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六章：登门

夜，与毓临街、烟柳巷等地不同，德胜坊这里极为冷清。不过早早的，大多数人家就已经吹灯拔蜡，只有寥寥几户还从窗户内透出光来。与五牌口那样的官宦住所聚集地一样，这里也是京中最为普通的老百姓住所聚集地。住的大多是家里有几个小钱，勉强度日的人家。

        赵喜此刻看着一桌子粗茶淡饭，抿了口酒十分不悦的道：“这样的菜，别说下酒了，就是吃饭都不下饭。”赵喜的妻子张氏闻言便是嘴一撇，将手中的针线活往桌上一放，捂着脸就跑进了屋里。原本就是个新媳妇儿，脸皮薄，性子又软糯，如何受得了被夫君这样责怪。趴在床上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赵喜听了这声音，也自知自己有些过份，偏偏就低不下这个头去劝。看着桌上两三个没油水的素菜，又抿了口酒，咂咂嘴，嘟嘟嚷嚷道：“这陈四家的酒兑的水是越来越多了！”说着，心里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气愤，将酒盅往桌上一拍，索性不喝了。斜倚着椅子坐着，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赵喜，快去劝劝你媳妇儿。是咱们家穷，咋能怪她？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说到底，还是你不长进。别人也当衙役，你也当衙役。你瞧瞧前头牛虎儿，那日放衙回来不是买酒买肉的。你呢？这为了给你寻这差事找你姨母家借的三十两银子这都一年多了还没还上。”赵喜老娘一边缝补着衣物，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赵喜自幼家贫，没到十六老爹便死了，他娘靠着缝缝补补给大户人家浆洗些衣裳才把他带大。好不容易借钱给他找了这个差事，原想着苦日子到头了，没想到还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张家也是看中了他在衙门里做事，才没狠下心多要彩礼便把张氏嫁过来了，时不时还会补贴些给张氏，盼着赵喜有朝一日往上爬了，也能提携提携自己的大舅哥一番。这个媳妇儿若是被他骂走了，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这些话赵喜依然不是头一次听了，只要每日回来老娘总是要唠叨两遍。虽说知道她这是为自己好，可奈何这京兆尹陈宜是个雁过拔毛的主，他即便再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只能寻着合适的时机瞧瞧能不能往别的衙门里调调。经老娘这么一说，心中更是越发的烦躁起来。气冲冲的起身正欲进屋去看看张氏，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都这时候了，谁还能来找他？莫不是衙门的人？想想又摇了摇头，昨夜他们去办差每人发了一百文钱都没来叫自己，今日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好事了。想到自己昨日当牛做马累了一天，不过是晚上提前走了便少了一百文钱，心中越发的不爽。正想装作听不见，却见自己老娘已经颤颤巍巍的将门打开了。“赵喜兄弟。”进来的人正是周华，只见他今日穿的倒是比平日好上许多，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的走了进来。“这位是令堂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喜即便心中再有不满，周华平日里也算待他不错，加之他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自己的老娘又在。只得淡淡道：“周师爷怎么来了，这是我娘。”“老太太好，前几日衙门事多，没来给您拜个年。这天色已晚，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这些个东西不值多少钱，权当是个孝敬，还望您别嫌弃。”周华说着，从身后门口的地上拎起几包东西放到了桌上。赵老太太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连忙笑呵呵的道：“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我平日里倒是未见过你，往后多来家里坐坐。”赵喜见了这些东西，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他素日里虽和周华关系不错，不过周华还从未到过自己家里，更遑论送礼了。他毕竟是个师爷，往常吃饭都是自己掏钱请他办事居多，今日竟反了过来。不过见他没有空手而来，自己老娘也欢喜的紧，赵喜的脸色也略微好看了一些。对着自己的娘道：“娘，您先进去看看春莲，我和周师爷有话要说。”赵老太太闻言，知道这师爷可比自己儿子官大，连忙点点头，笑呵呵的便进了里屋。整个客堂一时便只剩下了赵喜和周华二人。赵喜向来是个直肠子，也不于周华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周师爷这么晚来找我有何事？”周华见他面色似有不悦，心下一想便猜到了是因着昨夜的事，连忙道：“赵喜，咱们二人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如今这副样子，可是怪我昨夜未曾前来通知你去领钱？”赵喜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那你当真是错怪我了。我这也是临时才知道的，那钱端上来的时候我们一个比一个惊讶。这陈大人素日……素日节俭你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发过那么多钱。后来才知道这钱不是白拿的，你昨日未去算是好的了。我今日瞧着你那些弟兄们今日吃饭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赵喜闻言，半信半疑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周华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今日来找你正为此事。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我这里现下有一条好出路，若是成了往后一个月少说也有这个数，就看你敢不敢干了。”周话说着，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三两银子？”赵喜有些惊讶，自己如今三钱银子的月奉，连惜米园的伙计都不如。若是真能一月有三两银子的进项，家里便能衣食无忧，再也不用喝陈四家兑了水的酒了。周华嘿嘿一笑，摆摆手低声道：“三十两！”赵喜闻言，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干了！就算是杀人越货也干了！”一月三十两呀，不是只拿这一次钱。而是一月就有三十两的进项呀，一年便是三百两雪花银，攒上两年都能在毓临街买座宅子了。正兴奋时，忽然又有些狐疑的打量了周华一番道：“周师爷怕是也要飞黄腾达了，今日这衣饰可是不一般呀。”周华干干的笑了笑道：“有福同享，有福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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