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新科进士

人一旦烦闷起来，眉头就皱得深了。而景止那紧缩的眉头里，仍是载不动生活里的几多愁。就在他愁眉不展时只听一声急促的喊声传了进来。

“夫人，止大爷，中了，中了～”

“什么中了，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王叔皱着眉头站在院子里，老爷丧事虽然结束了一段时间，但这样子大呼小叫，也太不懂规矩了。

听到王叔的训斥，奔跑吵闹的大壮立刻停住了脚步。

但他好像不是因为王叔的训斥停住住的，而是因为看见了可以分享喜悦消息的人。

“王叔，咱止大爷，高中啦。你都不知道，那看榜人多的呀，跟过江之鲫一样。更有甚者，直接在那里搭了台子，听到人高喊‘我中了！’就立刻涌上来一堆人敲锣打鼓的把人给捉走了，那阵仗，可气派了。”

眉飞色舞的大壮看着王叔皱着眉头，扭着大着一双眼睛盯着他，好像被这喜悦冲昏了头脑。高兴的大壮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榜下捉婿的情形。

“你都不知道王叔，我只是刚好经过，想着咱止大爷不也参加科考了吗，我就想给咱止大爷也看一看，没想到嘿~那榜上还真有金，止两个字。可把我激动坏了。”

他说着又皱起了眉头。

“但那上面写着什么二，又有什么十六，这我就看不懂了。我看别人看到名字后，都大声喊‘中了中了’，我想那我也替咱们止大爷吼两嗓子吧，于是我就扯开嗓子大叫：‘中了！中了！’当时我还得意，他们这些读书人，一点儿气势都没有，还是我气吞山河，替咱止大爷把气势喊得足足的。”

他的眉毛一会儿皱得紧巴巴的，一会儿又高高扬起，似要飞起。转瞬又拉怂着变成了一副窘迫的样子。

“谁知道，我刚喊完，就被人抓了去。那些人不由分说就往我身上套新衣服，和大红色绸缎花，吓得我连呼救命。赶紧告诉他们，不是我，是我家主人。他们又把我捉住，细细问了一遍我是哪家的下人，主人是谁，家住何处。我一一说了，才把我放走。”

王叔看着大壮一个人手舞足蹈地表演完，想着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大壮，这是好事，赶紧去禀报给夫人和止大爷，说不定，那些捉婿的人，这会儿都在来的路上了。”

大壮飞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金家众人。然而得知消息的景止，脸上先是露出一抹喜色，继而又垂下了眼睛。

如今，金家已是今非昔比，他正值守孝期，怎么还会有人来陋巷中来踏他家的门。再加上金老爷的事，能把他的成绩名次给排出来，已是万幸，又怎会给他封官。

想到王叔说话时，老泪纵横，嘴里念叨着，老爷总算如愿了。景止便不忍拒绝，想到那些捉婿的人，知道他是谁，怕是更不会来了。而且就算来了，他也不能答应。

果不其然，一个上午过去了，金家的门一次也没有响过。大壮和王叔有些不可思议，但金家的主人们，都当做没有事的样子，甚至连出去看榜都没有。

只有止大爷一个人说要出去祭拜一下老爷，其他人都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三姑娘和四姑娘去了铺子里，停哥在念书。五姑娘和夫人一处也不曾出过屋子。

金家的人好像都商量好了一样，缄口不提此事。

作为下人，他们两个自是不敢多言。

时间就这样在别人高中的喜悦中一天天过去了。枝头上已是残红褪去，露出隐隐青杏子来。景止高中的消息，也悄无声息的沉寂了，就好像这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一日，玉雪陪金夫人上香回来，见到喜气洋洋去赴任的新官员，金夫人的目光里，明显有一瞬间的失神。这失神落入玉雪眼中，她的心也起了波澜。

活到现在，都还被保护得很好的她，从未觉得春天里，也会这般寒冷，而今天那些春花的花期，又如此短暂。

才盛开已是衰败，自从家败了以后，美好的事物都是这般稍纵即逝，让人抓不住。

回到家里，玉雪陪金夫人一同抄经。这是母女两人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即便是此时身处艰难的环境之中，这习惯也没有改变。

然而今日，短短一部心经，金夫人却连连顿笔好几次。看着金夫人心不在焉的样子，玉雪忍不住开口替金夫人将她心中的苦闷说了出来。

“母亲，哥哥太苦了……”

金夫人缓过神，搁下笔。眼角带了一丝笑，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哥哥一直很优秀，不过你放心，他不会如此沉寂。你爹会在天上保佑他的。”玉雪不懂她母亲话里的意思，但她十分信任金夫人。她想，既然母亲说哥哥不会沉寂如此，那就不会。

安慰过玉雪，金夫人便不再出神，专心将一部心经认真抄完。她自是明白，玉雪刚刚是故意向她提起景止的。而她刚才的那番话，即是安慰玉雪，也是在安慰自己。

有着同样忧虑的还有倩雪。她病好以后，一直跟着梦雪在猫舍里学习如何照顾猫猫，她自己本身就很喜欢猫。

再加上她那只白猫在抄家时丢了以后，这里的猫猫，刚好弥补了她心里的遗憾。每次来这里帮忙，她都很认真。

可是今日，她却有些心不在焉。错把一位夫人要的上等猫粮给成了中等猫粮，买猫粮的仆人也没注意，直接拿了就走。

看着一直发呆的倩雪，梦雪走了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怎么，有心事？”

“三姐姐，你说，哥哥该怎么办啊？”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梦雪心里却有些高兴，这孩子知道为家人担忧了，真让人欣慰。

想到倩雪说得事，她虽有忧虑，却觉得哥哥只要过了守孝期，被重用，那是必然的事。不然就不会有人花费心思给她爹脸上贴金。

虽然她不知道是谁，但是细细想一想，应该和哥哥的外祖或者辰渊有关系。因为除了他们，没有人再会犯险帮助一个罪人的儿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还好金家出事是在哥哥科考后，而现在更庆幸的是，哥哥不但中了，就连榜单上也有名字。

可见暗中帮助哥哥的人，定是下了不少功夫。

那下了功夫的人，却个个在避嫌。圣上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个臭商人而已，怎么就闹得满城风雨，此时还有使臣在，脸都要丢到外邦去了。

一时再加上以柴相为首的人力赞新科进士金景止的才华。夸他文章洋洋洒洒，见地鞭辟入里，像这种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人，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更有官员向圣上谏言：“新科进士金景止并不知道他爹所做的事。而他科考完，直接奔去从军，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都有一腔忠心报国的热血。若是这样的忠心还不被圣上看到，那夜未眠太让天下才子寒心了。”

圣上维护了一世的惜才勤政又仁爱的名声，岂能容许此时出现纰漏。

面对朝野与市井的压力，自是选择维护自己面子。生怕一把年纪绝不能晚节不保，决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让自己在史书里留下一点儿瑕疵。

于是圣上金口一开便顺水推舟，给景止补赐了中书舍人。待他丁忧期满，再为朝廷效力。金口玉言说得话，让满朝官员都很高兴。

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总比没有的好。辰渊第一个拍马屁，立刻高声赞扬圣上明智爱财。

而满朝文武自是也不认输，齐声赞扬如山海呼啸。一时圣上英明的马屁声格外响亮。

圣上花甲斑驳的脸上，闪着贤明的光，不费力气，既得了人才，又给自己的脸面上多了一笔色彩，简直太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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