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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年前的信


许是临近周末的缘故,周五晚上八点多的广州市区,拥挤的交通状况还没有得到完全缓解。

        王沐慕下地铁后幸运地挤上了往佛山方向的公交车,虽然“广佛同城”理念提出好多年,但交通接驳的发展还是抵不上两地通勤量的与日俱增。

        公交车只能堵在车流中不紧不慢地前进着,她隔着公交车的车窗望去,市区璀璨的霓虹灯慢慢在身后缩成点点光斑,模糊了建筑物的轮廓,马路两侧林立的商品房里亮起万家灯火。听着无线耳机随机播放到陈奕迅演唱的《好久不见》,低沉忧郁的嗓音浅唱着“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

        一个久远而清隽的少年轮廓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脑中,她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一切都早已结束,不是吗?被轻易丢掉的一场年少轻狂的爱恋,终会碾碎在时间里的,纵然可惜,确是自找。

        九点一刻,她总算回到家——一个广佛交界的城中村。只有周末的时候她才会回家,平常工作日的时候,为了方便上下班,她和金小灵一起住在房东兼好友潘颖菲在广州的一个三室一厅套间里。

        老火汤浓郁的味道从厨房传来,汤锅里的椰子炖乌鸡还在沸腾着,椰子的清甜香气弥漫整个屋子。

        “囡囡,回来了?先去喝点汤啊。”王妈妈从一堆小学生作文中抬起头,示意王沐慕去盛汤。

        “改作文啊?”王妈妈作为一个从业三十余年的资深语文老师,尽管只剩三四年就能退休,还是一如既往地兢兢业业工作着。

        她看着妈妈染发剂都盖不住的白发,感到心酸又可笑。近几年教育部一直说着要给学生减负,但基层教师的工作量却日况有增无减,压得他们根本喘不过气来。

        “嗯,周一得评讲作文,这周怎么也得改完才来得及发下去。”王妈妈头也不抬的应着。末了,她突然想起来,道:“对了,有两封你的信,我帮你放房间书桌上了,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写信,真难得。”

        两封信安静地躺在书桌上,信封所画的是一样的景致。由古朴石砖铺砌而成的小道沿蜿蜒的小河而建,道路两旁皆是碧瓦朱檐的古建筑,层楼叠榭延伸往古城深处。唯一不同的是,一个信封上绘的是朗朗晴天时明媚的白日古城,而另一个信封上绘着的却是绚丽璀璨的古城夜景。

        两封信的寄出地址都来自丽江古城中一家叫“可期”的客栈,信封上没有寄件人的姓名,但她不拆开也清楚,寄件人一封是她自己,而另一封则是陈景煜。

        五年前的他们,有着那个年龄寻常青年独有的肆意张扬和单纯憧憬,无知亦无畏无惧,是最美好的年华。

        那年的毕业旅行,如今想来,该是他们最后的一场甜蜜美梦。在此往后骄纵和猜忌在他们中滋长,直至分开。

        首先轻轻被拆开那是五年前她写给自己的信,慢慢展开,摊平。

        她发现现在的自己跟五年前全然不同,例如曾经习惯铁画银钩的锐利笔迹,现在变得中规中矩,少却了的笔锋就如她从前的品性和为人处世的心态,或许多余,却独特。

        她把碎发撩于耳后,俯首看信,泛黄的信纸上写满了当时的她对未来的兴奋期待:

        亲爱的自己:

        hey,五年了,你应该过得还不赖吧。反正肯定能比现在的我更成熟、更懂事、更优秀、更有规划。

        27岁的你,应该跟这个呆子已经结婚了吧,要是他确实太呆,五年都还没把你拿下的话,那就换你大发慈悲,主动点把他拿下好了。

        你应该有一份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要养一只猫或者狗。白天的时候,你跟他各自努力奋斗,晚上回到家,你们会一起做饭,你收拾,他洗碗。吃饱了就一起牵着手去散步,下雨天就一起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剧,温馨何睦,绝不吵架!

