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循循（八）
“太凡尔赛了！”
苏言晞耸了耸肩。
班主任很快就来了，他站在上面，穿着个灰白色的衬衫，西装裤，腰腹凸起，啤酒桶十分显眼。鼻梁上架着一副椭圆形的眼镜，头顶最中心的地方头发稀疏，发际线老高老高，发际线周围长着头发。
按照俞晚柠的话说，这就像是生长着芦苇的河边。周边草木密密，中心草木稀疏，河水在太阳的照耀下干净得发亮。
班主任姓赵，叫赵大志。班里很多人叫他海大爷。
赵大志端着水杯，胳肢窝下夹着书本。语重心长地站在讲台上给他们讲话。
苏言晞听了一会儿就没劲了，这时候桌子还没拉回来，她和谢苒之间的距离很小。
她盯着桌面发了会儿呆，余光瞥见旁边一抹亮，她下意识转头看。
看到熟悉的东西，苏言晞眼眸不自觉地睁大。
她瞥了眼谢苒的神色，见她双目专注，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
她的视线又往她身后移了移，向上一抬。就见那个眉目清隽如画的少年，做得端正，认真地听赵大志讲话，时不时低下头看一眼身旁的少女。
她撇了撇嘴，肚子不知怎的有点撑。
过了会儿，赵大志还在讲，苏言晞实在是没忍住，凳子往右挪了挪，扭头跟谢苒聊天。
“苒苒，你看什么呢？”
谢苒没抬头，手里的手机往旁边移了移。手放在唇边，声音细小温软：“看论坛，论坛上有人在讨论你这次月考是被陈斯屿挤下去，还是能继续拿年级第一。”
苏言晞愣了愣，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个身形颀长挺拔，眉眼含笑，性子随性的人影。
她拿过谢苒的手机，翻了翻。
帖子是前天发的，考试前一天。到现在，楼层已经盖得很高很高了。或许是因为陈斯屿本来应该跟着上一届升高三，不止高二的学生在下面跟帖，高三的也有不少，高一的就寥寥了。
【这次还是苏言晞吧，陈斯屿都多长时间没来上学了。】
【应该是苏言晞，听说陈斯屿上学期不是休学了吗，休学的这半年他难不成还在家自学？】
【你们是不是忘了当年高二的陈斯屿有多变态？】
【高三的学长告诉你们，当年高二的陈斯屿甩了第二名三四十分。[狗头]】
【我们言神不比你们陈斯屿差！言神yyds！！】
【静观其变jpg】
苏言晞把手机还给谢苒，谢苒指尖碰了碰她：“你有把握拿第一吗？”
苏言晞瞥了她一眼，语气幽幽：“你是不是没看他们放的去年这个时候陈斯屿的月考成绩？”
谢苒摇头。
苏言晞垂眸，手拔了拔笔盖，若有所思地说道：“去年月考卷子比今年难。他比第二名高三十五分。”
一中高二月考满分是750分。
根据论坛上说的，去年他是716分。
而第二名，才681分。
716分，从上高中以来，她最高的成绩也只是709分。
去年的月考卷，是国内高校为了选拔人才提前进大学所出的摸底卷，难度可见一斑。
她做过去年的月考卷，国庆放假前，她就已经找各科老师要齐了去年卷子。在假期的时候自己做了一遍。而她自测后，成绩也不过才693分。
“我的天，这人这么变态！”
苏言晞点点头，耸肩：“那不然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当变态？”
“毕竟变态也得有当变态的实力。”
苏言晞补充。
谢苒刚想说什么，身后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往右一带。
“？？？”谢苒下意识往他怀里偏，神色茫然，“你拽我干嘛！？”
温迟景下巴朝前面一抬，淡然的眼神盯着前面佝着背，身材发福的身影。
“班主任就在你前面一米，虽然咱们坐在后排，但是你这头低得那么明显，你是想挨骂吗？”温迟景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
谢苒撅了撅嘴，老实地把手机收起来。
苏言晞见状，身子朝她移了移，小声打趣她：“你怎么被他吃的死死的？”
“我才没有！”谢苒瞪了她一眼，条件反射的反驳，“我那明明是珍爱手机，珍爱生命的表现。”
“行行行，珍爱手机，珍爱生命。”
苏言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变了。”谢苒眼神变得幽怨起来，“你怎么和晚晚一样了。”
她刚想接着控诉，桌子上一双细长的手屈指轻叩桌面。
少年音色温润淡漠，言语透露淡淡地警告。
“谢苒。”
谢苒：“……”
她闭嘴还不行吗！
-
考完试两天后，也就是周五，这周的最后一天，学校终于把成绩发下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班里有些同学趴在桌子上怒号：“明天是周六啊！！周五发成绩这种缺德事儿为什么要做？”
