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晚上7：30，我和哑巴来到一个地下停车场——大多数无意中经过这里的人并不知道，江城颇有名气的地下黑拳就是在这里举行。
停车场的尽头有一个货运电梯，货运电梯里的管理员确认了我们的身份后，操控电梯下降到地下三层。走出电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里是一个装饰豪华、面积巨大的酒吧，与普通的酒吧略有不同的是，酒吧的中央区块搭建着一个标准的擂台。
举办方并没有特意宣传今天有擂台赛，因为没这个必要——作为参赛者，我们已经提前了半个小时，但此刻酒吧里却早已是人满为患。将哑巴带到选手休息室，吩咐他乘乘地待在休息室不要乱动，然后便回到热闹的酒吧之中。
客人大部分是男性，一个个衣冠楚楚的白领、金领们正伴随着激烈的音乐在大声说笑或是下注。听说今天有擂台赛，客人们的情绪更加高涨了，毕竟，擂台赛比普通的比赛更加刺激。
客人们或者三五成群地交流着对即将开始的比赛的看法，或者独自研究着手中关于参赛选手的资料。身为经纪人，我自然早在第一时间就拿到了参赛选手的资料。
在黑市拳比赛中，只有65公斤级一个线，以下是轻量级，以上是重量级。哑巴的体重是一百一十公斤，而他的三个对手中，体重最高的也只不过八十七公斤。即便是最苛刻的律师也没办法否认：哑巴和对手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此外，哑巴身高两米一，而且四肢既均称又修长，而他的对手中最高的也只有一米八九。也就是说，在攻击范围方面，哑巴也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另外，地下黑拳的举办方还提供了参赛选手卧推和深蹲的成绩资料，在绝对力量方面，分别为135公斤和440公斤的卧推和完全深蹲也比对手强了不止一筹。
也就是说，即便是完全的外行也能够看出：只要格斗技巧相差不是太悬殊，那么哑巴绝对可以打败其中的任何一个对手。比赛的唯一看点便是：哑巴是否有足够的体力支持他连续打败三个选手。
听着已经下注或者是即将下注的客人们大声探讨、争辩着哑巴是否有机会取得第二场以及三场比赛的胜利，我不由吞声一笑。慢慢挤到投注台前，看到举办方为哑巴设定的赔率，我不由更乐。
“终结者”三场比赛赔率分别是（50：1）；（3：1）；（1：2）——顺便说一下，“终结者”是我为哑巴取的绰号。
这里的规矩是每注100元，也就是说，押5000元哑巴第一场赢，押中的话，也只能赚100元；押300元哑巴第二场赢，押中可赚100元；押100元哑巴第三场赢，则可以赚200元。如果哑巴在第一场或是第二场就输了，押哑巴第二场或第三场输的客人同样算是胜利。当然，还可以选择复式押法，连续三场都押哑巴赢，赔率为50：136。
从这样的赔率可以看出，举办方还是很看好哑巴的。当然，他们还是将哑巴的实力定位太低。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小捞一笔。哑巴的存款还有将近两千，这个月哑巴和我的工资加奖金接近四千，加起来有五千多，正好可以选择复式押法投五十注。
投完注后，我不动声色地挤出投注台，在吧台叫了杯加冰威士忌，然后四处闲逛消磨时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施施然回到哑巴的休息室。不一会儿，代表举办方的贾经理过来了，于是我和哑巴在贾经理的带领下向擂台走去。
在哑巴上台之前，我没有象对方的经纪人或是教练那样不停地叮嘱这叮嘱那，而是简简单单地吩咐哑巴准备开始比赛。
没什么好说的。比赛的规则我早就和他说清楚了：除了不能使用武器，没有其他任何限制。
我没有要求哑巴“得饶人处且饶人”，因为，参加地下黑拳的选手本来就应该有着相应的觉悟。另一方面，凭哑巴的情商，是否能够正确理解“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很难说。万一对方利用哑巴手下留情反败为胜甚至击伤哑巴，那时我找谁后悔去？
同样，我也没有唆使哑巴使用特别狠的手段。在地下黑拳的比赛中，场面越是残忍，就越能够刺激观众的神经，激励他们下注（拳手的收入中还有一部分下注提成）。尽管参加黑拳比赛的选手应该有着被打残或是被打死的思想准备，但是“唆使哑巴下狠手”却也超出了我的道德底线。
