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自从在闫氏那看过病，凤姐一改常态，主动提出帮贾琏纳妾。
要说心有不甘，自然还是有的。只是这般忍气吞声，皆因无子嗣。她知道贾琏这般总归是要将身体耗空的。她可以感受到贾琏的身体已经再走下坡路了。再不如新婚的时候康健。
只得趁这个时候早些开枝散叶。当断则断，凤姐本就是个痛快人，自然不会在这事上犹豫。
她与贾琏这么多年的夫妻，又是亲上加亲的关系。想起刚嫁到贾府来的时候，贾琏尊重他，王夫人信赖她，老太太又喜欢她。姐妹妯娌没有不顺心的。
只是现在，王夫人与老太太更器重黛玉，贾琏与她也离了心，自己身体垮了，又与自家婆婆关系不好。
她虽机关算尽，却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反而不如李纨，每日里躲着清闲，好生教养儿子。日后儿子出息了，李纨的风头也有了。
比起管家权，凤姐现在更想要一个贤良的名声。
当贾琏听说凤姐要给他纳妾的时候，连忙从秋桐院子里来到王熙凤房内。面上喜色难以掩映。
王熙凤见贾琏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二爷回来了。”
贾琏问道：“听说你要与我纳妾？”
王熙凤装作娇羞的样子说道：“二爷的耳朵偏生这么灵。我原本是先看着有没有合适的。若有的话，再来问二爷的意思。”
“我的心肝怎么这般贤良。”
“我原想爷年轻，要多保养着身体，才不惜骂名，对二爷多有顶撞之处。想来竟是我错了，二爷蹉跎到现在，还无子嗣，我心里实在有愧。这纳妾之事，原是开枝散叶的大事，竟是让我耽搁了这么久。这次哪怕二爷不愿，我也是要顶撞二爷一回的。”
贾琏见王熙凤是真心与他纳妾，欣喜异常。
王熙凤继续说道：“秋桐妹妹与二爷亲热了这么一年，也不曾听到肚子有什么动静。想来也与我一般都是没福的。因此想着赶紧与二爷再纳一个合适的。”
贾琏听她这般贤良，又因为好一段时间不曾与她亲热，猛地一看，竟比以往还要艳丽些。便想抱着她亲热。
王熙凤下意识地躲了过去，一抬头，见贾琏面有愠色。连忙放软语气说道：“二爷也是知道的，我身体不好。才将看了大夫，说我病没好之前是不能伺候爷的。”
贾琏心中奇怪，什么样的大夫会说这样的话。问道：“是哪个乡野大夫说的？为什么不着太医来？”
王熙凤自然是知道贾琏为什么生气，解释道：“是位女大夫。是瑞王妃介绍来的，原先也治好了林妹妹。我吃了她两贴药，果然很管用。”
贾琏见王熙凤这么说，也不好强求。便打算悻悻离开，不料王熙凤说道：“二爷难得回来一回，就让平儿来好好伺候爷吧。”
说着就把平儿叫了进来。弄得平儿一头雾水。
贾琏自然是高兴的，王熙凤向来不允许她亲近平儿，这会子好不容易松了口，自然是要好生与平儿亲热一番的。
平儿求助似的望向王熙凤。
“二爷难得回来，你好好伺候他。”王熙凤说完便转身自己打了帘子离开了。
贾琏不觉得有些什么，但是平儿一眼就看出了凤姐的不对劲。只在里面与贾琏周旋了一会儿，就逃了出来。
见王熙凤呆呆地坐在廊下，连忙问道：“奶奶可是身体不舒服？”
王熙凤木然地抬头问道：“你不是应该在里面伺候二爷的吗？”
果然贾琏追了出来。
王熙凤见贾琏出来了，连忙强笑道：“怎么不在里面服侍二爷。我又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不过是累了坐这里歇一会儿，一会还要到老太太那去呢。”
平儿见凤姐这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又见贾琏在门口向着她打招呼。无法，只得离了王熙凤，回到房内。
王熙凤原以为自己会很难受，却不想她现在出奇的平静。
她能听到平儿细碎的低吟声与贾琏的笑声，就在她不远处，在房间里。
是她自己选择了走向这条路。
她自是不后悔的，比起其他人她更希望是平儿有了身孕。
她越听越是麻木。用手擦了擦贾琏吻她的地方。愣了会儿，从怀里取出帕子，细细得将每一根手指擦干净。
王熙凤看着自己修长、洁白的如葱根般的纤纤细手，竟是笑出眼泪来了。她都忘了自己还是这般年轻。
王熙凤起身，去了偏房，将帕子随便丢在房内。又向妆台上取出镜子，整理了一下鬓发。起身又整理了一下衣角。
昂着头，挺着胸脯，走出院子。
