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义之所向

秦雍脑袋仿佛被重物轰击一般,“嗡”的一声，眼前的景象仿佛刹那间变得如此遥远，耳边的嘈杂声又是如此的缥缈，良久，醒转后的秦雍，惊急交加，一把将单膝跪在地上的斥候拽到面前，嘶声厉喝道：“那左郡丞一家现在如何，你可知晓？”

        斥候被秦雍脸上那阴沉狰狞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但是又不敢不回答，于是壮着胆子答道：“大、大、大人，小、小人，确实不知，就、就连这个消息，也是从城中逃出来的人告诉小人的。小、小人，前去探查一番后，就快马回、回来禀报大人了。”

        秦雍一把将斥候摔落在地，口里不断地喘着粗气道：“庞德、童臻你们立刻点齐一千人马？随我前往武威。”

        “诺”庞德、童臻见事态严重，不敢有丝毫怠慢，二人立刻前去整顿兵马准备随秦雍前去武威。

        “陈肥、童烨、铁勒你们严守大营，可见机行事。”秦雍强自镇定下来，稍微让自己恢复一些冷静，就立刻命令道。

        “诺”三人满脸严肃地应道。

        秦雍快步走出大营，此时庞德和童烨已经点齐人马，在大寨外面相候，其中有直属秦雍的骑兵八百多人，庞德、童臻又将平时表现的比较好的部曲纷纷叫来，凑足千余人马。

        秦雍二话不说骑上血豹，径直朝武威方向奔去，庞德、童臻连忙率众跟上。每人三匹马，路上马不停蹄，换马不换人，晚上申时左右众人已经到达武威，远远看到臧县县城四门大开，城墙上没有任何士卒巡逻的影子，整个臧县县城，一片静谧。

        此时秦雍已经完全恢复冷静了，他先差遣两名胆大的骑兵进城探查一番，确定城内确实没人后，秦雍便率领骑兵进入臧县县城。令庞德、童烨安顿好士兵后，秦雍就立即向左灵家所在的位置纵豹飞驰而去。

        左府之外，只见左家宅门大开,秦雍心中不禁更是一沉,燃起随身携带的军用火把，快步踏进门内,前院一片狼藉,以往的仆妇下人,此时却杳无踪迹；秦雍不死心地穿过廊道,进入后院,后院内到处都是一些家具残骸,没有尸体,同样也没有人影,想起左灵曾在此处如父亲般的敦敦告诫自己,想起左夫人若母亲般慈爱的神情,想起左颂、左雅那活泼乖巧的娇可模样，秦雍忧惧之下,忍不住仰天长啸。

        “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声，犹如来自九幽地狱一般，骤然撕开漆漆长空，从这套三进小院的内院远远传出。啸声久久不歇，悲愤冲霄。

        “咳咳，是雍儿吗？”

        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从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传来，秦雍闻言，立刻举着火把顺着声音寻去。

        “我们在这里。”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秦雍大哥！”这是左颂的声音。

        “秦雍大哥，我们在这里。”这时左雅的声音。

        “咚咚咚……”快速奔跑的声音响起，左雅冲出黑暗，出现在秦雍的面前，秦雍右手持火把，连忙上前左手一把抱住奔过来的左雅，就迫不及待地道：“雅儿，叔叔、婶婶、还有你姐姐都好吗？”

        此时，院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便是一片沉重脚步声，怀中的左雅身体一阵战栗，娇小的身躯直往秦雍的怀里钻，还转过小脑袋焦急道：“娘亲、姐姐快藏好，坏人又来了。”

        随着脚步声，一队高举火把的士卒出现在秦雍身旁不远处，正是庞德，原来庞德、童臻担心秦雍只身在外，便由庞德带领一队士卒前来寻找秦雍。

        “雅儿，别怕，是自己人。”

        随着这祥和的声音响起，黑暗中一位三十上下的美妇、牵着一位十来岁秀气可人的小姑娘出现在火光照耀的范围，正是左夫人和左颂。

        “主公”庞德见到秦雍，连忙上前拱手为礼道。

        秦雍摆摆手，迎着左夫人出现的方向，立刻上前跪拜道：“侄儿秦雍，拜见婶婶。”

        “雍儿，不用多礼，咳咳。”左夫人示意秦雍起来，随即便一阵咳嗽。

        “婶婶，你不要紧吧？”

        左夫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随即便疑惑道：“贼人被你们打跑了？”

        听到左夫人的疑问，秦雍不禁也疑惑起来，恭声道：“婶婶，我刚进城，发现城中空荡荡的，城门也无人把守，我担心你们，就来家中看看。其他的事，小侄现在也很疑惑。”

        “难道他们撤退了？”左夫人听完秦雍的叙说，疑惑不解，随即又道：“你走后不久，本来一切好好的，月氏大前天便派人前来向太守大人请罪，并言愿意奉上分量不轻的珠宝、美人等重礼。太守段茛便听信那人之言，下令韩大人打开城门，亲自迎接送礼的月氏队伍，谁知道，这哪里有什么礼物，箱子里装满了兵器，而月氏早前便在城外有了埋伏，于是里应外合之下，攻破了臧县县城。太守段茛大人当场被杀，韩大人也在战乱中被月氏杀害。这些都是你左叔回来告诉我的。”