目送哑巴走上擂台，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静地坐下。这时候，贾经理来到我的身旁坐下，低声对我说道：“刚才你买了五十注押终结者全胜，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啊。”
贾经理能够这么快就知道我下注的情况并不奇怪，他毕竟是举办方的工作人员嘛。
我笑了笑。
“当然有信心。你也知道终结者的卧推和深蹲数据啊。”
“那只代表他的绝对力量大，然而决定这种黑拳比赛胜负的更关键的因素，却是速度和爆发力……”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必说，用事实说话就够了。
没想到我不说话，贾经理却仍旧找着话说。
“你既然那么有信心，为什么不多下注？如果你有把握而且钱又不够，我可以借钱给你。”
我诧异地看着贾经理，不知道他无事献殷勤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企图。
“先借你五万块，这是这种规模比赛中能够押的最大金额。比赛结束后我再告诉你其中的原因，OK？”
想不出贾经理有什么陷害我的必要，更讨厌的是，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的利弊。因为，比赛开始后就会禁止下注。接受贾经理的好意，一转眼就可以赚到十多万的利益，这样的好处对我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于是，我以近乎抢钱的动作从贾经理的手中接过那五万块，然后以近乎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投注台。当我押完注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哑巴的对手也走上了擂台。奇怪的是，贾经理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比赛开始之前，裁判象往常那样向观众们介绍参赛选手的资料。由于参赛双方各个方面的数据都相差很大，所以绝大部分观众都在声嘶力竭地为哑巴加油助威。
“加油！”
“打死他！！”
“终结者，杀死你的对手！！！”
地下黑拳比赛中裁判的责任只是宣布比赛开始、在选手倒手后数十以及宣布胜利者，所以，裁判几乎是宣布比赛开始的同时就立即向擂台边上退去。当裁判宣布比赛开始之后，哑巴的对手立即向哑巴冲去，看起来，他似乎是想采用摔跤的办法抱住哑巴。
对手能够想出这种战术也不能算错。因为，哑巴的臂长和腿长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保持距离的话，哑巴能够打中他，他却打不中哑巴。而且，腿和胳膊很长的人虽然在做技术动作时是个很大的优势，但一般情况下发力却比别人困难。可惜的是，选择好的战术并不代表一定有好的结果，因为，“选择好的战术”并且“能够得到好的结果”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建立在“算无遗策”的基础之上——但是这种理想状态极难实现，否则何来“世事难料”这一说？
在一号选手扑向哑巴之时，他的脑袋被一记闪电般的直拳击中。
一般来说，直拳的伤害力并不大，可是出现在观众眼中的情形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只见受害者的脑袋瞬间被哑巴的直拳击中后，却象一个正在飞速狂奔的人被一柄超过100公斤的重锤击中头部一般，由于惯性的作用，他以一种头部向后，腰部以下却朝着前方的特异姿势腾空而起。待受害者以这种罕见的姿势轰然落地时，观众台上传出了依稀可辩的抽气声。
受害者仰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想来已经昏迷了。这并不奇怪。遭受如此猛击，十有八九会因脑震荡因而或长或短地失去知觉。
往常的比赛中，观众们此刻应该正在激动地呐喊助威，但是此刻，酒吧里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寂静。
在宣布比赛开始后裁判立即往擂台的边上退去，可是仅仅才跑了一步，比赛居然就已经结束了。毫无心理准备的裁判保持着急速后退的可笑姿势，鄂然望着擂台的中央。而观众们，也因为这种罕见的情况暂时失声。
