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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姜淮身体痊愈时已是盛和九年的夏末,开始打点行装回顾家复学。

        姜伯爷亲自带着厚礼,携着长房嫡子姜沐、二房姜淮、姜淳同去,名义上是为姜沐求学,但他已经十六岁了,婚期又定在明年冬天,只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罢了。

        宣平伯夫人最近经常带着四个大点儿的孙女出席各家大小宴,频繁与各世家、官眷们往来。

        姜涵已经17岁了,早到了议亲的年纪,但因是伯府嫡长孙女,外祖家也是煊赫的门楣,姜伯爷和世子夫妻都格外看重,挑拣了许多人家都不满意,须得抓紧时间相看了。

        除此之外,姜伯爷还给妻子交代了另一个任务:替姜淮相看合适的正妻人选,且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要找比小世子姜沐未婚妻都门楣还高的。

        姜滢正是无意间听到这话,才改变主意留下来的。

        自己母亲早逝,父亲也远在边关,哥哥也已经十七岁了。连比他小一岁的姜沐、姜泽都相继定亲,他的亲事却还无着落。

        姜滢很心疼哥哥,跟各家往来时总是留意相看各家姑娘,想帮哥哥寻个合适的人选。但不知是她以妹妹的眼光看自家哥哥太过完美还是怎么,竟觉得哪家姑娘都不够好。

        一直拖沓到过了凛冽的寒冬,又热热闹闹地过了盛和十年的除夕,姜涵夫婿的人选没定下来,姜淮正妻的人选亦是毫无头绪。

        于是,宣平伯夫人把目光放到了盛和十年的元宵宫宴上。

        今年对于王府来说意义非凡,大获全胜之余又收了戍北军于麾下,自然该好好庆祝,此时战乱后的城池都修整完毕,牺牲的将士们也已入土为安厚重抚慰,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也该犒赏有功将士了。

        王宫特意筹办了一场元宵宫宴,遍邀西京勋贵、官员阖家,以及大战中有功将士。

        这是姜滢第一次进江凌王宫。

        虽然端着规矩礼仪不能四处乱看,但大半宫内景致还是收于眼底,心中不由暗叹:这壮阔和气派,比之东都皇宫也差不了多少啊!江凌王果然是西境的土皇帝啊!

        姜家众女眷由宫中女官指引者,和几十个其他家族的女眷们,第二波到殿前参拜。

        隔着幽深的大殿,匆匆一瞥只看到高高在上坐在光影里,玉冕遮面看不清面容的江陵王。隐约间只能看出他极年轻,坐着的身姿也格外挺拔笔直。

        算起来,这位身负重任的王爷也和哥哥一样,只有十七岁呢!

        父母陡然薨逝却不能报仇,只能隐忍蛰伏,等待羽翼丰满的那日与之一战。说起来,他们也是旧相识了,母亲总带自己进宫和他玩……

        姜滢不由自主地回眸,深深看了眼高阶上的人,却在下一瞬微眯了眼。

        这个角度看,江陵王怎么有几分熟悉?

        江陵王尚未大婚,也未收过女子入房,偌大的王宫里只有一个越夫人掌事,筹备宫宴以及招待女眷们都得她出面。

        这位越夫人是云贵妃庶妹、王爷的姨母。她跟云贵妃关系最好,江陵王幼时就是她帮着照拂的,犹如半母。

        先帝登位后给她指了门婚事,夫妻俩倒也难得的契合,过了半年多浓情蜜意的时光。然天有不测风云,宫变时她的丈夫作为禁军小统领也惨死宫中。

        越夫人极重情,回到西京后决计不肯再嫁。后怜江陵王年幼无人照拂,才入宫抚育江陵王,代管宫中事物。

        今日女眷来的多,偌大的宫殿里聚满衣香鬓影,偶尔刮过的风都是香的。

        姜滢还记着上次见云老夫人时发生的事,拒绝了田姑姑要盛装打扮的提议,只随意找了件半新的月白锦缎百水裙,外穿碧色缎面短袄,领口袖口都缝着白色毛圈,头发依旧挽成双髻,只戴了星星点点的珍珠璎珞。

        一身打扮简单又不失礼,在盛装打扮的女孩子里并不显眼。

        这样的宴其实无趣得很,无非是太太们在一起谈笑,姑娘们凑做一堆逗趣,吃饱喝足后各回各家。若不是为了哥哥,她定会找各种借口推拒的。

        与她相反,姜涵则是长袖善舞,周旋于各家小姐间这儿搭两句话、那儿凑两声笑,游刃有余。

        ——果然深得大伯母真传啊!

        就连姜澜和姜沁都比她厉害多了,一个正挽着刘芙聚在刘家姑娘堆里,另一个则凑到……卫元彤?!

        姜滢下意识地就往她身后瞧,确定没有某个笑若春风的少年后,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福嘉县主卫元彤注意到她的目光,扬起鼻孔鄙夷地嗤了声,气势十足地走过来,下颌微抬嘲讽姜滢。

        “别找了!这是女眷的宴厅,我哥哥能在吗?”

