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仁理司

　　当一切事实摆在面前而你又只缺一阵东风的时候，你只需要静静地等待。这句话是梁昀告诉阮宴君的，而她也从小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句话有多么重要。

　　静静地等待不是懦弱，而是心里之间的博弈。在这之中，只需要运筹帷幄，剩下的吃好喝好就一切都好。

　　于是乎在她尚未进入太后的鹤山别苑的那些天来，阮宴君除了吩咐穗鱼仔细打探京城里的一切消息并且与阮家的情况实时对接之外，就是叫染鹤好好陪着她。

　　在第五天的时候，付和颐果然亲自到场。

　　他十分淡定地告诉她，他们合作。她给太后一定的筹码诱她上钩，而他负责收手。付和颐和李晚言之间的仇恨实在太久了，久到他为了将李氏一族一网打尽，他花费了好多年的心血。

　　聪明人之间的交易，是不需要太多话的。

　　半逼半迫与太后达成协议的阮宴君，此时此刻正在太后的鹤山别苑里下楼梯。那些日子运筹帷幄部署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间，又想到彼时临走前付和颐冲她缓缓扬起的酒杯。她看着那盏龙纹酒杯里装满了金色的酒液，她亦是盈盈举起了杯，一口饮尽自己杯中的琼浆玉液。忽而开口，“穗鱼，本宫想喝些酒了。”

　　穗鱼依旧是那张温婉大方的鹅蛋脸。染鹤整张脸唯有眼睛最为出众，那一双杏眼盯着你着实叫人心疼，穗鱼是极其温柔端庄的脸，脸上没有特别出众的五官，只是平平普通的五官组合到一起，却是极其动人的美感。这样的美感大多源于协调，但是在后宫之中竟也是能算得上好看的了。

　　她比阮宴君大几岁，自小都是温婉大方的性子，一向都是以阮宴君的最优角度思考，“娘娘这时候刚刚在太后宫中威风了一把，却是十分需要警惕的。太后娘娘现在是抓不到您的把柄，但是若是喝了酒误了事，您就有把柄在她手中了。”

　　阮宴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欣赏着鹤山别苑里的别样景致。娟太妃出身就不是很好，所以她并没有很介意自己住在什么地方，而太后的住所就是不一样的。一定是要按八卦风水图来办，园林景致都排列得规规矩矩。艳红的砖瓦之下是一座座静立的阁楼小庙凉亭美池，特意挖地造出来的湖池设计的也很别有用心。上好的石块一块块按照风水八卦摆放在湖池旁边，高傲的天鹅在湖中慢慢游动，茵茵的绿草之上是名贵至极的花丛。

　　阮宴君微微上挑了眉毛，她最近新染了指甲，是葡萄酒一般的微微暗红，沉得她的手指根根葱白如玉。她将自己的指尖轻轻点在了穗鱼的唇间，看着自己酒红的指尖映衬着穗鱼豆沙一般的唇，心中寻思着和付和颐商量好的一步，就直接想到了一个女孩子小巧的模样，那样的背影，那时候她还挺欣赏她的呢——忽而又微微笑道。

　　“穗鱼生得好看。只是这宫里，似乎也有一位姑娘，唇生得极好看呢。”

　　“是吗？那是谁啊？”

　　染鹤一向是这样天真而又不谙世事的。只是在这宫里如此天真倒也不是好事——罢了，她身边的姑娘，她护着就好了。

　　“那位姑娘啊······现在大概在仁理司吧。”

　　阮宴君才踏进了仁理司就开始疯狂打喷嚏。眼前迅速钻过了几只猫。有小太监解释说那是扈魃瀛养的猫。

　　她一向喜欢猫，只可惜在大漠没办法养，回了京进了宫也没有办法养猫，寻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向付和颐要一只来。

　　染鹤冲着阮宴君扭头一笑，“奴婢就说娘娘感冒了，娘娘还不信。”

　　这话源于那日她一见付和颐就一直打喷嚏，也不知为何。吓得染鹤给她炖了不知道多少碗补汤。

　　她也没太在意，只是长腿一迈就跨过了仁理司的门。

　　任谁也没有想到，阮妃娘娘竟然真的是如此不拘小节，直接就进了仁理司找了扈魃瀛指明了要见瑾燃。这仁理司中各个室都是有当时的司主本人命名的，扈刑室，也就是刑罚室。是扈魃瀛特别设立出来惩罚宫女太监的。

　　扈刑室果然是扈刑室，永远是一副暗无天日见不到阳光的模样。里面十分冷，即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约莫来过扈刑室的人都会感慨一句，即使是京城里最冷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冷。彻骨，寒冷，阴暗，狭小，果然是扈刑室。

　　阮宴君随手紧了紧下了罩在外头的外套，看着这样暗无天日的扈刑室，忽觉得扈魃瀛是真的狠。

　　这里有太多需要惩罚的宫女太监了。他们或许不需要做哪些苦工，不用再暴室里忍受着灼热然后工作，但是他们的经历更可怕。

　　皇上需要一直养着他们，有时候需要他们做一些事情。

　　那如何训练他们呢？

　　扈刑室是一间极其之大的黑屋子。每时每刻都会有人通风，十分寒冷。而这间黑屋子里又有无数件小密室。他们被关在狭小的密室里。密室不过两个人那样大小，只有一小扇窗户可以通风。但是打开窗户后也没有一点点的阳光，只能看见扈刑室暗无天日的模样。由于材质特殊，他们根本听不见任何人说话的声音。关在这样的密室里，阴冷狭窄，看不见阳光日落，甚至都不知道关进来几天——无所事事，每日就是发呆一样度过。

　　那样的日子着实可怕。关不了几日，那些宫女太监就全招了。有些性子烈的，就这样关着关着，最终也就那样死去。

　　瑾燃就被这样关在扈刑室里，关了很久很久。她嘴太硬，没能仔细拷打出什么。而她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关键人物，付和颐还需要养着她引人上钩，因而只是叫扈魃瀛将她关在这里，却没有要求就直接让她去了。

　　仁理司一向只听从皇帝的旨意，因而将瑾燃藏的很好，除了他与皇帝二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瑾燃就被藏在扈刑室。

　　因而在阮宴君指出了要找瑾燃的时候，扈魃瀛脸上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生的其实好看，就是十分阴柔，脸比小姑娘家都要白，红唇烈焰，说话腔调却格外奇怪。

　　“阮妃娘娘，奴才不能让您找她呀。娘娘，奴才也没有办法，您也知道，奴才只听皇上的指令啊。没有指令，奴才不敢呐。”

　　阮宴君听着他这样说话，到底还是笑了笑，冲着扈魃瀛皱了皱眉，“唔······皇上不是说，要走就走？”

　　扈魃瀛看着阮宴君那张明艳的脸孔，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穗鱼突然缓缓笑出了声。

　　“娘娘说这话就说笑了。娘娘发话，奴才怎么不敢呢？”

　　“娘娘稍等些许，奴才这就带瑾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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