“得，明天我又得惨遭男女混合双打。”
“救命我妈说明天带我去吃自助餐，让她知道了成绩我还吃什么自助餐，我不得变成她口中的自助餐！”
顾汐萱边说边拍一下桌子，愁容满面。
苏言晞一边记单词一边笑着回应她。
“唉我说，”顾汐萱向她凑了凑，问：“校论坛上的帖子你看没看？”
苏言晞一顿，“嗯”了一声。
顾汐萱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还有人下赌注了呢！”
“赌注？”苏言晞一怔。
“哎呀就是他们都在讨论这次考试你和陈斯屿谁是第一。”
苏言晞弯了弯唇角，感到有些好笑。
原来不止一个人这么关注这次考试排名。
倒是她自己，反而没有半分感觉。倒不是自信自己一定会比陈斯屿高，而是她清楚地知道，这次她一定考不过他。
正说着，班里的一个男生过来打断她们，说是赵大志找苏言晞有事，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苏言晞屈指轻敲门，打开后喊了声：“报告”便走到赵大志旁边。
“赵老师，你找我？”
赵大志正坐在电脑前，端着泡了满满一杯枸杞、桂圆、红枣和菊花的玻璃杯，看这次他们这次考试的成绩。
赵大志放下水杯，把老早打出来的成绩单递给苏言晞：“你看下。”
苏言晞接过，只见自己的名字旁边标了一个红色的五角星，上方有一个分外熟悉的名字稳稳的压在了她前面。
她的脸色迅速淡了下来。
赵大志瞧见她的神色，便明白了，也没再多说。
“对了，有件事给你提一下。”赵大志直了直身子，从电脑上调出文件。
“暑假时候给你提过一次高峰计划这件事。”
苏言晞点点头。
高校提前招生，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高峰计划。
高峰计划是近两年国家新出台的政策。
是高校为了选拔人才，在高二下学期四月中旬、五月上旬，和六月上旬先后进行三场考试，通过最后一次考试并拿到总成绩排名前三十的，可以免除高考，提前进入大学学习。
而通过第二轮考试，也就是参加第三轮考试的那些同学，各高校都会相应的降低分数线。
去年，是高峰计划第一次落实。因为是第一次，参加的人并不太多，全国上下零零总总，也才三百多人，最后进入第三轮的，一共也才48人。
赵大志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语气淡然，却带着些许不确定：“我给你报上？”
虽说是在问她，但实际上，赵大志已经想好要给她报名了。
苏言晞贝齿咬了咬唇，停顿了几秒，语调释然：“报吧。”
虽然去年参加的人并不多，但可以看的出来，高峰计划其实是很好的一个机遇。
一个很好的，让她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的机遇。
赵大志听到心怡的答案，顿时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连连笑着道：“好！”
“回去再问问你哥哥，你哥他去年就是考这个去的京大，相关内容和相关事项，他应该比我更了解。”赵大志倚着靠椅，叮嘱。
苏言晞想到自己那位堂哥，唇角上扬，眼里染上几分骄傲和倾佩。
她点点头，应道：“好的。”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轻敲，一道低哑散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随后，门被人推开。
一道身形颀长，身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来到赵大志办公桌旁，看到熟悉的身影，有些惊讶，但又很快想到了什么。
陈斯屿朝苏言晞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赵老师。”
苏言晞看到熟悉的身影，一双灵动的小鹿眼浮现出几分惊讶和好奇。
她站在一旁，自觉地当个背景板，顺便准备偷听一下。
赵大志除了是一班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也是二班的数学老师。
赵大志还是倚在倚背上，神色自若。他的视线在面前的一男一女身上打量着。
少女面容清冷，浓密乌黑的头发垂在身后，眼角下方有一颗泪痣。
眼尾狭长上扬，眼眶里一抹白中间是漆黑的瞳仁，一黑一白，对比鲜明。白亮的光线散落在她的眼底，一双小鹿眼又黑又亮。