        姜滢并不想理会这位一向不正眼看人的县主,转身就要走。

        “听说每次你见了我哥哥都避如蛇蝎的样子!如今看来倒不似如此,原来只都是欲擒故纵的小伎俩啊!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旁人我不敢说,但你……别妄想进武安王府的大门!”

        卫元彤声音不小,即便殿内喧闹,但周遭姑娘们都听到了,一时间神色各异没人上前劝。

        “我有个表哥常嘲笑我得了一种病,名字叫:唯吾兄最好!”姜滢扭回身子,偏头睨她冷笑:“如今看来县主的病症也不轻呢!觉得自己哥哥千好万好都不过分,但别总以为旁人也会这样想。县主身为皇室宗亲更应严于律己,怎能随意拿闺阁女子的清誉玩笑?同为女子,何必连这最起码的共情之心都没有?我统共只见过你那哥哥三两次,且次次都有长辈仆从在,何曾有过半分逾矩?若因你随口胡诌而羞愤自裁,县主午夜梦回能心安吗?”

        民风再豁达的地方,也断没有不注重闺阁清誉的说法,即便彼此间有些模棱两可的情谊,也无不是藏着掖着,偷偷往来的。

        卫元彤大庭广众之下言及闺阁清誉,无论是否有依据,都叫在场的姑娘们心生鄙夷。虽碍于她的身份不能明说,但神色间也显露无疑。

        “你、你少伶牙俐齿教训我,明明就是……”卫元彤脸颊绯红,咬唇止住话头,不情愿道:“本就是两句玩笑,做什么横眉毛竖眼睛的!我哥哥貌若潘安又才华横溢,跟你拎到一处玩笑是瞧得你,给你脸面……”

        姜滢嘲讽轻嗤,“这脸面不要也罢!”

        卫元彤顿时又来了脾气,叉腰气呼呼嚷起来:“怎么?我哥哥哪里不好了?比起你那个凶神恶煞的哥哥不是强上百倍吗?我哥哥丹青书画人人称颂,诗文音律无一不精,可比刀口舔血的杀神儒雅多了……啊啊!”

        陡然而起的尖叫声引来无数侧目。

        卫元彤头顶和脸上水渍连连,有几处还沾着茶叶,贴身的丫鬟一拥而上抢着擦,顿时乱成一团。。

        “县主慎言!”姜滢随手把茶杯扔回桌上,轻拍着手郑重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没有满腔热血的“杀神”们,能换来咱们锦衣玉食安享富贵?还有,如果可以,我真愿哥哥如杀神临世,屠尽世间邪祟,次次都周全平安地归来。”

        她的声音轻缓而沉静,殿内不少武将家眷闻言都几分动容,包括上首的越夫人。

        她静静凝视那道侧影几眼,抬手示意后,身后三四个女官疾步下了台阶。

        “你敢泼我!!”卫元彤哪听得进这些,心里脑子里都被愤怒填满,三五个婆子都拉不住,死活要上来抓花姜滢的脸。

        此时女官们已到近前,轻轻托住卫元彤左右胳膊,没见用力却轻易就把人制住,看起来十分恭敬地把人扶出去了。

        姜滢暗自压下心间郁气,缓了两下呼吸后,才神色从容地朝越夫人福了福,转身找角落去坐着了。

        隔着一段距离的另一间大殿里,有人匆匆步上高台,凑到江陵王耳边说了女眷那边的事儿。

        “姜姑娘可真敢下手啊!那怎么说也是皇室宗亲啊!您看该如何处置?”

        “呵!她幼时连我都敢踢……”江陵王陡然失笑:“表姐妹间拌两句嘴罢了,不必理会!”

        宫人得令匆匆去了,而此时迫不得已出了场风头的姜滢则却在后悔。

        ——早知如此还不如穿的漂亮些了!

        宫宴后半段姜涵都受祖母委任挨在姜滢身边,以防再生出事端。结果千防万防还是没躲过,散宴前忽有女官来告知:越夫人请姜三姑娘一叙。

        年纪辈分都差着许多的两个女人,此前又不相识,有什么可叙的?姜滢跟着女官绕来绕去,边走边猜疑:是要兴师问罪呢?还是如云老太太一样回忆往事?

        心下惴惴地来到后殿,她预料的两种情况竟都没发生。

        越夫人见了她虽和善,却全然不热情,说了两句话就放她走了。

        怎么搞得像她不情愿叫自己来似的?姜滢狐疑万分,独自迈出宫门,正欲下台阶却怔在原地。

        站在雪地里的那个人身姿颀长眉目熟悉,外罩着狐裘大氅,内里却穿着极其眼熟的云纹蟒袍,头戴嵌宝紫金冠,正是方才参拜的江陵王。

        “云家……表哥?”

        云延亿眉眼温和,嘴角微扬好整以暇道:“姜家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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