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宝钗既有了事情要做，便不能在书房中无所事事的红袖添香了。本就心有愧疚，水辰还将内院书房收拾出来专给她用，自己则搬去外书房办差。

        宝钗虽再三推拒，却也无济于事。

        于她而言，与闫氏在哪讨论都可以，没必要再专门弄个书房出来。

        水辰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书房夫人不用，也就空着了。况且你与闫氏二人这书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商量好的。每日里在卧室里商讨，都有不便啊。”

        宝钗虽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方便的，但是水辰要说服她，总能想出一箩筐的话来。况且这书房已经布置好了，总不能让人再收拾回去了。宝钗也只得受用了。

        待宝钗去书房的那一日，她才明白水辰是打算就此将这书房划归她用了。装饰打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通透且素雅。水辰特意命人将屏风也搬了出去，将所有窗户都重新糊上了轻纱。阳光能够有毫无遮蔽地照进整个房间。

        房内只有一张紫檀木的桌子并几把梨花木的椅子，楠木的书架，架上供着数枝菊花。宝钗因为才去过书房，自然还记得原来的摆器陈设。知道这些都是水辰重新换进来的。

        当她稍走近一些，便明白了水辰在上面花的心思。花香与这些木香相得益彰。便是简单陈设的书房，也不显得单调。

        水辰前日才问过自己喜欢的书房样子，不曾想就这么一两日之内就布置出来了。

        宝钗写信与闫氏，请她过来交流新书。

        闫氏听说宝钗愿意将她的书在各地刊印，喜出望外。

        她这书也不是这一二年写的。虽说是闹着玩的，却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她也曾将初稿送去给作太医的舅舅看了。只是舅舅以为她出书是为了图名。又因为上面的病症全是妇科病症，因此不曾帮她看过。

        想着宝钗贵为王妃，对此事这般上心。更是泪水盈眶，伏地跪谢道：“若是王妃有什么用得着闫亚男的地方，亚男定万死不辞。”

        见闫氏这般，宝钗倒是吓到了。连忙扶她起来，帮她擦去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她知道闫氏讨厌自己的名字，却不想她自己主动提了出来，

        “王妃娘娘这般，同我而言，犹如再造之恩。你知道我的，我是未嫁而丧夫的，本是可有可无之人……”

        “这话怎么讲，你做这事。是大功德一件。在者说这事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宝钗笑道，“要论起来，我还该谢谢你。我这是沾了你的光，行了大善事，指不定日后长命百岁呢。”

        “王妃娘娘自会长命百岁。便是阎王小鬼来了，我也拦在前面。”

        “这怎么是拦得住的。生死皆是命数。不可再说了。”宝钗笑道，“而且不是说过。在没人的时候，不要这般生分的称呼。”

        闫氏点点头，将自己原先做的的底稿交于宝钗。可真是厚厚一摞，宝钗与闫氏就这么看了一下午，也只看了不到八分之一。

        宝钗留心到了里面有一则病例，记载的是“一位三十八岁的夫人，得患血崩三月不止，后转成血淋。”这病况倒是与凤姐姐的有几分相似。不知道她现在的病好了没有。

        宝钗自成婚后，就没有去过贾家。只是在黛玉出嫁前，在薛家见过她一面。倒听说黛玉和探春二人帮着管家。想来凤姐姐的身子应该不太好。

        凤丫头与宝钗论起来，是姑表姐妹。宝钗自是留了心，待下次闫氏来的时候，问她能不能治。

        宝钗想着若是王爷在书房忙完了，回来见不到人影，终是不好。与闫氏商讨完后，便到卧房等着水辰。

        水辰在家，自然是和宝钗一起用晚膳。用完晚膳后，二人又一起散步。

        散步后，水辰没有回到书房办公，而是将卷宗拿到了卧房。宝钗在卧房里做绣活，水辰在一旁看着卷宗。虽然无一言，却是分外的和谐。

        晚间睡觉的时候，王爷突然说了一句：“小侄子的老师找到了。”