        放假的时候,你们会自驾车一起去周边的海滩听潮起潮落;会泡着温泉洗涤身心;会攀上重峦叠嶂的山峰。你们会像现在一样,每年去一个地方旅行,感受风土人情;感受风光水色;感受四季更迭。

        2015年3月13日

        王沐慕

        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滴湿这封短短的信。

        这封字里行间都彰显着她明媚心态的信,如同一道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上她的脸庞,叫她不敢把目前这个遇事不决、得过且过、漫无目标的人联系在一起。

        到底是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还是她自作聪明地以为收起棱角,生活就能更顺遂?王沐慕找不到答案。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曾经充斥满她字里行间的人,真的被她弄丢了。她匆忙把两封信都塞进背包里,眼不见为净。

        因为另外一封信于她此刻而言,太沉重,太炽热了,她没有勇气打开,仿佛那已不是一封简单的信,而是愈合的伤口,她怕一经打开就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备受打击的王沐慕在家行尸走肉般又过了一天后,终于受不了了,星期天一大早连午饭都没吃就回了广州,她澎湃的情绪太需要通过独处来获得一个的发泄口。

        听到门口的异响,潘颖菲穿着拖鞋急匆匆地去开门,待看到是王沐慕后,一脸失望,“怎么这么早回来?我还以为是我的外卖到了呢。

        “你怎么在家?”看到她在家,王沐慕也是一呆。身材出挑,容貌出众的潘颖菲是个兼职模特和up主,她明明记得她这周是要去深圳参加一个走秀的。

        “走完秀,后面的活动不参加也行,就提前改签回来咯。”潘颖菲两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察觉到王沐慕神色不对,满眼颓然,潘颖菲缓解气氛地开玩笑道:“不会是你妈又想喊你去相亲吧。”曾经有一次回家后的王沐慕也像今天一样,突然提前逃跑回来,几经询问她才肯说,原来是因为王妈妈瞒着她,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

        王沐慕赏脸地勾勾唇角,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菲菲,可以陪我聊聊吗?”她格外严肃的神色和哽咽着的语气,有点吓到潘颖菲。

        潘颖菲把王沐慕拉到沙发上坐下,忙说:“当然!发生什么事了?”

        她认识王沐慕五年多,还从未见过她这副遭受了大挫折的模样,不禁就往什么债台高筑无力偿还、突发疾病急需器官等狗血的方向想去。

        “也没什么事,菲菲,我就是,就是突然觉得我的人生好失败啊!”话音未落,蓄满眼眶的泪水就先落下。

        潘颖菲一听,松了口气,看来只是情绪作祟,忙轻声安慰道:“怎么就失败呢?你有工作收入,有健康的体魄,有爱你的父母家人,有像我这样善良大方的姐妹兼包租婆,是不是?你已经比很多人成功啦。”

        “没关系的,木木。每个人的轨迹都是自己选择的,你要是不满就去改变,不受外人影响地去做一个满意的自己。”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需要一个不起眼的引线,而她能做的只有陪伴和开解。

        “好像全世界只有我,还如几年前刚毕业的时一样,不见进步,不愠不火,一事无成。我不像你家底丰厚,也不像小灵规划明确。”王沐慕拿起茶几上的纸巾,胡乱擦着眼泪。

        潘颖菲是广州本地人,十年前她爸妈为了照顾她哥一家,决定移民国外,剩下她一人在国内管着这几年拆迁后分到的几套房产。房子的租金其实就够她日常花销的,但偏偏她很有事业心,除了日常工作,还是个兼职模特、up主,生活过得精致小资,璀璨耀眼。

        另一个室友金小灵,毕业一年才就已经是农商银行的编制员工。或许是来自于偏远农村的缘故,她一直很进取,有一套自己的规划,现在每个周末都在上课,攻读在职研究生,是个坚持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前进的女孩子。

        听了她的话,潘颖菲不禁蹙眉,“木木,我觉得你的评价标准不对,什么是成功?什么是失败?我一直相信无论什么‘果’,都是由一点一滴的‘因’累积而成,因果循环。而且,你就是你,为什么要跟别人比?”