诡异的寂静持续了大约三秒钟，然后被一声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的喊叫给打破了。
“天，我刚才看到了什么？！这难道是传说中真正的咏春寸劲？！”
有人带头之后，酒吧里不正常的寂静立即消失了。除了少数仍旧震惊或者自持身份不肯失态的人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大喊大叫借此渲泄自己的激动起来。
“……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太可惜了，我居然没有用手机将刚才的情形录下来！”
“你傻了吧，这里是禁止录像的……”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情况我早就见过，难道你们都没见过李小龙的表演录像？”
……
朝着第一个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我不以为然地轻轻一笑。
咏春寸劲，呵呵，算是有点见识。哑巴刚才那一击，与其说是直拳还不如说是长距离飘拳，这种长距离飘拳，确实利用了寸劲的技巧：动作即将完成的瞬间，在拳头放松出击至粘贴对方皮肤时，突然加速收缩肌肉发出短促而刚脆的爆发力量。不过，那个人还是没看出其中的关键。事实上，哑巴之所以能够打出那种举轻若重的长距离飘拳，是因为他学习过中国古武术的缘故。
中国古武术中最具代表性，同时也是最神秘的当属内力。古武术中的内力种类繁多，但大致可以分为两个层次。
低层次的内力只是自主控制肾上腺大量分泌出激素，并传递到整个身体，进而使产生出额外的能量。遭受西方文明侵略之前的中国，这只能算是一种很粗浅的功夫——仅仅只是少林寺，几乎每个能够通过十八铜人巷的武僧或是俗家弟子都会这种功夫。由此可以想象整个中国有多少人能够使用内力！
高层次的内力则是利用生物电。19世纪，科学家用电位器测得神经细胞膜突然受到刺激能够产生0.1伏特电。至此，人们不再怀疑生物电的存在，而且确认任何生物体中都有生物电。在19世纪之前，中国古代的武术家尽管在理论上或许对生物电一无所知，但是他们却已经熟练掌握了对生物电的应运技巧。他们利用特殊的方法修炼，使得肌肉组织薄片构成的肌体部件变得象是活的伏特电堆，连通着这些“发电机”的是遍布全身的神经网络（中国武术界称之为经脉）。
民间传说记载中，某人被身负绝学的高手轻轻一拍，或三五日，或十天半月之后神秘死亡，那多半是因为他的重要内脏被生物电严重损伤。
某人被身负绝学的高手用手指一点（俗称点穴）便浑身泛力，动弹不得，这种现象与被电击后完全一致。
两个身负绝学的高手对决，最凶险的便是内力比拼，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其中一人失败死亡，否则他人无法将之分开——这其实是古人无知：想用手或是用金属（刀、剑）将正在被电击的人从电线上拉开自然不行，但根据现代物理知识，用木棍之类的绝缘体却是可以的。
此外，在金庸小说中可以算是顶级武功的六脉神剑，其实只是高压电弧放电的现象罢了。
如果回到若干年前，哑巴刚才在擂台上的那种令人震撼的表现，在不少人眼中其实只能算是粗浅功夫而已。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中国古武术的精奥或者完全失传，或者残缺不全，在当今社会，十万个人当中也未必有一个人能够掌握甚至只是低层次的内力应用技巧。刚才哑巴随随便便一拳，却惹得观众们大惊小怪。
唉，国学没落啊。
……
回过神来，我心思转回到比赛上。
正常情况下，两场比赛之间本该表演一场热舞（艳舞）。然而在观众们热烈的、一致的要求下，举办方的工作人员咨询了我的意见后，热舞被取消了，第二场比赛立即开始。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后再次往擂台边上退去，而二号选手吸取前车之鉴，在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瞬间也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向退去。可以看出，二号选手对哑巴的寸劲非常顾忌，因而打算利用身型较小，灵活性应该更好的特点多耗一些时间，期待哑巴会露出什么破绽。
