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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五星如联珠


用过晚膳后,提着小裘备好的食盒。

        待菲儿七拐八绕来到太清池亭时,早有一人影伫立在那,亭里挂了几盏灯笼,一眼望去泛着温暖的感觉,与这太清池湖面上的月儿交相辉映。

        左玉书听到背后动静,转身见到菲儿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神采,原本拧着的眉头此刻也随即舒展开来。

        “还以为你不来了。”左玉书扫了一眼菲儿手上的食盒,还真的带着吃的过来了,倒不枉费他特意空着肚子。

        “咱们文国人不骗文国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菲儿提手想把食盒放在石桌上,却发现桌上摆有一副棋盘,黑白二子已经各执十余步,应当是残局。

        “你倒是优哉游哉。”菲儿淡淡一笑将食盒放在一旁空着的石凳上。

        “左右无事罢了。”他也不着急那些吃食。

        看着摆放好的棋局,左玉书心里一个想法突然产生。

        “不如咱俩手谈一局?”

        菲儿挺意外他会邀自己下棋的,“你就不问问我会不会下?”

        事实上,她还真不会,她最多会点象棋什么的,围棋是真的了解不多。

        “那你会下棋吗?”钢铁般的发言。

        “不会。”菲儿没好气道。

        “那不若我来教你,别的不说,我一手棋艺还算不错。”一时兴起,左玉书想教她下棋。

        全然没注意到小宫娥的脸色已经有点黑了,在她看来左玉书这是有些显摆了,转念一想,不如反客为主。

        “这棋呢我是一时半也学不会,不如这样,我这有一种更简单的下法,我来教你。”

        菲儿说罢也不管他是何反应,直接把棋盘上所有黑白子收到棋盒里。

        “知道五子棋吗?”

        左玉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来,我教你玩。”

        玩?左玉书有些不解,棋局谓之弈,三尺之局即为战场,每一次博弈就是一次较量,深谋远虑才能出奇制胜。

        菲儿执黑子落天元,“该你了,五子相连即为胜者。”

        五子相连?左玉书若有所思,没有听过这种下棋方法。

        他拾起一颗白子,落点在黑子下边。

        菲儿瞥了他一眼,心里暗喜,跟我玩五子棋,让你哭着求饶。

        两子之后,菲儿三角之势已成,三花聚顶,神仙难救。

        又两子后,棋盘上已有两条二连子,再下一子便可形成两条三连子。

        菲儿憋着一股坏笑,学着慢动作那般将第六颗黑子落下。

        糟了,已经形成四子相连,堵不上了,左玉书心中大呼不妙,粗心大意了。

        “甘拜下风。”

        “怎样,再来?”菲儿有些得意忘形了,以前看过一些五子棋的攻略,虐他这个新手不成问题。

        “来。”左玉书不气馁,刚才只是一时疏忽,他现在已经知道该怎么下了。

        依旧是菲儿黑方先手,但这一回,左玉书没能让菲儿形成刚才那样的三子相连,反之一直让菲儿被动防守。

        菲儿此时有些汗颜,这才第二局,他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懂得拨乱反正了。

        每下一步棋她都得严阵以待,这家伙会抛会藏,用步步为营形容都不为过。

        棋盘上已经落下一半的棋子,菲儿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这边要堵,那边也是,情况不妙啊。

        最后,还是左玉书一子落下,形成了两条四连白子,绝杀。

        菲儿有些沮丧,她一个黑子先手还败了,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左玉书看出她神色略微失落,心中并没有赢了之后喜悦感,他打开食盒,递过去一块糕点。

        “我承认,你很厉害。”菲儿也不矫揉做作,接过左玉书递来的糕点。

        罢了,自己就不是下棋的那块料。

        “其实,以前我棋也下的很差,每回阿爷都会把我臭骂一顿。”左玉书站起来,看着湖里灯笼的倒影,好似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他教我要懂得藏巧于拙,棋局变化多端要谨慎前行,他还教我要明白相互制约,下棋其实就是攻守之道。”

        菲儿见他说着说着嘴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应该是回想到自己的父亲了吧。

        左玉书晃晃头,说的有点远了:“你也不差啊,这五子相连的玩法倒也新颖,就是觉着好像哪里有些不妥。”

        菲儿掰下一小块糕点送进嘴里,“是有点问题啦,如果你玩的多了就会发现,先行必胜。”

        刚才输的有些惨,菲儿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我是技艺不精……”

        左玉书没有听见一般:“若是能将此玩法完善至臻,倒也不失一种闲情逸趣。”

        菲儿不甚在意,以后有的是人会去把规则补全,“可别看我啊,这玩法不是我想出来的。”

        对上左玉书的视线菲儿有点心虚,她不是那种居功自傲的人。

        左玉书也不多问,坐回石凳上,看着棋局,一时间思绪又是飘了出去。

        今日朝堂之上,秦德联合众大臣上奏,希望能够放过狱中书生,左玉书自是愿意,可抓人的是禁军。

        本来以为要看京禾脸色,谁承想他竟点头同意放人,更换考官之事他也一并应下,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芸芸学子这也算有了个交代。

        但还不够,如果不做出些举动来,恐怕会寒了这些学子的心。

        菲儿看着左玉书突然跟个木头似的坐那,也不吃东西,也不告诉她有关这皇宫的事。

        将手上最后一块丢进嘴里,在左玉书眼前晃了晃手:“喂,你还吃不吃了?”