        “你不能只是片面地看到我和小灵今天获得的,而忽略我们所经历的。当你学着隐藏自己、安于现状地生活时,就没有资格渴望别人的多姿多彩;当你学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地工作,就没有资格羡慕别人的升职加薪;当你整天只知道浑浑噩噩、不思进取时,就没有资格企图可以不劳而获。”明明是想安慰王沐慕的,说着说着潘颖菲居然有些冒火,语气也不觉地尖锐起来。

        她的话,教王沐慕醍醐灌顶。

        陈景煜离开后,她好像慢慢把自己从一直张牙舞爪的猫,变成一只遇事只会缩在壳里的乌龟。她不再坚持自己的特立独行,在日复一日的庸庸碌碌中慢慢变得麻木、屈服、顺从,迷失在唯唯诺诺、畏首畏尾的生活中,还试图说服自己这个才是生活的原本样貌。

        那封信就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剖开眼前一潭死水般的虚假平和,撕破所谓的现世安逸,告诉她,她已经在自己围圈出来的舒适圈中迷失得太久太久了。

        “菲菲。你说得对。”她们的用心和努力她是有目共睹的,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不如意而否定别人呢。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像这样。”她们是一起在卓然传媒实习时认识的,当时的王沐慕跟她性格类似,张扬肆意,没心没肺,敢爱敢恨,正是由于性格的共性,她们才成为好友和室友。

        王沐慕吸了一吸鼻子,抹掉泪痕,一把拉过潘颖菲,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菲菲,你最好了!等下午小灵下课,我要请你们去吃火锅!”

        ,苦恼悲怆的情绪一扫而空,王沐慕心下告诫自己:人不能没学会展示自己,却先学会否定自己!从此以后,不能再留有遗憾,不能再让世俗的目光框定自己,喜欢就去追求,想要就去争取,再好的年华,如果只是忍住、守着、惦记着,终究是会过去的。

        坐在z大学的小超市门口,潘颖菲不耐烦地用吸管戳着玻璃瓶中的可乐,“小灵怎么还不下课啊。”

        “小灵来信息说,教授还在划考试重点,她脱不开身。”王沐慕能理解她的不自在,面对一个漂亮的大美女,也难怪那些路过的小男生会忍不住朝她张望。

        “昨天深圳的时装秀还顺利吗?”想起她提前回来,王沐慕没话找话地闲聊。

        “顺利是挺顺利,就是遇到一个自大的暴发户,直接来后台逮我,幸好我溜得快。”她开始回忆。

        “自大?怎么说?”

        “送个花还要助手先拿着,真是又装又矫情,幸好以后没有机会再碰到。”想起来那个徒有其表的人,她满脸嫌弃。

        璀璨的射灯聚拢在t台上,光如白昼。动感的快节奏背景音乐中,t台上一个个衣香鬓影女模特迈着自信又性感的步伐,展示着身上美轮美奂的当季时装。

        关祁隐没在光线阴暗的观众席里,这个品牌的老板与他私交甚好,每季度的潮流时装秀都不忘给他发邀请函,闲来无事时,他也喜欢参加这种赏心悦目的社交活动。

        助理葛俊轩注意到,此刻关祁眼中露出鲜少有的惊艳赞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层层洁白的轻纱勾勒出女模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姿,挺拔修长的脖子上绑着一根米色蕾丝,蕾丝的末端垂在她诱人性感的锁骨上。芊芊玉足踩着纤细的高跟鞋,白色绸缎的鞋面上点缀着闪闪发亮的水晶,每走一步都流光溢彩。

        她精致魅惑的五官妆感很轻,看上去干净得有些神圣不可侵犯,低眉浅笑中顾盼生姿。乌黑柔顺的黑发松散地编好盘起,发间装饰着娇艳欲滴的黄玫瑰和其他不知名的浅色小花朵,曼妙娉婷得宛如冲破晨曦自森林深处走出的精灵。

        每一步都似走在关祁的心上,泛起阵阵涟漪。

        跟在boss身边这么多年,葛助理察言观色的能力可是一绝,何况自家老板看得眼神都直了,他还能不懂?

