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对哑巴来说，我的话便是圣旨，所以第二天早上我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哑巴托付给了专门来接他的哑语专家。不过，看到哑巴很听话地被人带走时，还是忍不住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可是想想，人生的聚散离合本是常事，哑巴能够有这样的际遇，我该为他高兴才是。于是收拾好精神，依约前往东方保全公司。

        负责面试的是肖助理。肖助理没说什么废话，我屁股还没坐稳，他就对我说道：“我们公司的前身其实是帮派，后来经过转型才成为现在的东方保全公司，所以公司的主营业务还是那些黑道业务。黑道捞钱主要依靠色情业、赌博业、毒品交易、收保护费和放高利贷……”

        肖助理看看我，而我的表情一丝不变。

        我来南北湖开发区已经一个多月了，东方保全公司的情况我也或多或少听过一些。而且我上个月消费两万元，其中有部分就消费在肖助理所说的那些行业中。肖助理刚才说的这些情况我早就知道，自然不会大惊小怪。

        肖助理显然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于是递过来一本极薄的小册子。

        “以前你是消费者，现在却是从业人员。所谓干一行就要爱一行，既然你即将成为公司的员工，自然应该用理论知识来武装一下。”

        靠，黑道分子居然还抓思想教育？！

        我狐疑不定地翻开这本只有几张纸的小册子。第一页的目录里只有三个大项，分别是“色情业存在的合理性”、“赌博业存在的合理性”和“软毒品存在的合理性”。

        “这里面怎么没有‘收保护费的合理性’和‘放高利贷的合理性’？”

        “公司在南北湖开发区不收保护费。其实政府收税然后保障公民各项合法权益，和黑社会收保护费保障经营者的安全是一码事。除非政府不作为导致治安环境恶化，否则由黑社会收取保护费是没必要的。而高利贷是东方财务公司的业务，和我们关系不大。再说，东方财务公司的主营业务也不是高利贷，而是地下钱庄。”

        肖助理不愿意多说，我自然也不会追着打听，于是一目十行地扫视小册子里的内容。

        色情业存在的合理性：

        有些事情正如俗话说的，你越把它当回事它就越是回事。所谓“性”，其实就是类同于氨基丙苯的化学物质起作用的表现。这些新肾上腺素、多巴胺，尤其是苯乙胺，在人体内燃烧，使之两颊绯红，呼吸急促，眼睛发亮，生殖器官充血和勃动——很简单很纯粹的东西。

        多数反对者的理由是色情业会带来一些社会问题。但‘食色性也’，想要压抑人类的本性实在是一件无比困难而且危险的事。要知道，中国有几千万单身男子无法获得配偶。如果真的严禁色情业，那么几千万单身男子所蓄聚的强大纵欲势能，就会造成更为严重的社会问题。智商高于八十的人都知道：两害相较，权取其轻。

        目前，中国的色情业虽然不被法律承认，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它事实存在。国家拒不承认色情服务业存在的合理性，不仅无法使色情服务业自动消失，反而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缺乏规范的管理会导致性病泛滥，比如说税收流失。既然色情服务业事实存在而且无法禁止，那么对之进行规范管理又有什么不对呢？

        赌博业存在的合理性：

        古人禁赌极其严厉，朱元璋以“解腕卸脚”作为赌博的惩罚不可谓不严厉，却仍旧禁止不了。为什么呢？因为广义的赌博，实际上是出于行动需要或心理需要而做出选择。比如一个人“临歧而哭”，如果不打算“坐以待毙”，就一定得拿个主意出来，不管哪条道，先挑一条出来，哪怕是“误入歧途”。很多事测不准又等不了，少不得连蒙带猜，比如股市行情、战争长短、足球胜负等。所以说，赌博是人性最根本的表现。人性如此，又如何能够禁止得了？！

        如今法律允许亲朋好友打麻将带点小彩，而且政府也公开发行彩票，这其实是为人民设立一个宣泄赌性的管道。但是这种半抱琵琶半遮面的行为远远不够。

        和色情业一样，无论法律允许也好禁止也罢，总之赌博行为永远是事实存在的。所以说，规范赌博业也是顺理成章的行为。

        南北湖开发区的赌博产业，参考了澳门和拉斯维加斯的赌博产业管理办法。澳门和深圳非常近，拿这两地作比较，谁都知道澳门的治安比深圳要好。由此可见，只要管理得当，完全可以在不给当地带来太多社会问题的前提下，提高当地就业率，增加国家税收，避免大量的大陆资金外流。这种利国利民之事，为何不做？

        软毒品存在的合理性：

        古今中外为什么总是有人嗜毒？现代医学家讲，毒品能使人上瘾，令人产生药物依赖性，原因首先在于人脑本身就分泌一种叫内啡肽的类似之物。人一旦缺了它，马上就没精神。我们大部分人都不吸毒，但嗜烟、茶、酒者却大有人在。烟、酒、茶虽然没有被联合国列入禁用物品的清单，但它们和狭义的毒品却有着一定的相似性。

