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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唐靖


平南侯唐家的夫人酷爱花草,平南侯唐旬为了讨孕期的夫人开心,南下时运了不少奇花异草回府,经花匠之手养了些时日,确定花草无毒之后,平南侯把那些花花草草都移进了侯府花苑,眼见着就是百花节,花苑里又温度适宜,那些植物毫不吝啬地吐了蕾,红粉为多,间杂着白紫色,不失为一番美景。

        每月初一那天,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夫人得进宫给皇后请安。一众夫人坐在殿内,听完皇后训话,而后聊开了。

        这样的时节聊的多是越来越近的百花节。

        皇后发话,“今日不必拘束着,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吧,百花节每年都在御花园,今年能否寻个别的去处?”

        “御花园虽繁花似锦,但终究是年年能见着,也没了什么新奇意思。”既是皇后开了口,夫人们也没了太大顾忌,“今年百花节不若去平南侯府过吧?江浙地带太远,平南侯府倒是很好,我们也想见识一下不同地方的景象。”

        这一句得到了不少夫人应和,“是啊,也实在是好奇得紧,不知南方花草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皇后听了几句,寻到了人群中的平南侯夫人,笑道,“平南侯夫人以为如何?可方便让大家一起观赏一二?”

        候夫人柳氏生得十分俊俏,二十□□的模样,因着怀孕长了些肉,可爱灵动。她笑起来右边脸颊有个浅浅的梨窝,“自然是方便的。平南侯府简陋,承蒙娘娘与诸位夫人不嫌弃。”

        “那便这般定了吧,宴席吃食自有本宫来置办,你还怀着身子,不必费心,给个场地就是了。”

        “臣妇知道了。谢娘娘体谅。”侯夫人起身行了礼,又重新坐下。

        即便皇后说了不用置办吃食酒水,花园里总该要整理的,匆匆忙忙地置办得差不多,百花节也就到了。

        侯夫人的肚子已经挺大了,平日多在卧房里做做女红,天气好了才会在丫鬟陪同下去花苑里转转。

        于是她提前给皇后递了帖子,只怕自己不能一直陪着皇后逛花苑,以免落个不敬皇后的罪名,惹得皇后怪罪。

        那些花很给面子,暖暖的晨曦洒进花苑,花儿便盛着露水缓缓舒展开了。

        皇后携一众妃嫔以及贵家夫人小姐到侯府时花苑里已是一片珍奇斗艳的景象。

        平南侯夫人柳氏引着皇后等人进了花苑之后只陪着皇后走了一圈,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回了房,只招来全部的丫鬟给人领路。

        “真美啊!”

        “好些都不曾见过。”

        “下面挂了木牌,有名字,有的还有介绍。”

        “……”

        众人三三两两结伴,钻进花苑里边走边看,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这场百花节办得十分顺利,平南侯府自然得了重赏,赏赐的物什里有只香囊,绣工精美。

        平南侯给来送赏的公公打赏的份额很大,公公便低声交代了柳氏几句,“这只香囊是娘娘求了给夫人安胎的,夫人记得挂上,莫在人前落下口舌。”

        “记着了,多谢公公。”她和唐旬送了公公到门口。

        “侯爷和夫人回吧,杂家也回宫去回旨了。”公公施了一礼,转身回宫里去了。

        第二天夜里,丫鬟给柳氏送洗漱的热水,却没接好柳氏摘下来递过去的香囊,直直坠进了水里。

        柳氏愠怒,让丫鬟下去领了罚,把这毛手毛脚的丫头赶出了自己院子,放到别处做杂活。

        她得表个态度,天子脚下,一言一行都有忌讳。

        香囊浸了水,挂在外间的架子上晾了起来。

        入夜后有个黑影从外间闪过,只停留了半息就消失不见,并未惹起任何人注意,即便注意到了也只当自己眼花。

        这两日柳氏没出自己院子门,待香囊干了后重新挂上,才有了些心情出门散步。

        约莫半个月后,柳氏正和唐旬用着午膳,忽然间捧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唐旬还没来得及伸手扶她起来,就看见她裙底染了红。

        “来人,快传女医。稳婆呢?也喊来。”他一边吼着,一边抱起地上的人,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卧房,把人放到床上。他把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过了许久才能发出声音。

        “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你别吓我……”他的声音发紧,喉咙嘶哑,嗓音里满是焦灼。

        柳氏双眼闭着,面色惨白,满脸痛苦之色。

        唐旬一声声地唤她,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稳婆呢?来了没有啊?女医还有多久能到?”

