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他们笑了
那只青白发灰的手死死抓着她白嫩的右臂，铁钳子一般，腕骨骨头被碾压得刺痛连心，痛彻心扉，疼得她牙咬到发酸肿胀，忍不住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痛呼。冷汗涔涔如雨下。
前座女孩被这场面给吓惨了，嘴巴撑成O形，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堪比毫无艺术性的干嚎版“花腔”。
“嘟！嘟——！！！”
满头大汗红脸关公似的司机师傅猛锤两下方向盘，按出两声长长的刺耳的喇叭声。
“艹他大夜的别叫了！把那什么捅出去再叫！”
他这一骂和那冗长的喇叭声总算是惊醒了不断尖叫的女孩儿，也暂时打断她那连绵不绝的高音。
女孩瞪大的眼睛空洞而失神，惊得一时半会儿收不回下巴，但总算在司机师傅的指挥中手忙脚乱的把自己钥匙环上的小刀取下来扔给舒蘅。
由于她深深陷入恐惧震惊之中，迟迟不能过自己那关，解钥匙环的手也如患帕金森般抖个不停，好半天理出点头绪来却是又前功尽弃。她心里也是焦急万分，越急越乱，嘴里不由得小声的呜咽起来，又出人意料的打起了嗝止住哭泣。解下小刀的过程也是颇为曲折。
等到舒蘅拿到小刀的时候，已经在司机师傅高超的开车技术下快晃吐了。她保持着双腿蹬住车门、整个人斜靠着抵在后座上的姿势，被铁爪攥得酸胀发麻的右臂还在使劲的往后缩却只是纹丝不动而已。
她左手接过刀子直接向发青发挥的尸手扎去，右臂的动作也从往里缩变成了双手配合的往外推搡。
舒蘅狠心的连连捅了七下，却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扒在车门外的人神情麻木，了无生气。依旧不知疼的不放手，至多不过是被车偶尔的急拐弯甩得晃悠一下，像极一只牢牢钉在车身上的大型人形壁虎。
他只是一手死抓着舒蘅的右臂，一手扒在车身侧面发出刺耳的指甲刮漆声。
前座女孩在断断续续的抽噎中时不时被颠簸吓到便又是一声尖叫。
这些疯狂的事令她崩溃，她巴不得被吓死过去，然而她不能，不能昏！不能死！她要活着！
她蜷缩在座位上扭着身子强迫自己看舒蘅发疯一般迅猛快的用小刀扎那只青灰的手，直扎得那青手黑血直冒，眨眼间就是好几个大黑窟窿。
那股狠劲令人胆寒。
也让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渐渐抽离出来。
让她庆幸的是：舒蘅泪如浪涌。
只见舒蘅一边无声的哭泣一边狠狠地下手朝铁臂扎去，到第七下，发出清晰可闻的“咔擦”一声。她握刀的手颤抖起来，不由慢了一下，也就没来得及及时的将小刀拔出。
随后传来的是钝物的碰撞声。
前座女孩吓得又发出一声海豚音——她看到舒蘅半个身子都被拽了出去。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镇定的司机师傅也开始慌乱的骂语连连，声音抖得不像话。
念经一般的接连四句“卧槽”后海豚音戛然而止，他身旁的女孩如被重锤击中，然后身子以剧烈的方式颤抖起来，随即就像中邪一般癫狂的扯起身边能够到的一切东西朝车窗外砸去。
即使是扭着身子手背擦伤了一大块皮也没有察觉。
这是她从上车到现在第一次真正回魂。
如果……如果舒蘅死了，那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了；她不能见死不救，舒蘅不能死，不能死，活生生的人啊，在她面前的人……人吃人，吃人……
吃人。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舒蘅被吃掉！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又一道重物砸地的磕碰声中只见舒蘅神速的将身子缩回车内。
她跌坐在后座的塑胶垫子上，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地一样，脸上的水痕不知是泪是汗。抑或都是。
她的神情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只是愣愣的瘫坐在那里，不哭也不闹。
前座女孩急促的呼吸着，几个喘息后倒吸一口长气竟是“嗬嗬”的发出笑声一般将气息吐出来。
师傅也缓缓吁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得了些安慰。
他们笑了。
劫后余生。
后座地上的舒蘅噌的一下坐到还完好无损的车窗那面，大喇喇的把座椅上的碎玻璃碴子唰的拂下去，发出细碎的叮铃啷当的声音。
也不顾会不会被扎到手。
前座的二人都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慌和无助。他们能够理解。
也仍旧，心有余悸。
三人的心是没悬着了。但依旧很沉重。
……
夜色朦胧，窗前的男子身后是璀璨的灯景。
舒蘅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宋砚却已经迈步向她走来。
“我要追你。”
他说。
……
舒蘅疲惫的靠在座椅上，敛目叹了口气。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句话，神经霎时紧绷，蓦地睁开双眼。
她记不清宋砚昨晚到底有没有说过那句话，因为昨晚她喝得烂醉断片儿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但应该不是在昨晚，而是在……刚才。
九死一生的时候。
麻木的、毫无生机的脸突然动了起来。
难道宋砚没有变成怪物？
在把她拽出车窗后，宋砚笑了。笑容是那种熟悉的自信。
他轻易地捉住舒蘅将要刺向他的左手，整个人好似壁虎般牢牢贴在车身外侧。
他拉她近身，凑近耳畔，惹得她脖子上泛起一片鸡皮疙瘩，恐惧的心狂跳不止。
车外的风好大，吹得耳中尽是呼呼作响声。她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已。而他的声音很清晰。尽管有些沙哑。
“我要追你。”
他笑着说。
这是什么意思？
天涯海角，他都要追杀她、报复她？
他当时完全可以咬断她的脖子。但是没有。
舒蘅想到扎他的那七下，不，应该是八下。前座丢来的垃圾明显使宋砚不快，帮她完美的转移了他的部分注意力并遮挡住视线，她这才得以用指尖转动手中的小刀在他颈肩处旋出一朵黑色血花来脱身。
那是刺的第九刀，刺中的第八下。
刺前七下时她是又恨又怕，恨极了自己的惯用手不是左手，左手的力气远没有右手大，如果再僵持下去，她的下场只怕会与楼道里被撕成碎渣的邻居一样。甚至更惨。
舒蘅又叹了口气。开始仔细检查起身上的伤势来。
她的右臂被捏得酸胀肿痛，留下四道紫红色的印记，严重的皮下血管爆裂和瘀血，上面还有一大片黑乎乎的血污——都是宋砚的，皮肤还有些发痒。
尝试着抬抬胳膊转转手腕活动活动，最终却是无力的垂下。
从手腕到手肘都发酸发痛。
不过应该没有伤到筋骨。
仔细一看，发现黑色的血里还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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