王熙凤来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听声音黛玉正在里面与贾母说话。立马在脸上堆满了笑，走了进去。“原来林妹妹在这里，可让我一顿好找。”
贾母笑道：“你找她做什么？”
“我可要好好谢谢林妹妹呢？”
黛玉笑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把闫大夫介绍给我，吃了她的药，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多亏你这段时间在府里忙上忙下。我才有机会休养。”
贾母问道：“闫大夫是哪一个大夫？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黛玉笑道：“是之前，我住薛家那一会儿的时候，给我看过病的。我的病就是她治的。好像是跟瑞王妃关系很好。是她介绍来与我治病的。”
王熙凤笑道：“虽要谢她，也是要谢你。若不是你帮我穿针引线，我也是见不到她的。”
贾母笑道：“就知道你这丫头会做人。改日送一份厚礼到瑞王府，莫让人家觉得我们贾家不会做人。”
王熙凤笑道：“我正是为这事而来，我原想着在嫁妆里挑一件好的送过去，多少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只是我翻遍了我的嫁妆，都是些不值钱的。恐怕人家看不上，所以特意来求老祖宗开开恩，赏我一样玩意。”
贾母指着王熙凤，冲着黛玉笑道：“你瞧瞧，这丫头身子才刚好，就想着算计我的东西了。”
黛玉想笑却也强忍着，只是微微抿了抿嘴。
王熙凤浑然不在意，说道：“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算计老祖宗的东西，只是我嫁妆里实在没有什么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这话倒是实话，嫁妆里她有一多半都填到贾府里去了。
贾母倒是爱与王熙凤说话，笑道：“再给你一万个胆，你可不是要找我要东西了，怕是要和孙猴子一样大闹天宫了。”
贾母这话出来，鸳鸯等一众丫鬟都忍不住笑了。
王熙凤不以为意，撒娇道：“老祖宗，你都不疼我了。”
贾母笑道：“疼、疼、疼，你改日与鸳鸯一起在我珍宝阁内挑一件送去吧。”
“谢谢老祖宗，择日不如撞日，免得老祖宗忘了，我今日就可以与鸳鸯姐姐一起去选。”
“瞧瞧你这样。我既然答应了你，还能有悔不成。”
“我这不是想早些送过去，尽我的一片心意嘛。”
贾母问道：“既是为你治病的，也算正事。为什么不在官中挑些东西送去？”
在林黛玉的治理下，官中每一笔钱都不得随意支取，府内上下纪律严明。若有犯触的，重则撵出去，轻则罚一个月的月银。
黛玉连忙说道：“官中这几年颇有些入不敷出，所以管理上严格了一些。”
王熙凤连忙笑道：“这几年年景不好。当年我管家的时候，也少不得俭省一番。这会子林妹妹刚管家不久。我就一味想着花钱，不是在拆林妹妹的台吗？”
贾母笑道：“你好好养身子，等你好了之后，还是你来管家。你林妹妹身子不好，不得多操心的。”
王熙凤强笑道：“谢谢老祖宗器重。只是林妹妹比我有文化，又比我有方法。家里上上下下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说，另外还省出了好大一笔钱来。我原来以为我就是优秀的，见了林妹妹管家，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一直仗着老祖宗的余威罢了。这会子林妹妹珠玉在前，我可不愿再丢这个脸。身体好了，最多就给她打打下手罢了。”
贾母在所有人中，最疼爱的就是两个玉儿。这会子见王熙凤这般夸黛玉，哪有不高兴的。笑道：“你可不许偷懒，快些好起来。”
王熙凤连忙应是。
黛玉却是被她这般夸得满脸通红。
王熙凤说道：“我今日来找老祖宗还有一个目的。”
贾母笑道：“什么目的，说吧。”
“我想给琏二爷纳妾。”
“是该这样了。”贾母说道，“原先我看你管家辛苦，一直都没有和你说。于女人而言，子嗣是最重要的。不管是不是你生的，只要是琏二的孩子，自然就是你的孩子。”
王熙凤强笑道：“就是这个道理，可叹我花了这么久才想通。现在年纪大了，就想要个孩子。”