        果然,佳人才刚刚走完秀进后台,boss就转过头吩咐他,“准备束花,等下陪我去趟后台。”关祁想了想,难得的补充道:“黄玫瑰吧。”

        无需言明,他已明白为谁而准备,只是对于boss额外的补充,有些许惊讶,印象中boss似乎很少花费心思和注意力在这种事情上。

        领命去买花的不到半小时里,葛助理已经通过关系网络,联系到主办方,要来了女模特的基本资料。只有掌握全局,才能以备不时之需,这种事情他早就驾轻就熟。

        “boss,刚才那位模特行内人称thorns,本名潘颖菲,还需要更多详细资料吗?”葛助理在关祁耳旁小声地汇报刚查询到的信息。

        关祁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示意他没这需要。

        走秀一结束,关祁就熟门熟路地带着助理找到后台,不好直接进去,葛助理随便拉来个工作人员,报过thorns的名字,拜托他帮忙请人出来。

        等候片刻,已经换过衣服的佳人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她走到二人面前,波澜不惊道:“我是thorns,你们找我?”

        关祁离她不过两步之遥,她不似刚才台上的朦胧神秘,近看之下,她清澈的眼眸如雪山消融汇集的一汪素净深潭,有摄人心魂的绝美。

        他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花束,双手捧起,举在她胸前,荡出一个融融浅笑,彬彬有礼地道:“hithorns,我是关祁,你刚才的走秀可真精彩绝伦,叫人印象深刻,我在晴茵阁订好了位置,有荣幸邀请你一起用个晚餐吗?”

        晴茵阁是当地有名的高端西餐厅,以价格昂贵为人所知,潘颖菲虽没去过,但也略有耳闻。

        又是一个无聊又没诚意的富二代,这种抱着猎艳心态的登徒浪子,她看得多了。干脆利落地拒绝,毫不拖泥带水,“抱歉,我叫的出租车到了,等下还要赶高铁,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她连跟他虚与委蛇都不屑,没有接过花,直接越过他走开。

        这种情况实属少见,以往虽然也有过拒绝他邀约的,但鉴于关祁一表人才、翩翩公子的外形,她们多半还是会应酬一二。

        他不发一言,微恼地把花扔回给助理,长得漂亮归漂亮,但这骄纵的性格确是不敢恭维。

        他,从不做自讨没趣的事情。

        潘颖菲也不算说谎,她确实是买好了高铁票,但却不是今天的,之所以脚底抹油,还不是因为她认出了他!

        还说什么印象深刻?拜托,他连她都没有没有认出来好吧。她可不打算在此时贸然暴露、横生枝节。想起能写出霸王合约里面那些龌龊的条文的人,威逼利诱、强取豪夺恐怕都不在话下,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连进后台都如入无人之境的人,明天的庆功酒会多半还会遇上,还是尽早改签回家吧,潘颖菲只是可惜了酒会上是大餐而已。

        一个月前。

        “表姐,他们要回收我账号,怎么办啊?!呜呜呜……”电话那头的小女生哭得泣不成声。

        “你跟他们运营人员交涉过了吗?对方怎么回复?”潘颖菲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指导她处理。

        谁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儿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只知道哭泣,什么有用的东西都问不出来。

        好说歹说地安慰了半天,耐性即将耗尽,低吼一句“把合同拍给我看,我帮你解决”,就一把挂掉电话。

        才上大二的表妹苗恩娜自幼爱好跳舞,现在是个舞蹈专业学生,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在几大视频平台注册账号,时不时地发布一些舞蹈视频,几年下来,竟也积累到几万的关注人数。

        闲暇时,兢兢业业地运营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好不逍遥自在。前阵子,有家叫沫糖娱乐的机构在平台的私信里面联系她,先是投其所好地夸赞她一通,接着天花乱坠地自我吹嘘一番,最后才表明想签她的意图。

        入世未深的她听说对方可以提供报酬的丰厚和繁多的资源,想想自己就一学生,没什么好被骗的,也注意没细看,就毫无心眼的大笔一挥给签合同了。

        潘颖菲看着那合同就来气,这丫头是人头猪脑吧,这样的卖身契她居然也敢签。

        合同里面的条款简直近乎苛刻,其中就包括全盘接受任何的商业合作,如果拒绝的话,作为机构前期资源投入的赔偿,机构有权回收她的账号,还禁止她往后在其他任何平台使用当前的ip名称。换言之,这几乎是一份把她买断的霸王条款。

        前期商业合作中,多半是一些不知名的代餐米糊、护肤品之类的产品,她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忍下,毕竟合约拿捏在对方手上。这次机构居然变态到给她寄过来一箱很是清凉的舞蹈服,说商家要求她在下一个舞蹈视频中穿上它跳舞!