        屋外一阵嘈杂,伺候他的小厮语速飞快,“来了,稳婆来了,女医刚进府,马上就到。大公子二公子也在往回赶,很快就回。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也不知是在安慰唐旬还是安慰他自己。

        稳婆进了屋里,查看了一番柳氏的情况,掐着人中把人弄醒,“侯爷,有参片吗?给夫人含着。”

        “热水,剪刀,赶紧的,快点。”稳婆摸了摸脉,心里顿时一紧。

        “侯爷,烦请您出去等吧。”

        “不。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唐旬没有动,双目失神地跪坐在床头。

        “夙夙,夙夙,柳夙夙,你看看我,你这样我害怕……”

        也许是听见他的哭声,柳氏睁开眼,“…………别、别哭,没事的,没……事的。”

        她没什么力气,只觉得自己很疼,尤其是肚子,特别特别疼。

        女医进房间后在床边诊了脉,微弱凝滞的脉象让他皱紧了眉,“夫人,趁您还有力气,先把孩子生下来……”

        “什么叫趁还有力气?”唐旬红着眼,打断了女医的话,嘶吼着质问女医。

        女医不能跟他计较,定了定神,“夫人的情况……很差,如果现在能把孩子生下来,或许孩子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否则就是一尸两命。”

        “我……我生。现在生。”柳夙夙微弱的嗓音几乎被淹没在各种声音里,可唐旬还是听见了。

        折腾了许久,柳夙夙一身衣裳湿了个透,濡湿的头发贴在颊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狼狈又苍白。

        “啊……”疼痛让她忍不住喊出了声,很哑,声音也不高,女医知道她快撑不住了,让稳婆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柳氏生了个皱皱巴巴的小男孩儿,哭声断断续续,像幼猫嘤咛。

        柳夙夙无声无息躺着,胸腔的起伏愈发微弱。

        女医在征得唐旬同意后给柳氏用了剂猛药,吊着她一口气,她看着小小一团的奶娃娃,扯出个虚弱的笑。

        “唐……唐靖。靖取平安,安定之意。”唐旬伏下身子侧耳贴在她唇边听着她说。

        “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唐旬全身都在颤抖,明确地彰显着他的慌乱。

        “夫君,别怕。”她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像往常一样。可是她没什么力气了。

        唐旬拉着她的手放到脸上,蹭了又蹭,止不住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到她手上。

        她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夫君,对不起。”

        嘴唇开开合合,没能发出声音。

        “小阿靖,对不起。”她想。

        她的眼睛合上了,泪水从眼角滑出,藏进黑发间。

        她的呼吸逐渐停止,唐旬捏着她的手腕,那里再没有了令他安心的沉稳脉搏。

        唐旬俯身抱着她,把耳朵贴在她胸前,他怕自己手抖得感受不到她的脉搏,他想听听她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可是过了很久很久,仍旧是死寂一片。

        柳氏去世后,唐旬的人查了很久,最终从香囊里找到几味相克的毒药。

        那几味药在最初检查香囊的时候根本没有,否则他怎么会让她随身挂着?

        他怒极了,要继续往下查,却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个干净,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得丝毫不剩,就连那个送水的丫鬟也消失不见了。

        唐旬每天沉默着,除了喝酒就是发呆,对那个几乎每天都在生病的儿子更是不闻不问。

        他不想去见那个奶娃娃,每次看见唐靖,他总会想起柳氏在自己怀里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他喘不上气。

        唐靖的身体很差,他总在生病。

        唐旬不管他,大公子二公子更是觉得如果没有他,自己娘亲不会丧命,对这个病秧子弟弟很不待见。

        府里的下人都是看当家人脸色行事的,唐旬的态度决定了唐靖的待遇,唐旬不闻不问,下人对唐靖自然是从不上心。

        奶娘可怜唐靖,但终究是能力有限,能做的也不算多,偶尔连温饱都不能保证。

        唐靖三岁那年冬天格外冷,连绵的雨雪不断,气温极低,唐靖染了风寒,总也不见好,三九第一天雪落下来那夜就不行了。

        唐旬听说了也未曾有过半分怜惜,他甚至嫌晦气,没等孩子断气,就命人拿毯子裹一裹送了出去。

        “送远点。”

        这是他看着这个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管家尊着唐旬的意思,把孩子扔在了外郊破破烂烂的土地庙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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