贾母笑道：“要是你年纪大了，我怕是要进坟墓里了。”
“老祖宗，”王熙凤娇笑道，“我不过是想早些要个孩子，瞧您这话说得，竟是要逼死我的样子。”
“胡说些什么，没有你谁来陪我解闷。”
“待之后琏二爷有了孩子，我把孩子送过来与老祖宗解闷。”
贾母笑道：“你这还没当上妈呢？就开始算计孩子了。”
王熙凤笑道：“不仅如此，我还想摆酒将平儿正式纳妾。”
贾母笑道：“是该这样了。那孩子跟着你怪辛苦的，这么些年勤勤恳恳的。过了正道，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王熙凤笑道：“我之前不是想着身边没人。平儿要是纳了妾，凡事就不好帮我了。这会子家中一应事务都有林妹妹操心，我打打下手就行了，便没必要再委屈平儿了。”
贾母笑道：“你总有你的道理。”
……
王熙凤出了贾母的院子，眼泪就这般逆风留了出来。王熙凤原打算一路走回院子里，正遇四下无人，她痛痛快快哭了两嗓子。方才擦干眼泪，继续走了回去。
王熙凤回到房间内，不曾见到贾琏与平儿。倒是闻到房间里有一股栗子花般的腥臭味。
她知道贾琏与平儿已经完事了。连忙打开门窗，让着气味散出去。
不知怎么的，她现在闻不得这般味道。急忙逃到了偏房。那股味道让她想吐，她慌忙找到痰盂，干呕了几下，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正巧平儿回来。见王熙凤这样，连忙上前与她顺气。
王熙凤见身边的人是平儿，只是换了身衣裳。方才放心的继续呕吐。然而待她吐得脸色发青，却是什么都没有吐出什么来。
平儿见王熙凤不想吐了，方才扶她起来，又忙递来热茶与王熙凤漱口。
“奶奶身子哪里不舒服？可是要请太医。”
王熙凤笑道：“闫大夫看过我的病了，她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平儿慌忙地问道：“奶奶这是突然怎么了。”
“我刚刚去老祖宗那了。”王熙凤没有直接回答平儿的问题，反倒是笑道，“说要摆酒把你提成姨娘。”
平儿一听慌了神，想起凤姐刚刚的做的事，这话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哭着求道：“我一辈子陪在奶奶身边就好。不想当什么姨娘。”
“你这样与姨娘又有什么区别呢？”王熙凤苦笑道，“不过是我为了一己之私，让你现在才过明路。”
“不一样的，”平儿哭得泪眼婆娑，“我想一辈子陪在奶奶旁边。”
王熙凤帮平儿擦干眼泪，说道：“你一定是想了当时陪着我一起嫁过来的三个配房。”
“我不会赶你走的，也舍不得害你。我只是看开了。”王熙凤笑道，“闫大夫说我这辈子恐怕难有子嗣了。……”
不等王熙凤说完，平儿打断道：“奶奶还年轻，一定还有机会的，奶奶之前也是怀过的。等奶奶身体好了，就可以怀的。”
王熙凤摇头，“不管能不能怀，我现在也只想守着巧儿过活了。可是巧儿却一个兄弟，缺一个帮她撑腰的娘家。你愿意帮巧儿生出这么一个兄弟来吗？”
平儿说道：“整个贾家，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亲戚，都能帮她撑腰的。”
“你不懂，这不一样的。”王熙凤说道，“便是你不生，我也是要找人生的。就当帮帮我好吗？”
“夫人可以自己生的，”平儿仍旧重复这句话，“亲姐弟总是比不亲的好。府里上次二小姐回来，那个样子，也没见我们二爷多用心。”
平儿这话说得僭越了，但王熙凤却是已经带愣住了，没法去挑她的过错。
半晌方才笑道：“我会把儿子接到身边好好教育的。所以我才希望这个孩子是你的孩子，我们始终一条心，不是吗？”
王熙凤说着就哭了起来，“自从当家之后，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现在身体也愈发差了起来。我身边能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了。”
平儿见王熙凤实在哭的难受，便也只得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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