她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气质出众，身上自然流露着青少年青春时期该有的自信和朝气。
少年长身玉立，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神色清冷，淡然。鼻梁高挺，五官锐利，下颌线精致地仿佛上天吻过一般。
看着这二人过分精致的容颜和出众的气质，赵大志略微在心里感叹了一会儿，便切入正题。
“你小子，找你来什么事儿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赵大志站起来拍了拍陈斯屿的肩膀。
站起来后，他就后悔了。
他身高不高，在陈斯屿面前就尤为明显。
陈斯屿净身高186，而赵大志才不过165出头，年纪上了四十岁之后，身材的管控也渐渐减弱，身形早就发福了。啤酒肚显眼，两人站在一块儿，身高这种差距，就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拍了拍陈斯屿的肩膀后，就连忙坐下。
陈斯屿瞧见，眉尾微扬。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嗯，知道。”
一旁偷听的苏言晞扭头看了陈斯屿一眼，带了几分探究。
赵大志坐下后，又端起了他那放了红枣、桂圆、菊花、枸杞的，泡了整整一杯的养生茶，喝了一口，放下盖子说：“你班主任今天有事儿没来，还想着让我给你说说这件事呢。”
陈斯屿没搭话，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你啊，去年参加过高峰计划，自然是知道高峰计划的重要性的。去与不去，想来你心里也都有数，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陈斯屿启唇，淡淡地道：“不用。”
赵大志满意地笑了笑，笑意爬上眼角的皱纹。
“那就行。对了，”赵大志一顿，转头看向苏言晞，“你旁边这个女生，是我们这届高二最优秀的学生苏言晞。你们两个人，互相认识一下，私下里也可以多走动走动，交流交流。”
正在偷听摸鱼却突然被cue到的苏言晞一愣，神色怔住。
陈斯屿偏头看了眼苏言晞的表情，勾人狭长的眉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弯了弯唇角。
苏言晞被陈斯屿幸灾乐祸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刚想在老师面前客套一下，就听见下一秒，少年低沉清润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老师，我们认识，挺熟的。”
苏言晞：“？？？”
我去你的挺熟。
仅仅见过三面的人不算熟！
赵大志没想到两人早就熟识了，有些意外。
“那行，你俩认识就更好了，记住我的话，没事多交流交流。交流使人进步嘛！”赵大志语重心长地叮嘱。
陈斯屿勾唇，话语里含着笑意：“好的赵老师，我们会多多交流的。”
苏言晞见状，只得跟着说：“会的，赵老师。”
赵大志乐呵呵的笑了笑，摆摆手让他们出去。
出了办公室，苏言晞没忍住抬起脸来就问：“你怎么给老师说我们挺熟的？明明才见过三次面！”
陈斯屿走到走廊对过，倚在墙上。
“我以为上次在天雅居，我们已经构成了‘挺熟’的条件。”陈斯屿缓缓道。
“那既然你觉得这样不好，那我给你道歉。”陈斯屿见她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自觉地软下来。
这要是被姜承妄他们看到。非得以为陈斯屿被魂穿了不可，要知道，当年的陈斯屿最是傲气和朝气。
和别人打架，宁可写检讨也绝不和对方道歉的那种。
苏言晞拧眉，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斯屿“嗯”了一声，静静地看着她。
倏然，苏言晞想到一件事，问：“你也参加过高峰计划？”
陈斯屿点头：“参加过。”见她眉头皱在一起，以为她紧张。下意识安慰她：“不用紧张，没那么吓人，不难。”
苏言晞狐疑地看着他，明显不信他的话。
陈斯屿嗤笑一声，右手放进校服裤子的口袋里。
“你不信就去问你哥，他知道。”
苏言晞瞪大眼睛，惊讶地问：“你认识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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