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苏家有女初长成

当他走进院门，琴声又悄悄转低，一双玉手在琴弦之上翻飞，仿佛泠泠七弦上似默然间绽开了一朵雅致的花，轻巧灵动地弹出一个个音韵，曲终悠悠，绕梁不绝。

        一身白衣素净的苏雅晴抬起头来，看见自家父亲进了院子，喜上眉梢地站起来雀跃地迎上去叫了声“爹”，小脸儿上精巧的五官都带着笑意。

        苏祈忠拉着女儿的手宠溺地拍了两下，慈爱地说道：“晴儿啊，你的琴艺近来真是愈发精进了，为父听了你的琴声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不少。看来那个柳先生教你教得不错，为父定要好好地奖赏他一番！”

        苏雅晴挽着父亲的手臂灿然一笑，柔声道：“柳先生他真是女儿的良师益友，这两三年多来女儿的琴艺大有长进，多亏了他的细心教导，爹爹一定要多多的赏赐柳先生，以褒奖他长久以来的劳神费力。”

        “嗯，既然为父的宝贝女儿都开口了，为父岂会薄待了他？”苏祈忠说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苏雅晴挽着父亲走进闺房，扶他坐下，又殷勤地倒了杯茶捧到父亲面前，恭敬地道：“爹爹喝茶！”

        苏祈忠接过茶水浅尝了一口，又放回桌上去，只见苏雅晴又拿着一张写好的字送到了他面前，含笑说道：“爹爹请看，这是女儿这几日里写得最满意的几个字，你瞧瞧好不好看？”

        书法这这方面苏祈忠也不懂多少，接过来略略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的乃是东汉枭雄曹孟德的《龟虽寿》中的两句，即——“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女儿的蝇头小楷写得异常娟秀，不说力道笔法，看着倒是十分的养眼。

        苏祈忠满意地点了点头，朝苏雅晴竖起了大拇指，赞赏地说道：“写得好，再多加努力，将来你的字也像那些名士一样能流传千古！”

        苏雅晴听了自家父亲的话，忍不住掩唇偷笑，“爹爹真会笑话人，女儿这笔字只求不给爹爹丢脸就足够了，怎么敢妄想靠几个字流芳千古。”

        苏祈忠捏捏女儿的脸，笑道：“本将军的女儿要想流芳千古又有何难？这不过是迟早的事，你是为父的掌上明珠，有什么愿望都可尽管说出来，能满足你的一样都不会落下，暂时做不到的，为父将来也一定答应你……”

        苏祈忠说到这里，一旁的苏雅晴忽然脸色一变，脸上的笑意忽然变成了一种半是期望半是担忧的神色，仿佛心中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似的。

        苏祈忠说了一堆话，最终才绕回了正题，这也是他这趟来见女儿的主要目的。他摸着苏雅晴的脑袋问她道：“宝贝闺女儿，你如今已满了及笄之年，为父原本想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可此事毕竟事关你的终身幸福，为父和你娘亲祖父几次商议，觉得也要稍微考虑一下你自己的想法……”

        说到最后，苏祈忠问苏雅晴道：“你若是愿意听父母之命，那为父就和你娘亲祖父一起为你在朝庭各个贵族公子中间挑个好夫婿。当然，若是你自己心中已经有了跟咱们苏家门当户对的人选，为父也会考虑依你的心意——你看，这事你想怎么办？”

        苏雅晴红着脸低着头，两只手绞着手里的丝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才挤出一句话：“爹爹，这事儿还太早了吧，容女儿想想，等女儿想好了自会跟爹爹和娘亲说。”

        苏祈忠看着女儿这副娇羞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男婚女嫁之事最是寻常不过，有什么可扭扭捏捏的，有什么想法只管大方说出来就是了，非要听你娘亲那套，做什么淑女？罢了，你既然还未想好，那为父就给你时间想想吧！”

        苏雅晴抬头怔怔地看着自家父亲，低低地回答道：“是，女儿谢谢爹爹。”

        苏祈忠接着又说道：“今日为父倒是见着一个年轻有为的后生，心想改日有机会让你们两个见上一见，你这几日好好练琴，到时候你在他面前也露一手，给为父长长面子。”

        苏雅晴娇笑道：“父亲又在说笑，你是当朝大将军，大周是个听得见话的想来都知道父亲的名声了，这般大的面子哪里还要女儿给你长面子？”

        “非要为父的把话都说透，你脸皮又恁的薄！为父是要你好好表现，去取得那后生的好感，将来为父和你祖父用得着他的时候，就靠你这条关系去拉拢了……”苏祈忠见苏雅晴有点茫然失措，便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是苏家的女儿，自然是要替苏家着想，这么点事可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为难你吧？”

        苏雅晴勉强地笑笑，点了点头，“爹爹要女儿怎么做只管说就是了，女儿怎么敢不做。爹爹高兴就成。”

        苏祈忠看苏雅晴态度顺从，满意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随意说了两句关怀的话，这才转身离开了她的屋子，苏雅晴跟随着过去想要送他一送，却让他一甩手拒绝了。苏雅晴只好站在院门口看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苏祈忠离开了院子之后，苏雅晴迎着月光的脸上渐渐地滑下两道泪痕。冷风吹过来，她清瘦的身子倚着门框像是要随风飘走似的。丫环拿了斗篷出来披在她肩膀上，嘱咐了声：“小姐，天凉了当心着凉，咱回屋去吧。”

        苏雅晴一动不动地扶着门框，丫环绕上前去才看见她脸上的泪痕，脸上顿时露出担忧的神色，问自家小姐道：“小姐，你怎么哭了？老爷也没说什么呀！”

        苏雅晴摇了摇头，接下丫环替她擦眼泪的手帕自己轻轻地擦着脸上的泪痕，声音微颤地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眼睛进了点沙子。”说罢转过身又走向了放在原地的古琴。

        “小姐，这么晚了你该睡了，还要弹琴？这要是着凉了奴婢们可担待不起的！”丫环眼见苏雅晴又坐回去，赶紧劝解她说。

        可是苏雅晴什么也没说，低着头纤纤素手拨动琴弦，自顾自地弹奏起了古琴，琴声如水面的圈圈涟漪一点点散播开来。琴声像是梅雨时节的细雨，缠缠绵绵，连续不断，节奏缓慢而低沉，令人闻之心生烦闷，胸中无故像是被一股力量压抑着，呼吸困难又无法解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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