        水辰这话一说，宝钗却是愣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水辰说的是哥哥儿子阿持。可小侄子还不满一岁。

        “是不是有些早了？”

        “常言道，‘三岁开蒙，七岁开智。’小侄子一看就是顶聪明的，这开蒙的老师找错了可不行。就得这么早。”

        “可他还远没有三岁呢。”

        “只是找到了合适的老师人选，他肯不肯来教，还得看你哥哥够不够虔诚。少不得磨个一两年，才肯出山。”

        宝钗见水辰如此严厉，为自家还没出生孩子感到心疼。

        然而水辰绝不是严父，只是水辰对薛蟠已经不太抱有希望了。他去江南的这一段是时间。薛蟠便又是疏忽学业。每日里只顾潇洒快活。

        宝钗与薛蟠有感情，可水辰与薛蟠没有。

        对他而言，薛蟠的意义就是代表着薛家，代表着宝钗的娘家。如果薛蟠不行，小侄子能早些立起来，于水辰而言也是一样的。

        然而在水辰嫌弃薛蟠的时候，薛家又来了一个人，薛蝌。

        水辰显然将那年见宝琴的心动忘得一干二净。他只是记得薛宝琴是梅翰林家的儿媳妇。至于薛蝌，又不在朝堂上任一官半职的。水辰脑海里早就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婚后的日子太幸福了，他都忘记了自己当年像个愣头青时的样子了。当然这些事，要等他再去薛家时才会发现。

        ……

        第二日的时候，宝钗就与闫氏说了凤姐姐的病情，问她能不能治。

        “这病还得看了再说。”闫氏说道，“或有症状一样的，病因不同，也是不能乱吃药的。”

        “那我写信到贾府，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帮她看看？”

        “贾府，是敕造荣国公府吗？”

        “是的，凤姐姐可是整个荣国公府的管家人。”宝钗笑道，“要是治好了，赏赐少不了你的。”

        “我又不缺什么，图她什么赏赐。”闫氏说道，“上次给林夫人治病的时候，我就曾听说他们府上之前有位管家媳妇身体不好。只是她们一直没有请我，我便不好去给人看病。”

        宝钗问道：“林妹妹怎么又病了？”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才管家一时受不住下面人的风言风语，就又病了。”

        “这？”宝钗感叹道，“林妹妹那个身子，姨妈怎么想的，又让她管家。”

        闫氏笑道：“林夫人吃了我的药，已经好多了。不似那么弱不禁风的。而且林夫人也是有些手段与魄力的。”

        “这话怎么讲？”

        “听说她管家的时候，外放了好多家仆，又封了好几处没有人住的地方。”

        宝钗笑道：“早该这样了。只是她才嫁进去没多久，就这般大刀阔斧的改……”

        “依我看，林夫人这事做得对。那贾府我去过，实在是太奢华了。我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国公府简直比王府还要豪华。它虽说是敕造国公府，可老国公早已不在，不想着另谋出路。一味和当年一般奢侈，不过是自取灭亡。”

        宝钗笑道：“那国公府是早就建好的，王府不过才建。有差距也是正常的。至于奢侈，人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积累了这么多年的习惯，哪是一朝一夕就好改的。”

        “依我看不至于改到这个份上。这贾家的问题倒不至于是上面花费太奢侈了。东西都是传下来的。一年里吃喝玩乐又能花几个钱。关键在于府里养的闲人实在太多了。层层奴仆、代代宗亲犹如附骨之疽。”闫氏说道，“昔日关公有刮骨疗伤。我看林夫人也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只是可惜身子差了些。”

        宝钗想到昔日自己协理大观园的日子了，只是一个大观园就让她每日里那般忙。那一个个‘逢高踩地’、‘隔岸观火’、‘见缝插针’的老奴，几层的关系网，又是在太太、老太太那里又倍有脸面，哪一个都不好重罚。怎是好相与的。

