,但是聂禾当年是吃过朝廷的亏的,如今又怎么能肯让朝廷从茫茫人海中挖出来。

        我看着环佩一天天的沉默下去,不分昼夜找治伤的办法,知道她在深深的内疚着,环铃也不再吵闹,认真尽心的办我每一样吩咐,甚至有些诚惶诚恐。文朗不再与我多说他的为难和困扰,每次只是一味问我缺什么,想要什么,个中懊恼,谁都看得出来。

        睿蓉听话的不再亲自往景和宫来,只隔日送一方亲笔信笺过来,与我说些宫中趣事,孕中体会,谁送了礼物打了花瓶之类,只独不提我的伤势。

        她的身子一天天沉了,皇后表现了她的大度贤惠,给了睿蓉充分的照顾和特权,文朗日日去看她,大多待到半夜才离开,几乎荒废了整个后宫,宫里也听不到半句抱怨,这让文朗十分满意。

        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文朗每次从睿蓉的景福宫离开后,都会顺道来看我,大多独自一人,连常远都不带,自然也无人记录在册。

        也许是日积月累的感动,也许是面对困境的些微自弃,我逐渐习惯了等他到夜半,随意的说上几句话,待他离开了再睡下,竟也带了略略期待。

        这一日,我似无意的提起:“皇上,像愉儿这种状况,算不算无力侍君?”

        文朗猛地一怔,敏感的皱了眉:“有谁说了什么?”

        无力侍君,是指生了重病或意外受伤,康复无望且无子嗣的妃嫔,不能再侍奉帝王,依例是要迁离后宫的,境况好些的送出宫去由专人侍奉终老,那些家世单薄不曾得宠的,也就送入冷宫了此残生了。

        文朗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我赶紧摇头:“没有。”

        见他的不悦没有继续蔓延,我又试探着开口:“正因为没有,才是不对的,是皇上堵了众人的口?还是皇后?”

        文朗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你自不必操心这些!”

        我看着他:“早晚会有人提出来的。”

        我不知道文朗与皇后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尽管表面上我这边并不热闹,但又是太医又是补品的往景和宫来,我的伤早晚也瞒不住外头,到时候还是要面对规矩礼法这一关。

        “当初既然接了你进宫,就断断没有赶你走的道理。”文朗有些气恼,“在这宫里头养着你,这个主恐怕朕还做得。”

        “是。”我讷讷着低声道。

        看到文朗危险的眼神瞪过来,明智的赶紧闭了嘴,可惜此时文朗却不打算放过我,他盯了我一会:“你想出宫?”

        见我不出声,又提高了声音:“为什么?当初是你自己想要进宫来的!”

        “那是当初——”我终于还是把酝酿了上百遍的话说出口,“当时愉儿天真的以为入宫来可以做一些事,躲一些事,可是——”

        我苦笑一下:“看看现在的自己,才觉得那么自不量力。愉儿也不奢求回家去,只是不想给皇上惹来更多的非议,一处远离喧嚣的别院就好。”

        “朕不想听这些!”看得出文朗在压制着情绪,“你想进宫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是谁害了川哥哥,想给他报仇。

        可是这话不能说出来,我清晰地记得我私去皇陵败露之后文朗的暴怒,他的受伤和挫败历历在目,所以我不能答。

        “你想进宫来做什么,你还是可以去做。以前是朕对你要求得太多,每每把你推入纷争,但是,有糟糕到让你想要逃么?”

        文朗并没有等我的答案,只是缓和了语气:“若是你好好的,朕也许会答应你,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但是你这个样子了,若是送你出宫,朕要——”

        他别开眼,顿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怎么与二哥交待。”

        文朗的话成功的让我闭了嘴,他深知文川永远是我的软肋,尽管他极不情愿提起。

        过了一会,文朗还是忍不住开口:“愉儿,非要如此才可以么?”

        “不是的——”我看着他满脸的遗憾,心有不忍,“只是愉儿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侍奉君主,规矩若是一坏再坏,早晚会出事的。”

        “规矩是什么?”

        文朗忽然问我这个,让我一时没能明白他的用意,只是照搬了礼法原文:“妃嫔无力侍君者遣离君侧,择居安养。”

        “你的规矩背的不全,”文朗眯了眼睛,“朕比你在这宫里多住了十几年,记得那规矩好像是,四妃以下无力侍君且无子嗣者遣离君侧。”

        我刚想说那也没有什么分别,文朗就一挥手制止了我,沉声道:“便给你一个四妃的名分,再给你一个子嗣,你还有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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