        拜托,那些薄如蝉翼、若隐若现的衣服穿上身的话,简直与艳舞无异,有伤风化。

        苗恩娜义正言辞的拒绝不但没能获得机构的谅解,机构还一改往日和善的面孔,态度异常强硬。

        就这样拖了一段时间,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都不管用。马上就到合同规定的更新周期,机构还是独断专横、一意孤行。

        这种事情她哪敢告诉家长,只能私底下缠着一向主意甚多的表姐帮忙解决。

        会议室外嘈杂的争执声不断传进来,关祁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完全不在乎对面中年人进退维谷的尴尬表情。

        中年人打发身旁的助理出去处理,赔着笑,强装镇定地把早已拟好的合同给递过去。

        关祁打开合同,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争执声听起来越来越响亮,显示着闹事的人正在逼近。

        会议室的门“轰”的一声被粗暴地推开时,合同也被关祁毫不留情地合上,推放一旁。

        马上就到嘴的鸭子飞了,中年人勃然大怒,他也不躲藏了,直接站起来走近贸然闯入的潘颖菲和苗恩娜二人,还高喊着要叫保安来撵人。二人当然不肯轻易离去,硬要留在此处跟他们理论,他正在谈大生意呢,怎么能让两个丫头片子给搅黄了,伸手就打算把坏他好事的两人推出去。

        可他还没碰到人,手就被一只强悍有力的手掌拉住,关祁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和两个女生旁边。中年人见金主都出手干涉了,也不好再动手,只得讪讪地赔笑。

        潘颖菲陪着表妹已经来沟通过好几次,他们每次不是把她们晾在一边,就是推诿不回应,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今天上来的时候,她偷听到秘书说总经理在会议室里开会,心想既然小员工解决不了她们的问题,那她今天就是硬闯也要找他们老板给讨个说法。

        她们二人从未见过沫糖娱乐的老板,但看大家都对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毕恭毕敬,而他也一派上位者的威严厉色,下意识就认定那人肯定就是老板无疑。

        潘颖菲看到他刚才的举动,但没往英雄救美方向想,反倒是以为他是老板,刚是在呵斥底下员工,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你最好识趣点,赶紧答应解约,那些合同里面的条约根本就是不对等的!你不肯解约的话,我们就去找律师告你!我们还会联合其他受害的主播和up主在媒体上曝光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公司有多恶劣卑鄙、猥琐奸诈,让你们公司名誉扫地、一文不值……”

        她还没说完,就被闻风而至的保安人员给拖走了。

        被无辜痛骂一顿的关祁不怒反笑,如此正好,看来这个收购价格还能再压一压。藏起愉快的心情,他脸上挂满阴霾,遗憾地对中年人说:“抱歉了,唐总。对贵公司当前的经营状况,我想我还需要请专业的团队好好衡量一下。”

        “boss,我想起来,潘小姐可能是认出你了。”回去的路上,葛助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一开始他就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只是当时没反应过来。

        “我见过?”关祁蹙眉,这么出挑的人,他不可能没印象。

        “上星期在沫糖娱乐。”葛助理避重就轻地回答,敢在大庭广众下骂他boss的人,他当然要特别留意。

        “沫糖……”他低低地念着,忽然想起来,不就是那个指着自己鼻尖威胁的人。犹记得当时他还在想,好端端一个娇俏靓丽的佳人,可惜偏偏长了张不饶人的嘴。

        也不怪关祁记不起,像葛助理这样过目不忘的人,也花好半天才想起来。毕竟谁能把今天这个优雅漂亮的气质美女与当天那个蛮横聒噪的人联想到一起呢。

        “boss,要安排重新认识一下吗?”葛助理说得隐晦,言外之意不外乎是提醒他,她还有把柄可以供他们利用。

        “没这必要。”仗势欺人不是他一贯对待女人的态度,而且女人不过是生活调剂,还不值得他劳心费力。

        不出意料的回答,葛助理了然于心,不过也就随口一问,boss什么时候对女人上心,他才该感到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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