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消亡与新生

散朝后，辰渊与景止的外祖，暗戳戳地互瞟了一眼，两人虽未私下接触过，但却有着同样的目标。

此时事已成，两人虽是心知肚明，但除了眼神交汇，再无别的关联。自此以后，也更是没有交集。企图掩盖那分毫的蛛丝马迹。

推着景止扶摇直上的两股力量，暗自汇合在一处，那景止就算是不想背负金家的荣耀，也是不可能的了。

城外，景止跪在金老爷墓前。想到埋在地上，他亲自给金老爷写的铭文，就忍不住难过。

先考金公  一生劬劳  繁盛子孙  后代为荣  严慈如山  永不忘怀。音容笑貌今仍在  风骨犹存月皑皑  浩浩其恩如山海  谆谆告诫入梦来。

那碑上  先考金公貌永存  几个大字依旧鲜红，但他仍心感遗憾。命运总是如此弄人，他的反叛才刚开始，金老爷就去世了。

一壶清酒，淅沥沥自高处落下，浸润到尚且新鲜湿润的泥土里，也带着景止千言万语的话，一同传给了地下的金老爷。

“爹，儿不孝，负了你对我的期盼。但儿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一世，我们两个从未坐下来好好说过话，您骂过的话，打过我事情，我都会记得……”

洋洋洒洒的酒，被突然来的一阵风，吹弯了。酒丝伴着风力飘到了他的脸上，好似几点泪珠。“爹，你打我骂我，都是为我好，我都知道，但这些好是你强加给我的，从未问过我想不想要，适不适合，更没有问过我是否快乐。如今圣上已赐儿子官职，您也可以在九泉下安息了。儿子会按照您选的路往前走，不管有多艰难，我都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他的废话很多，一壶酒都倒完了，还有一肚子话，没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话要对金老爷讲。

“但是，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已有身孕五月之余。我知道我是个畜牲，可是我是真喜欢她啊，若是您泉下有知，想骂我就骂，但是您看在金家已有子嗣的份上，轻点骂，毕竟再过几个月，我也要当爹了。”

终于，不远处的马发出重重的鼻息声，好似等得不耐烦了。他这才重重地对着金老爷的墓碑磕一个头，眼角也还带着泪痕，做最后的告别。

“爹，儿不孝……没办法全部按照您的意思，来活这一世，还请爹原谅。”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忽见陌头一株枯木上，冒出隐隐绿芽来。

望着那抹嫩黄色，新意虽少，但却是莫大的希望。景止的心，没有那般沉重了。

这新生的希望，给了他莫大鼓舞。他迈开步子，朝着新的生活，大步走去。当初被金老爷安排在他身边的孤竹，紧追上景止的步子问道：“爷，咱这是要去哪儿？”

景止瞟了他一眼，一跃上了马，丢下几个字：“看我娘子去。”

一脸懵的孤竹，此时如丈二和尚般摸着自己的头，从未听说爷有新妇啊，难不成祭拜完老爷，失魂了不成，还是因为圣上大赐隆恩，高兴过了头，疯了？

愣神间，景止已一骑绝尘，撇他而去。孤竹也慌忙跃马扬鞭，紧紧追了上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停在了一处村居的小院门前。此时，门口的一棵枯色的树枝，也已泛着点点绿意。而那新年的红灯笼还未取下，虽然没有之前那般红火，但依然亮眼，在明媚春光里很是醒目。

景止下了马，怀着激动踯躅的心情站在门前。那手举了又放，放了又举。终于握成了拳头轻轻地，犹豫着扣响了门。

听到院子里飞快奔来的脚步声，景止的心也随之咚咚咚。

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来。那脑袋圆圆的，带看清来人是景止后，开门的小圆带着警惕，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登时一亮，门随着双臂的拉开弧度也随之洞开。

