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唐茹茹落荒而逃。
夜已深，家里一片安静。她只能按下心头的话，耐心等待黎明的到来。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一声鸡鸣响起，她就蹭地起床，在厨房里忙活着，等着娘起来。
王桂花边挽头发边灶台走，发现唐茹茹在生火烧饭。
“昨去哪了，一早上不上工晚上也不回家，野得没魂。”
王桂花平常在家里说一不二，管她很严。现在唐茹茹顾不上解释，直问：“娘，城哥要娶谢娇娇你听说了吗？”
掀开锅盖，挥散的热气遮住眼睛，随手拨开看了眼锅里：“死丫头，放这么多米也不知道多加点水，你当家里米多啊！”
舀了几勺水加进去，搅合几下又说：“他娶呗，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对象，你早歇了那心。”
这年代家里人口就是吃饭家伙事儿，有人才有力，有力才能多做工，公分多才能吃饱饭。
赵卫城家就他孤家寡人一个，就算再勤快能怎么样，还不是苦哈哈过日子。
再说了，那王杏芳得瑟了一辈子，最后找这么个女婿，王桂花偷笑还来不及呢。
王桂花和王杏芳家里是堂亲，从前也算是下河村里最受欢迎的。
家里情况都差不多，王桂花一直自诩比王杏芳漂亮些，自然对未来的期许也高点。
十里八村那时候就下河村谢振武一个出名的好青年，过去男女相处比现在更闭塞，多说句话都难。结婚都是家里找个媒婆一说合，相看都不需要，直接就安排结婚了。
她俩长在上河村，是堂姐妹，又一般大，平常总走在一起。难得能在路上撞面，王桂花总觉得谢振武看自己眼神的很不一般，心里总小鹿乱撞。
没曾想，几个月后，谢家竟然找了媒婆上王杏芳家去了，气得她绞烂了手里纳的千层鞋底。
他们结婚了，王桂花挑挑拣拣了几户人家，最后也嫁到下河村——唐茹茹她爹唐卫国。
唐卫国家在下河村也算过得不错，都在下河村，王桂花免不了暗戳戳跟王杏芳比日子过得咋样。
婚后她连着生了两个姑娘，家里老太婆明里暗里地刺得她抬不起头。再看看谢家，俩大胖小子，在外面还逢人就说，就盼个姑娘了。
呸。
卯着劲儿又怀上，王杏芳也跟着怀。生下来又是个丫头片子，还伤了身子，再不能生。王杏芳也是个丫头，不过她家欢欢喜喜办酒席，搞得跟生了个金蛋似的。
村里选村长，老村长看好谢振武，一力举荐，唐卫国又没戏。
这些年，事事被王杏芳压一头，王桂花心气儿已经被磨平，只悄悄跟她别苗头。
前两年谈起姑娘的婚事，王杏芳神采飞扬地说什么要把娇娇嫁去城里过好日。王桂花前面两个姑娘都嫁去了相邻的村子里，她说不出能把唐茹茹弄去城里的大话，只能暗地里咬牙。
昨天听王杏芳竟然把娇娇指给赵卫城那小子，王桂花差点没笑出声。
村里乱七八糟的流言她都听了一耳朵，谢娇娇那模样，竟然能指给了赵卫城，估计大家伙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然王杏芳那性子，哪能甘心。
她看热闹不嫌事多，添油加醋地也在里面传瞎话。
“娘！你不是说城哥不错嘛！那谢娇娇那个了，我咋办……”唐茹茹看王桂花压根没当回事儿，着急了。
“急什么。娘给你找个比他好的，比他好的多了去了。”
“可我就喜欢他，娘你之前不都答应了嘛。”唐茹茹知道她娘看不上赵卫城，但她知道娘对谢家一直有股气。把手里的柴火塞进灶膛，起身到王桂花身边。
“娘，谢娇娇铁定怀了王知青的种，不然哪会这么急，还没请媒人就定了婚事。”
这事情王桂花在外面和人闲聊的时候也提过，大家都瞎猜着乱传，哪有人像她闺女这么笃定。
“哼，她不检点你心里明白就好，小姑娘家家在外面别乱扯闲话。”谢家在村里毕竟声望，没必要做个出头鸟得罪他家。
没想到娘的态度这么平淡，以为娘没明白其中的利害：“我们可以去派出所举报她！”
“你敢！”
她和王杏芳是不对付，但那是暗地里，明面上她们还是亲戚。这事是真的假的，她家的人绝对不能去派出所举报。
这年代可不流行匿名举报，都是举报光荣。是真的，谢娇娇吃不了兜着走，可谢家其他人不会因此受什么影响，她家反过来被派出所表彰，那像个什么话。
要是假的，派出所反过来治她家个胡乱举报罪，既得罪谢家又没好果子吃。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派出所你敢去，我把你腿打断。”