然而二号选手的打算同样落空了。哑巴早已从二号选手的眼神、肩膀、腿部等细微处看到对方准备后退的企图，因而在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同时，哑巴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伸出左腿大跨步向前迈去。由于哑巴人高腿长而且速度极快，又由于一方是在向前冲，而另一方是在后退，因而哑巴的这一动作立即拉近了两者之间的相对距离。接下来的一瞬间，哑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依靠小腿肌肉带动甩出一记强劲的鞭腿，一下子踢中对方的左肋——由于哑巴的动作是如此的迅速，正在后退的对手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拦截动作，左肋就已经被那记强劲的鞭腿扫中。
失去平衡的受害者带着惊恐、痛苦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向擂台的护档撞去，然后反弹落地。这次的受害者并未昏迷，但是落地后口吐鲜血的情形表明，受害者已然身负重伤，也就是说，第二场的比赛同样在一秒之内便结束了。
完美的KO令观众愈加兴奋，他们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巨大的声浪几乎能够将酒吧屋顶掀翻。
当第三位选手走上台时，看到他那发暗发苦的脸色，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位名为周豹的选手是三个选手中最强的：体重八十七公斤，身高一米八九，卧推一百二十公斤，完全深蹲四百公斤，参加六场比赛全胜。据说，周豹是登封人，学的是正宗的少林武功。在地下黑拳中，周豹也算是小有名气。有人说，周豹在地下黑拳的初级比赛中实力属于前三。嘿嘿，可惜周豹的命不好，居然遇上哑巴这样的选手。
当周豹立定后，观众们居然整齐地呐喊起来。
“K…O！……”
“K…O！……”
“K…O！……”
“K…O！……”
我恶意地想：周豹此刻的心理压力应该很大吧。不过，周豹是否有心理压力其实于比赛的结果毫无影响就是了。
与前两场一样，裁判在宣布比赛开始后朝向擂台的边上退去。这一次，周豹既没有向前冲也没有向后退，而是谨慎地盯着哑巴，摆出一副全力防守的姿态。
在裁判宣布比赛开始之前，哑巴已经从很多细节中看出对方准备全力防守，所以当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后，他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进攻。象前面一场一样，哑巴以左腿向前踏出一步，以鞭腿朝着周豹的肋部扫去。哑巴的速度极快，但是周豹早有准备，因而勉强做出了反应，总算用双臂挡住了这可怕的一击。
不过，虽然周豹挡住了哑巴的这一记鞭腿，但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他的情况极为不妙。因为，周豹挡住哑巴鞭腿的同时不仅被那股势不可挡的巨大力量击得一个趔趄，而且还面露痛苦之色——据我所知，哑巴平时是用踢树干，用铁棍滚碾小腿等方法训练自己的胫骨强度——我怀疑，周豹的双臂弄不好已经骨折了。
当哑巴的右腿落地后，他立即发动了第二次攻击。这一次，他选择了膝撞。尽管被哑巴的鞭腿扫得几乎失去平衡，然而周豹还是立即对哑巴的第二次攻击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他的双臂向内收回，以便护住自己的小腹。虽然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可惜双方的力量对比太过悬殊，更何况上肢在力量上本来就处于绝对的弱势，所以，哑巴只用了一个膝撞便撞开了周豹的防御体系。失去平衡后，周豹踉跄着准备逃离哑巴的攻击范围时，这时哑巴一个肘击打中他的脸，结果周豹做出了一个完美的七百二十度大回转之后轰然落地。
看到周豹做出几近完美的体操动作，几乎所有的观众都疯狂了。尖叫声、口哨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在这种歇斯底里的气氛中，保持冷静的人特别惹人注意。
望着神情自若的贾经理，我轻松地朝着他睐睐眼，轻声问道：“说吧，你想分多少好处？”
;
https://www.dldwx.cc/xs/39134/20228038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