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断去一指
苏玉霞拿起蜡烛剪子来，将变长了一丁点的灯芯给剪掉一小截，灯光又暗了一些。
昏暗的色调使她感到自己犹如在梦中，她想着陆康呆呆傻傻的样子，连门外传来的敲门声都连响了三下她才听见一声。
打开门，她看见陆康望着她，眼里闪耀着一种近乎慌乱又充满决心和自信的光芒。
“大小姐，我有事……”
未及他嘴里的话说出来，苏玉霞已经转过身走进屋里。陆康也走进屋里，顺手将门关上，来到苏玉霞矗立的窗前。
“有什么事非要这夜里无人的时候说？”苏玉霞看着紧闭的窗户上，灯光投下的两个人的影子，心里的思绪也似那影子摇摇晃晃。
陆康望着苏玉霞的背影，想了想，嗫嚅道：“大小姐……不，我今夜不想再这么叫你了……”
苏玉霞心里一动，惊讶地盯住那双影子中间较高的一个，她忍不住摒住呼吸，心里隐隐有些期待着什么，却又充满了担忧。
“霞儿……”
陆康的话才说到一半，苏玉霞便像被针扎或受了很大的惊吓一般，飞快地转过身来，用她那双又光彩锐利却还妩媚无比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你不要说了。”
虽然她故意装作很淡定很坚决，可是她飞快从他脸上移开的眼光已经出卖了她，她自己知道自己这么快，得过陆康已属不易，想瞒住她自己却是更难的，不过她仍再次：“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么直呼本小姐的小名，念你是初犯就算了，自己掌嘴三下。再有下次我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陆康只得照做，抬起手来利利索索地将自己掌掴了三下，只听见三下脆响，苏玉霞回过头来已经看见他脸上两片赤红，看起来着实是费了不少劲儿的。她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可她一垂眸还是说道：“你不必说什么，出去吧。”
陆康看着苏玉霞一怔，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刻听命离开，苏玉霞佯装愠怒地回过头瞪着他，却见他眼神坚定地望着自己，苏玉霞有些茫然而惊诧。
“大小姐，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要说出来——”
“我喜欢你！”
苏玉霞原本已经很是暴躁，她非常害怕陆康说出来的那句话，会和她心里想的一样，她是无法接受，也不会容忍的……那样一句话从一个身份低微的护卫口里说出来，又传入她的耳朵里，简直就是讽刺，是侮辱。
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那四个字之后，她却异常的平静和镇定，她也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这样，究竟是因为已经被陆康这样的行为彻底地震惊到不知所措，还是自己也似乎对这句话有所接纳……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听见陆康抬起手又重重地在自己脸上掌掴了一下，当他再要打第二下时，苏玉霞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他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苏玉霞，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是犹如回光返照的振奋和决绝。
他伸出双臂就这么用力地将苏玉霞揽进了怀里，他摁着她的头令她贴着自己的胸口，她那愕然的同时，被那隔着衣料传入耳中的心跳所吸引，接着合眸，泪落如珠。
那一个在三九天的寒夜里，突如其来的，不可思议的，令人窒息的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足够一个人从地狱升上天堂，又从天堂落入地狱，一次一次的希望燃起，接着一次一次的懦弱放弃……
在陆康的怀里听着他始终很急的心跳时，苏玉霞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充满希望的，仿佛再也不是那个被苏大人养在深闺的娇千金，而是一个平民家里的妙龄女子，在适当的年纪里和一个少年相遇，两人打打闹闹之后暗生情愫，情投意合厮订终生……
可是梦终究是梦，再美也是会醒来的。苏玉霞睁开眼睛，那双眼中仍然是同闭上之前一样，冷淡而高傲。她从陆康的双臂中间挣开，站在他的对面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接着便用力地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那脆生生的一响划破了长久的寂静，也摧毁了苏玉霞心里那个错误的念头，两个人似乎同时听见心里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陆康的脸颊上方才淡了一些的红肿，被苏玉霞这么一巴掌又打得像是要透出血来，可他原本健康的麦色皮肤，已然苍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大小姐，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的……”陆康话没说完，就被苏玉霞抢先打断：“你走！”
陆康不能理解，看着苏玉霞问她：“大小姐，这是为什么？”你就因为我说了真话所以就要将我从你身边赶走吗？
苏玉霞转过身走到桌边，又将灯花剪短了一小段，“从现在开始，苏家大小姐的贴身护卫陆康，他已经死了。你走吧，今后苏家不再需要你，我会告诉父亲你已经死在恶人刀下，你从此以后就自由了。”
陆康不能接受，“大小姐，为什么要让我走？我只不过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而已，并没有想要什么结果，大小姐不能接受，我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地保护大小姐，为大小姐赴汤蹈火……”
“不要什么结果？呵呵……”苏玉霞冷漠地笑了笑，“我不管你有没有想要什么结果，这个开始就是不应该的！”
苏玉霞转过身，狠狠地，鄙夷地瞪着陆康，语气犹如这屋外三九天能够让人刺痛得骨的寒风一般，一直往陆康的耳朵里吹去，要吹进他心里让他感受到那股寒意，彻底地要他再不提那个念头。
“你只不过是苏家的一个奴隶，连我娘养的那条狗尚且不如，竟敢对本小姐动如此心思？按照苏家的规矩，你身为奴隶分不清楚自己应该呆的位置，就应该被从苏家彻底铲除！”
“本小姐见你这么些日子护送我来京，路途中你为我受了好几次伤的份上，这才不追究你，让你离开苏家另谋出路，你还不满足？非要逼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苏玉霞一垂眸，嘴角一扬却没半点喜气，“好，既是如此，那你回苏家之后自己去领罪，依我看，就断去一指……”
她抬手捉住他的右手，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尾指，“就这个，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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