        宝钗设身处地想，若是自己管家，必然也是耗尽全部心神。哪能在这里做这般闲事。

        “你若是下次遇到林妹妹，帮我向她问声好。若是她需要有什么稀罕药，只管来找我要。我也与她算是姐妹一场。还有凤姐姐，我与她算起来也是姑表姐妹。”

        “既然王妃这般开口了，我自当是竭尽全力。”

        ……

        王熙凤原是恃强羞说病的性格。闫氏那日与她看病时，只见她粉妆玉面，丹唇凤眼，身上戴满了珠宝璎珞，煞是好看。像是宫妃，像是仙子，就是不像病人。

        闫氏还以为见错人了。

        这才听平儿说，“我们奶奶非要一大早是化了妆。”

        闫氏听了，便让凤姐将妆卸了。卸了妆，闫氏看到凤姐蜡黄的脸蛋却难掩其精神。又把了脉。问了问病况。

        都是平儿在一旁回答的：“我们奶奶平日里乏的身子上疼。自三年前小月以后便又添了下红之症。当时卧躺了七八个月好了，两年前又是犯了。现在身上不舒服的时候，仍有淋血之症。”

        闫氏问道：“你们奶奶可是之前一直在管家？”

        平儿答道：“是的，现如今林姑娘嫁进来，倒也好些。早些年的时候，我们奶奶就算是小产了也是忙了忙外的。”

        “可有行房事？”

        这话问得突然，若是太医自然是不会问这般问题的。一时间平儿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王熙凤命平儿转过头去，待平儿转过身去，她才冲着闫氏略点了下头。

        “你这身子亏空的厉害。在调理好之前都不得同房。”又安慰王熙凤道，“你这就是操劳狠了，我也遇到过，可以治好的。我给你开两味药，一味补气的补中益气汤，另一味补阴的大补阴丸。不出月余，便可好转。只是不可再操劳了。”

        王熙凤知道她曾经治好了黛玉，自然是对她十分信任。故而一切都遵照着她的要求来。

        待闫氏第二次去看王熙凤的时候，她已经精神多了。而且也不再羞于说病了。将自己的情况大大方方地说与她听。闫氏听了又与她改了几项药，仍叫她按时用药。

        待开完药方，王熙凤命平儿在外面候着。自己则将闫氏拉到了内室。问闫氏有没有什么安胎的药。

        闫氏说道：“从脉象上来看，你没有怀孕啊？”

        “我滑了三胎，如今只有个女儿。想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保胎之法。”

        闫氏遮遮捂捂地说道：“我瞧你脉象寻常，不像是易滑胎的体质，许是太过劳累，疏于照顾。”

        凤姐本就是个人精，又见闫氏这样，心里早就明白了七八分。当即问道：“大夫，您就直接告诉我。我以后还会有孕吗？”

        “这……要是好生调养，再加上夫妻和睦，还有希望有孕。”

        这夫妻和睦，自是隐晦的说法。王熙凤也懂。只压低声音说道：“会不会是我丈夫的问题？”

        “这……”闫氏也不曾想王熙凤竟是这般泼辣的，一时语噎，半晌才说道，“我不曾见过，不能妄下判断。”

        “您是救世济人的医生，我就不瞒你了。我家夫君颇有些好色。平日里在我院子里我还可以稍微管一下，然而他在外面□□、治小老婆、喝花酒。我都不曾照管得到。不然你再看看平儿得到脉象，她跟了我这么些年也是没有身孕的。”

        若是以往，闫氏定是直接走了。她不愿多沾惹别人家中的家务事。只因宝钗曾说，王熙凤与她是表姊妹，就多带了一份怜惜。

        连带着为平儿把了脉。

        平儿的脉象康健，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加上凤姐这么些年流产，也许问题真出在她丈夫身上。

        然而闫氏是没有办法帮贾琏看病的。她只得安慰王熙凤道：“你们还年轻，多保养身体，日后总有机会怀上的。”

        王熙凤心里明白，苦笑着亲自送闫氏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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