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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往事如云散不尽


苏玉霞再一次见到那少年,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弹琴弹到头昏脑胀的她在丫环的陪同下登上观景楼,环顾四周风景舒舒眼目,忽而看见了不远处一个架在习武场子上的擂台。这观景楼是全府里最高的地方,能够看见府中各处的景致,她平日里也曾经在此看见习武场上的少年们在练功之类的,可是这样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从小到大被娇养惯了,只受着无尽的宠爱,只见过无尽的珍奇,从未看过那样惨烈刺激的场面。

        那天的擂台之上,她亲眼看见一个少年握着把刀,将上台挑战的每个人都统统打败,准确的说是,那些挑战者都被他残忍地杀死了。如果那擂台上的毯子不是血一样的鲜红色,而是雪一样的纯白色,她想那些画面会比她所看见的更惨烈更刺眼。

        苏玉霞平日里很是骄纵,虽说也曾亲自打骂过几次下人,但下手都不很重,就算见血也不过是别人受伤或被罚时她才得见,而像这一天在观景楼上看见的那般场景,完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的,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当时就整个人呆住,脚了软了,只伸手扶着栏杆怔怔地望着那里。

        忽然,苏玉霞看见那擂台上的少年将他刺进最后一个挑战者身体里的利剑用力拔出来,疲累的他将剑杵在地上支撑着身子,抬起头来迎着她站的地方看……他几乎没有用目光去看多余的什么,直接就看向了苏玉霞,仿佛一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那里一样。

        这样的举动令苏玉霞吃了一惊,苏玉霞木然了好久,总算叫了身后的丫环,丫环上前来扶住她,抬眼一看也被习武场子上的场景吓了一跳。

        苏玉霞后来知道,她看见的场景是苏家训练的那些护卫在做最后的筛选,留下的最强的那个人将会成为她的贴身护卫。

        在父亲把陆康带到苏玉霞面前时,她看着陆康那有几分熟悉的面貌不由得大惊,这不就是那天将坠落假山的她接在怀里的奴?

        “霞儿,他叫陆康,往后就是你的贴身护卫。”苏祖隆向苏玉霞淡淡地说道,接着又嘱咐陆康:“从今往后你就是大小姐的贴身护卫,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大小姐的安全,不得让大小姐有任何的危险,否则我拿你是问!”

        “大人放心,陆康一定舍命护主,只要有陆康一条命在,绝不让他人伤大小姐分毫。”他低着头,似乎不敢抬头看苏玉霞,不敢看她的高傲的眼睛。

        苏玉霞想起那天的事,对眼前这个陆康就分外的不待见,可她在苏家已经十六年,早已习惯事事听从父亲苏祖隆的命令和安排,只得乖巧地压身一福,接受了这个护卫。

        苏贵妃听着身后宫女太监们摆弄擦洗着他的尸体,心里也似有一个声音在随着那水声细细轻轻悄悄地响。

        那是陆康刚刚调到她手下不久的夏天,她实在很烦也很看不起陆康这么一个外院的奴隶,因为他除了功夫不错之外几乎一无是处。他嘴笨得可以,经常在她不开心需要人哄的时候说些不合时宜的傻话,让她尴尬又无奈。他虽然长得还算清秀,却总是板着个脸令她看了就心情不好。

        他总是沉默,跟在她身后犹如幽灵,时不时会吓她一跳。令她又喜又愁的一件事是,不管她让他做什么,他什么话也不去多问,立刻着手去干,哪怕早知道她不怀好意也摆出很乐意为之的样子,这让她觉得他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

        记得那一天清早就下起了雨,雨水哗啦啦地泼下来,连屋顶上的瓦片都被敲打得泠泠作响。苏玉霞方才睡醒,梳洗时无意间想起头天看见陆康像木头一般杵在门旁的样子,就突发奇想将陆康叫进了屋里。

        “到门外阶下去,站到雨停。”苏玉霞心想,让你这般无趣,问什么话都只答两个字,生生令人讨厌得紧。

        陆康点了点头,“是。”说完便转过身就往外跑了去。

        苏玉霞一吃惊,“哎!”你怎么连为什么要你去外面站着都不用问问呢?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看着窗外的雨帘便执拗地扬高了一边的眉毛,“让你这么听话,那就站吧,傻子一样。”

        于是她梳洗完就自己跑去跟母亲用了早饭,又坐着跟先生背了几段诗词,这才摇着扇子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她在那过程中几乎忘了陆康的这回事,直到一进院门看见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几乎贴在肉上的,脸上都是雨线的陆康,她才想起那事儿。

        “陆康,你知不知道本小姐为什么要让你站在这儿?”苏玉霞走到陆康面前问他。

        陆康眼睛望着地面上的水渍眨了又眨,摇了摇头,“请大小姐明示。”

        苏玉霞打量了陆康一遍,“你正经问我,我就告诉你。”

        陆康似乎顿了顿,接着回答道:“大小姐让我这么做必然有大小姐的道理。”

        苏玉霞听完他的回答直接转过身走回屋里去,任凭陆康一个人继续在雨里淋着。而她回到房中,端来一盘瓜子坐在窗边,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着陆康被雨淋。

        那一天之后陆康便受了风寒,苏玉霞半夜起来看陆康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发烫,整个人几乎是一块火炭一样。她叫了大夫替陆康治病,陆康一醒,她又嘱咐他:“问我。”

        可是陆康只是低头看着被面,仍然是好像极难说出口来,看在陆康病怏怏的份上,她最后没再逼问他了。

        水声停止之后,苏贵妃又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是宫女太监们都在为陆康换衣服了。苏贵妃转头去看,看见陆康的身体上还有道道刀疤和鞭痕。

        他在苏府接受训练的那些日子,想必也是受了不少的打骂,而后来保护她还有为了苏家去执行任务也受了许多伤,轻的重的,总是接连不断。苏贵妃眼帘一垂,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那是秋日的一天,苏玉霞坐着马车赶赴京城,她即将去皇宫之中参加选秀,争取嫁入皇宫为苏家搏得皇恩的机会。路经一片荒山野林中,三四个歹人忽然从道旁冲出来截住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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