        秦雍、庞德等人听后，心中顿时气愤不已，秦雍愤懑道：“怪不得，叔叔曾言于我道，‘太守段大人，其人好财货’不想他竟如此利令智昏，朝廷竟然任用这样的人做牧守地方的要员，真是让人心寒。”

        左夫人闻言，连忙打断秦雍道：“雍儿，不可乱说。”

        秦雍见左夫人急切的样子，他知道这时为他好，只好道:“段茛罔顾地方，祸国殃民，死不足惜。对了，怎么没有看到左叔？”

        左夫人闻言，一愣，随即脸上也出现焦急的神色，口中不断急切道：“你们没有看到他吗？这可如何是好？他回家来就让我们娘儿三躲在卧室床下的地窖之中，说祸事了，不藏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之类的，等我们藏妥后他就匆匆离开了。到底哪里去了呢？”

        “婶婶莫急，我派人到城中各处找找。说不定左叔此时也猫在暗处，静待时机呢。”秦雍安慰左夫人道。左夫人闻言神色稍缓，只能目光期待地看着秦雍。

        “庞德”秦雍转身对庞德呼道。

        庞德连忙上前，拱手道：“属下在。”

        “你立刻调集人马守住各个城门，同时加派人手在城中仔细搜索左叔的下落。还有，派人上报刺史大人，将武威眼下的情况以及之前的缘由统统阐述清楚，将西平郡的战报一并送去。再通知陈肥他们拔营返回武威。”

        “诺”庞德领命而去，留下十多个士卒拱卫左府。

        秦雍留下来安抚左夫人母女三人，静待庞德的消息。第二天天亮以后，逃离武威的人群其中有人看到臧县城头上竖起了汉军的旗帜，于是就呼朋唤友，三三两两的通过士兵得检查，进驻县城而来，郡城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气。

        左家大厅，秦雍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这时庞德脸色凝重地进来禀报道：“主公，左大人连同众多工匠都被月氏人抓走了？”

        “消息准确吗？”秦雍神色一惊，一脸沉重地道。

        “应该没错，是左大人县衙的一个郡吏所说，月氏人攻破武威之后，就大肆劫掠烧杀，左大人因为正好乔装躲藏在一处铁匠铺中，就被当做铁匠抓走了，月氏人马还搬空了府库。”

        “知道这些月氏的去向吗？”秦雍现在可不管府库不府库的，他心里现在只想着左灵的去向。

        “这伙月氏人是从昭武过来的，其部落是昭武月氏最大的部落。对了，名叫昭月部落。”庞德一边凝思着，一边对秦雍道。

        “原来如此，昭武县附近异族中月氏最多，族群数量庞大，昭武城就是这些月氏人筑造的。”秦雍脸色铁青，喃喃道。

        秦雍以前就曾经以马贼的身份，带领卫庄义军攻破一个月氏的小部落，叫苍狼，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对那些大部落没敢下手。如今劫持左叔的人竟然出自昭武，这让秦雍有种有苦无处倾诉的感觉，哎，不知道现在左叔怎么样了？

        “主公，你不会想攻打昭月部落吧？”庞德惊疑地问道。

        秦雍面色沉重地道：“即使卫庄有过万士卒，也不敢说能拿下昭月，昭月控弦之士绝不会低于一万五千人，这样的部落就连张掖的郡都尉，也只是苟全在自己的治所居延，不敢将爪子伸到昭武。但是左叔我不能不救。我打算混进昭月，伺机营救左叔。”

        庞德闻言，大声失色，“主公不可啊，这样太危险了，即使左大人也定然不愿意见到主公你只身犯险啊，请主公三思啊。”庞德拱手跪地神色殷切地恳求道。

        秦雍凝视着庞德，坚定不移道：“我要救出左叔，原因有三，第一、左叔待我如至亲，恩同再造，此恩不报，枉为人子。第二、段茛执掌武威之时，以段茛的秉性，你觉的他能让武威的百姓衣食无忧吗？武威百姓虽然穷困，但是衣食尚算无忧，这一切都是我左叔的政绩，武威不能没有左叔，武威的百姓更不能没有左叔。第三、左婶婶待我如亲母，又对璇儿有庇护之恩，更对我和璇儿有伐柯之义。此三者一为恩，二曰仁、三作义，有此三者，我秦雍虽万死而无惧。”（伐柯：《诗经豳风伐柯》：“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意思是说怎样去砍那斧柄呢?没有斧头不可能；怎样娶那妻子呢?没有媒人是不行的。这里是媒人的雅称）

        庞德听闻秦雍那铿锵之言，望着秦雍那态度决绝的样子，庞德一时也热血沸腾，只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于是不再劝说秦雍，态度坚定地拱手道：“主公，属下愿同往，请主公允许。”

        秦雍沉思少顷，爽快地道：“行，不过到时候一切要听我的。”

        “这个自然，主公但有所命，属下莫敢不从。”庞德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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