        美国在二十世纪初曾颁发过禁酒令，后来又被迫取消了这道法令，那是因为在禁酒期间男性的人均饮酒量反而比禁酒之前更大。为什么会造成如此戏剧性的结果呢？无它，禁限是一种很有意味的东西。礼教从不禁限人们大汗淋漓地为公众干活和为政权牺牲，可见禁限之物总是人们私心向往之物——否则就没有必要禁限。而禁限的心理效应往往强化了这种向往，使突破禁限的冒险变得更加刺激，更加稀罕，更加激动人心。一九五九年四月，俄克拉荷马州居民再次面临公民投票，决定是否使酒类合法。在即将投票的最后一夜，演出了很有趣的一幕活剧：渴望暴利的私酒贩子和标榜道德的新教牧师，同时彻夜祈祷，希望禁酒法永世长存！可见，纯粹地强硬禁止并不是正确的选择。

        硬毒品如海洛因、可卡因和安非他明，对公众构成难以承受的威胁，确实理应禁止。而软毒品如大麻及大麻制品佛妹、舞湿婆、白寡妇、撒哈拉、超级坡伦、哈桑国王和黄色黎巴嫩等等，还有一些成瘾性较低的精神制幻药品，则可以容忍。因为，青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会自动停止使用软性毒品，而且放宽使用软性毒品会令人们疏远烈性毒品。毕竟，吸食大麻类的软毒品其实并不比酗酒严重多少。

        所谓堵不如疏，放开一定的限制实际上比完全禁止更合理。

        ……

        无语中……这真是奇怪的逻辑。

        允许色情业和软毒品的存在，这一点很象开放的荷兰。认同赌博的合理性，这一点又很象拉斯维加斯或是澳门。与此同时，东方保全公司却做着另类的替天行道的事——综合起来，东方保全公司行为方式很象《教父》一书中的维托·唐·科莱昂。

        算了，我左右只不过是个打工的，老板怎么要求我就是怎么做呗。想通此理后，我合上小册子然后将之还给肖助理。

        “怎么样，你能否认同这样的观点？”

        “一般般。这种争议性极大的东西，我只能说不排斥它。但是如果在卫道士面前，我却不会象捍卫真理一样去坚持它。”

        肖助理笑了笑，说这样也就够了，然后递给我的两张表格。这两张表格中一张为空白表，而另一张则是几乎完全填写完毕的打印件，唯一需要填写的一栏为曾用名。

        “除了曾用名外，其余的地方照着那张写好的表抄一遍。”

        看着我迟疑着没有动笔，肖助理问道：“你是不是有些疑问？”

        我点点头。

        “你有疑问是正常的，毕竟以前你并没有接受过公司的培训。好吧，反正你是经理级的，所以这种等级的秘密没必要瞒你。之所以必须填写曾用名……”

        “打断一下，没有曾用名怎么办？”

        “曾用名是文雅的说法。事实上公司的核心员工在这一档一般都是填写的绰号。”

        “可是我也没有绰号啊。”

        “那就是现取一个！”

        真是见鬼，失忆之后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想出轩辕这个名字，现在居然要求我提供一个绰号！我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好吧。那你继续说。”

        “公司员工在平时交流时，相互之间必须使用绰号。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核心员工的利益。公司员工在工作中或许会遇到某些麻烦，小麻烦自然由公司出面解决，但遇上大麻烦的话，或许会需要‘出长差’。”

        听到肖助理在‘出长差’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所以我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什么出长差，根本就是跑步嘛！

        填写的表格里，所谓的姓名、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全都是假的，而平时与其他人交流所使用又只是绰号，需要跑路的时候确实能够避免一些麻烦。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咕哝道：“……我明白了……但是这样做，看起来公司的上层似乎不太相信所谓的义气啊？”

        肖助理说出了一句令我绝倒的话。

        “与其相信所谓的道德，不如信赖相应的制度。”

        听到这句话，我不知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才适当。黑社会毕竟还是黑社会啊，依稀记得前些年国家领导才强调过以德治国，黑社会却相信所谓的制度……算了，反正制度似乎也确实蛮可靠的……不过，我取个什么绰号好呢？

        “外星人”这个绰号倒是很贴切，可惜这个绰号已经被罗纳尔多捷足先登。再说，将来在生活中我或许会显露出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取这样的绰号太容易引发他人不好的联想。算了，我也用不着什么绰号。我现在叫轩辕，从概率上讲，我的真名应该不可能仍然是轩辕。另一方面，我的身份证又只是临时的，真要跑路的话，临时身份证说不定比假身份证还要惹眼。

        最后，我在曾用名一栏干脆填下了“轩辕”两字。

        ;


　　https://www.dldwx.cc/xs/39134/20228035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