        回过神来,左玉书牵强的笑了一下,拿起糕点塞进嘴里,又接着脸色凝重,两眼失神去了。

        菲儿颇为无语:“你在想什么?”

        “些许烦心事罢了。”左玉书故作坚定,这事她帮不上忙。

        “说来听听,今个本姑娘心情还算不错,或许可以为你解答一二呢。”菲儿挑了挑眉毛,灵动欢脱的气息在她身上展露无遗。

        左玉书轻笑一声,哪有女子这么称呼自己的。

        但也不知为何觉得这心里好像能够完全相信她,也罢,那就说与她听听。

        “这算是陛下的事了。”他先打好掩护,要是让她一个宫女知道自己是皇帝,届时怕又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他不喜欢。

        菲儿认真听着,像是在等待睡前故事的小女孩。

        其实,她只是八卦而已。

        “大理寺关押一些书生你可知晓,今日陛下都将他们放了。”

        菲儿砸吧砸吧了嘴:“这不是好事吗,这些书生本来也没什么错啊。”

        那一日是十月初五,她在大理寺狱醒来。

        在与其中一个慷慨激昂的陆姓书生攀谈后得知,原来是那天的朝中颁布旨令,来年春闱将由一个宦官担任考官。

        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个胸无点墨的阉人何德何能?

        不仅如此,明年可通过举荐直接参考省试,意思就是若有公卿大臣或州郡长官特别推荐,登科进士不在话下。

        这对于那些头悬梁锥刺股的穷书生们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局面,莘莘学子游行上街,向天子控诉,表达自己的不满。可还没走到太行宫脚下呢,就被禁卫府兵通通抓了起来。

        也包括她这么个相府千金。

        “可这远远不够,我文国以科举为重,天下文人皆以参与我北文科举为荣。”左玉书又痛心又惋惜。

        确实如此,文国以文治国。

        这天下间,最有名的文坛大家在文国,最权威的科考也在文国。

        多少德高望重的名人文士出自这里,多少能够青史留名的文章在此撰写出来。

        普天之下不知多少读书人千里迢迢来到文国就为参与文国科考,只要考取到功名,哪怕不是文国人也依然前途似锦。

        那时候的文国是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

        只是这如今,却败落了。

        自从先帝逝去,文国是一年不如一年,科举延后也时有发生。

        考场内徇私舞弊的现象屡禁不止,冒名顶替的考生、收受贿赂的考官更是比比皆是。

        待明年天下学子再度齐聚钦都,恐怕就是文国身败名裂之时。

        到那时,社稷动荡,国破人亡不过须臾之间。

        “所以这就是让陛下头疼的问题?”菲儿倒是很平静,这些她有想到过。

        左玉书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刹那间从他的背影看去,好像成熟了不少。

        “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菲儿轻声低语。

        “此话当真?”左玉书眼睛一亮,声音陡然变高。

        菲儿双手撑着下巴,思考着她所在的那个时代的事。

        左玉书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女,他也是把这些话当做牢骚而已,并没有指望谁来帮他。

        “书生读书就是为了施展宏图、报效国家,又或者步步高升、成为达官显贵。”其实不管怎么样都是名利二字而已,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既然如此,为何不加几场考试呢?”菲儿反问左玉书。

        “你的意思是加设制举可那只是扬汤止沸,依旧会被人诟病。”左玉书认为可行性不高。

        “现在管考试的是哪个?”菲儿也不知朝中是哪个部门管这事的。

        “吏部。”左玉书斩钉截铁。

        “那可不行,吏部的权力太大了。”菲儿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既管辖官员又管学生的,岂不是想让谁当官就谁当?那不行。

        “一直以来,常举相关都是由吏部准备操持,并由吏部官员来担任考官,想换掉他们可没那么容易。”左玉书冷静下来,仔细陪同菲儿思考着。

        “那就将制举交由礼部主理。”

        菲儿又把主动权交给左玉书了。

        礼部好像就是那些敲敲钟吹吹笛的官吧,那没事,菲儿这会是在心里直接给礼部众官员按上了个乐师的名称。

        是了,左玉书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落下。

        只要礼部能够操持好制举相应事宜,待到日后能与吏部分庭抗礼,再将吏部的权力收回。

        虽然这么做会受到一定阻力,有人可不会坐以待毙让自己的权力受到削减。这时候就得巧立名目,将局面扩大,形成对立之势,让有利的一面在自己这边。

        左玉书暗自想着。

        随后,菲儿提出了一系列应对作弊、舞弊、替考相应措施。

        监察要严,用人要眼,核查要验。

        考生所有试卷都需封名,再交到指定地方誊抄一份,最后再审阅批卷。

        左玉书豁然开朗,内心那一股小小的火苗瞬间涨高了几分。

        应对举荐而来的人则用以更严厉的考核,不仅省试之后吏部要考核,在职期间还要观察考校,让别人都知道这不是一条捷径。

        “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加设殿试。”菲儿绞尽脑汁才想到以前在历史书上看过的这些内容。

        “殿试?”左玉书疑惑。

        对于这一届的学子而言,主考官就是他们的老师,待他们日后进了官场,这考官的好处不言而喻。

        “殿试就是由皇帝监考。”菲儿甩了个“你懂的”眼神给左玉书。

        是啊,这一届的所有考生都可以说是天子门生,他们会更加为皇帝效忠,这是巩固皇权的绝佳方法。

        左玉书心里欣喜若狂,但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想不到她不过一个宫女,尽然懂得这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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