王桂花出去了，只剩唐茹茹愣在灶台前。
她没想到娘会是这种态度，还想着这事情关系到谢家得声誉，按照娘平常的态度，肯定得有一番作为，没想到……
不由后悔，早知道就先去派出所再说了。现在娘这么说，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忤逆她娘。
不过，她不能去举报，旁人去举报总行吧。她就不信，许雪要是知道谢娇娇和王延年有过一腿，还能无动于衷。
唐茹茹在家里愤愤不平，谢娇娇家却一片平和。
刘英的胎还没满三个月，一家人都知道了，也不明着说，只小心呵护着，脸上的笑容藏不住。
谢娇娇的肚子是个乌龙，王杏芳也不让她在歇着了，吃完早饭就领着她去公社。
昨天她和赵卫城的消息传开了，路上有不少人打趣。
“娇娇啊，什么时候办酒啊，婶子等着吃酒呢。”
“就是啊娇娇，从前怎么瞒得这么紧，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这是个不怀好意的。
“从前不都跟王知青呢，她婶子你也太不上道了。”
“是啊，从前看娇娇追王知青追得紧，怎么看上城小子了。”
谢娇娇觉得自己跟这个王延年是绕不过去了，怎么跟赵卫城的事情也能扯上他。
看王杏芳在一边准备要发飙，感觉出声：“婶子，王知青那是我从前看走眼。这不，从前赵卫城不是跟王知青住一块儿嘛，我老去看王知青，看着看着就发现赵卫城才是真好，我慧眼识珠，发现了更好的，那肯定就要赶紧定下来啊，到时候又跟王知青似的有未婚妻，我上哪儿哭去。”
谢娇娇这话，话糙理不糙。好男人难得，看上好的确实要早点下手。不过赵卫城那小子有这么好吗？
王杏芳看这一群人被女儿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憋着笑：“孩子喜欢最重要是不是，到时候日子定下来肯定一早就通知你们这群婶子们。”
拉着娇娇直接走，留下一群看热闹的，互相傻笑着。
谢娇娇心情好，没被这群人影响。
她昨天和赵卫城算互通心迹，今早梳头都比平常仔细些，想美美地给赵卫城看。
今天公社里分的任务是给麦田除草，公社账上没那么富裕，有钱都去买肥料了，不舍得买农药，都是组织大家一起拔草。
麦田里的草跟麦子一起长大，远远绿油油一片，不知道还以为今年公社里要大丰收了，其实得有一半儿杂草。
谢娇娇只在前段时间和刘英在自留地里认了些杂草的样子，麦田里的草不一样，她都不认识。
不过还好，至少她认识麦子，只要把麦子意外的植物都拔掉就成。
“娇娇。”
是赵卫城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开始喊“娇娇”啦，怪害羞的。
起身看他，脸色酡红。不知道是干活累的，还是羞的。
赵卫城上来就递过来一个铝水壶，让她赶紧去一边歇着：“给，去边上坐着，把这个喝了。”
她从前就只愿意接受赵卫城的帮助，不愿意全然偷懒。现在两人都要一起过日子了，更不能把活都赖给他。
“不行，我们一起。”语气坚决。
“好。”知道娇娇的原则，赵卫城也不坚持，“渴了就喝水，那里面是给你带的蜂蜜水。”
“你哪来的蜂蜜啊？”
蜂蜜是稀罕物件，供销社都不能时时买到。
“昨晚去山里找的，家里还有，晚上送你家去。”
昨天是赵卫城人生最重要的一天，娇娇喜欢他，谢家人也认可他，回家以后他难以平复心里的激动，怎么也睡不着。
他只恨白天太短，不够他使劲工作，只能半夜摸去山里想找些新鲜东西。
一般来说，大家在山里找的东西都要上交给公社，公社分配给大家。但是许多人偷偷上山，找到什么藏在家里，没人发现也就自己享受了。
赵卫城从前觉得，找到什么都给公社也没什么，没必要因为一点口腹之欲欺上瞒下的。
昨天心里揣着娇娇，突然理解了那些人的做法。想让亲近的人过好些，好像是本能。
秋末，山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好容易发现一个蜜蜂窝，他想着娇娇吃巧克力那甜滋滋的样子，应该会很喜欢蜂蜜。
今早他献宝似的，一看见娇娇就忍不住先把蜂蜜水递给她。
谢娇娇给面子地打开喝一口，甜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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