看到一个眼睛发光的小姑娘，孤竹的双眼瞬间瞪得要弹出眼眶。爷也太大逆不道了吧，自己替老爷日防夜防，没想到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那老爷知道了不得打断爷的腿，怪不得爷会带自己来，原来是拉自己下水。

“止大爷，怎么会是你。丝禾姐姐不是说你得三年才能回来吗？”小圆的脸上满是惊讶与欢喜。而景止却尴尬地笑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小圆拉了进去。

沉浸在自己使命里的孤竹被小圆的话扯回了现实。哦，原来不是孩子，而且老爷也已经过世了。

看到两人已经进去，却无人理会他，孤竹也厚着脸皮跟了上去。小圆一扭头冲他吩咐：“把门关好。”

被一个小丫头指使，孤竹满脸不情愿，不过看到她拉着景止的袖子，很是亲密的样子，只好撇着嘴照做。现在的止大爷可不是受老爷辖制的时候了。

三人进院刚走两步，只见丝禾站在葡萄藤下，一双泪眼莹莹洒洒。看到为自己受尽委屈隐忍至今的人，景止却不敢上前。反倒是小圆继续拉着他往前走。

“姐姐，快看，你许的愿望实现了。”欢快的小圆说着，又扭脸对景止喋喋不休。

“止大爷，你不都不知道我姐姐有多辛苦，自从有了身孕，觉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好多事情也得自己做。你走后，姐姐就开始许愿，盼你早日归来，盼肚子里的孩子健康平安。不都不知道姐姐有多可笑，孩子才刚满三个月，而且你也才离开没几日。”

“不过，姐姐的诚心，却真的感动了上天，谁能想到，你居然真的回来了。丝禾姐姐，你看，是真的止大爷。不是你想象出来的。”

小圆的脑袋看着两人，摇来摇去，为两人这么快就团聚，而感到高兴。

深情对望的两人，却相顾无言，眼神里的缠绵叫别人无法近身。才短短数月，对丝禾来讲，已如数年。两人眼神中的思念彼此缠绕在一起，交汇着千言万语，一时连脚步都忘了移动。

阳光透过藤蔓，洒在地上斑斑驳驳，像是丝禾心中的殷切期盼，此时全都化作热烈的目光洒落下来。

小圆虽是个小姑娘，但人却颇为机灵，看着相互走近的两人，她立刻拉着孤竹出去了。

傻愣愣的孤竹，觉得自己被像是被人拿着大棒子打懵了一样。而且拿棒子的人，在打他之前还问他：“你看这是什么？”“棒子啊”他回答完就被那棒子捶懵了。

他觉得景止把他带到这里，仿佛就是跟他讲：“你看，这是我娘子，她肚子里怀得，是我的孩子。”孤竹就这样被丝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结结实实地打了脸。

院外，小圆扯了一把草喂马。那马扑闪着大大的眼睛，喷着鼻息，逗得她发出一串清亮的笑声。

看着那个丫鬟好像不聪明的样子，孤竹走到她身边问：“小孩，要骑马吗？”

“不要。”小圆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拒绝了。男人，无事献殷勤，都怀着不好的心思。丝禾姐姐告诫她的话，她一直记得呢。

而且，止大爷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跟丝禾依依不舍，说怕是得许久都见不着面了。说他爹找了小厮，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当时止大爷痛哭流涕的样子，她现在都还觉得可怜呢。而那看管他的人，或许就是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

一大一小两个人，心怀鬼胎地互相打量着对方，也各自揣测着对方眼神里的含义。终究是孤竹觉得自己的眼力太弱，撑不住先开了口。

“小孩，里面那姑娘那个样子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一直都这样啊。”

小圆翻了白眼，装傻充愣，随意搪塞着他。

“不过，止大爷对丝禾姐姐可是心疼得很呢，不但为丝禾姐姐买下这个院落，还给丝禾姐姐请了好几个仆人呢。”她一脸得意的炫耀着，好像故意讽刺孤竹的白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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