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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枷锁


路灯散下的缕缕微光透过了单薄的白衣。少年迈着步伐,踏过水坑,倒映着的光阴被一脚踩碎。水波荡漾,激起弱小的涟漪,拼拼凑凑兜兜转转,须臾又连在了一起。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映衬着灯光的背影。那少年已经走远,只留下一片夜景与一潭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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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秦《他和他》

        即使秋的寒意已经丝丝入骨,但总还是挡不过夏日剩余不尽的燥热。一盏台灯还亮着,练习卷上潦草的字迹仿佛书写着作业少年学习时的疲倦。

        作文本还摊在桌上,那篇刚写完的作文来来回回改了许多次,划痕布满了整页纸。是少年人的心烦,却依然止不住那股青春特有的飞扬意气。

        清晨的校园总是充满了年轻的活力,像是这个年龄独有的那份礼遇,朝阳,澎湃。

        经过打架事件后,同学们变得莫名勤快,主动帮着许秦收发本子,怕他在整出什么幺蛾子。没人问他打架的原因,但打心底大家也都摸了个大概。

        有时候,段忱也会要求帮忙送作业,许秦觉得他应该是被他写的优秀作文给感动了。毕竟如此细腻感人的文笔,也只能出自他这位伟大同桌之手了。

        确实,第二天一大早杨老师就把他的文章打印分发给了班里的每一位同学,当作优秀范文让大家学习。虽然说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当那张纸传到段忱手中的那一刻,他还是紧张了一下。

        段沉接过纸,浏览了一遍文章,微微抿了抿唇瓣,脸色看不出是好是坏。许秦的余光一直瞥着他的侧脸,看着他认真阅读作文,嘴角轻轻上扬。

        须臾,意识到了这样流露心情是不是会有些不妥贴,抑住了笑意,恢复了一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地模样。

        在许秦看来,他只是在压抑自己的真情。而在其他同学看来,这就是在说,我都这样不务正业文章还写那么好,不是我牛逼,就是你们太菜。

        许秦一直留意着段忱的反应,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但段忱读到一半的时候,眼里闪过了一抹光。

        是光。

        但片刻之余,那抹光便消失了,剩下是皑皑白雾,他怔住了。

        段忱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带着些许迷茫,轻声道:“是他”

        他说的太轻了,许秦随口便道:“是谁?这写的是你啊!看不出来吗?”难道是我写的太隐喻了?

        段忱立刻回道:“没什么。”

        奇怪,太奇怪了。一定有猫腻。

        —

        下课后段忱破了例的没有去办公室问题,留在座位上,像是在想着什么。最后一排围满了同学,是陈天翔几个在许秦周围走来走去。

        许秦有些不耐烦了,他不介意让陈天翔他们尴尬道:“你们干什么在我旁边走走停停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林志鹏歪嘴斜笑了一下,一看就没啥好事。

        许秦无语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一坨人:“有求于我啊?”

        他们几个看上去好像有些紧张,既然许秦都开口问了,那他们遍你挤我我挤你,总之先供出出一个把事儿和人家说明白了再说。

        “啊啊啊——喂!你们这群狗——东西,别推我啊。”

        小灵通首当其冲,被挤到了最前排。他尴尬地看着许秦的眼睛,想要回头,却见那群塑料兄弟已经远远退到了陈天翔的位子旁,假装没来过一样。

        “诶哈哈—是这样的,秦哥,徐凯想组织咱班这周六一起出去玩,正好学习有实践作业,就顺便一起做了,”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那个你和忱哥有没有空”

        不是许秦故意刁难他,但他声音最后确实想被压了一样,只能听见模糊的几个字。没好气地道:“什么?你说大点声——”

        “我说——”灵同深吸了一口气,反正也没退路了,用尽力地喊了出来,“你和忱哥周六要不要一起来!——”

        许秦显然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大鹅嗓给吓到了:“你有病啊,突然那么响,”他瞄了一眼前排陈天翔等人,正看着他,被他视线那么一撞上又扭头假装聊起了天,“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不就是想问段忱去不去吗?想问就自己问呗。”

        陈天翔见那么久了进展无果,终于冲了上去,做了回人。

        灵同表示十分感动。

        陈天翔特地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道:“秦哥你是不知道,忱哥他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的!”

        许秦也想到了,依照这几天下来他对段忱的观察,他确实不像是会参加集体活动的人。但要是天天和陈天翔这群人在一起搞活动,许秦恐怕自己也接受无能。他们几个和陆之俞简直就是余正阳的化身,只要没人打断他们,能说一整天!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但我也不一定说服的了他参加,毕竟我们也不太熟啊。”

        “不太熟?!你可算了吧,我和他当了一年的好同学,我体育课受伤他都没带我去过医务室。啧啧啧,你们两个这几天明明就熟得很!”陈天翔第一个坐不住,止不住的话从他口中倾诉出来,“我高一的时候,为了我们班运动会1500米长跑能拿一个名次,每天那是玩命地跑啊!后来因为太强了,隔壁三班那群孙子看不惯,体育课故意在弯道绊了我一下,害得我脚崴一个星期上不了学!”

        “当时呢?老林,小茗都来扶我,就忱哥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虽然说你体育课经常一个人坐树荫底下看书,但你好兄弟我都受重伤了,都不来关心我一下吗!”

        段忱刚才一直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听许秦他们议论自己也全当耳边风,就当没听见。但等陈翔拉下一副脸提到体育课受伤的事,他拿着笔的手指微颤了一下。

        他愣了片刻道:“我”

        陈天翔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刻意指责段忱的意思:“行了,你兄弟我呢,开明!这样吧,你这次就跟我们出去搞活动,就当是完成个作业了。”

        段忱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头:“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哎不是,忱哥你别总是这么狠心。诶——诶——!你别走啊,回来。”

        段忱蹙眉,像是心事繁重,他拿起一本作业就准备离开:“我去问题。”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灵同没好气地踢了脚陈天翔:“叫你好好的没事你提那事儿,现在把人赶跑了吧,这下又没戏了——”

        许秦没有参与他们斗嘴,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他白了眼陈天翔,又道:“后来那个绊你的人怎么样了?”

        被许秦这么一提醒,陈天翔倒是想起来了,苦思冥想道:“说来也奇怪,那人后来一周都没来学校。听他们班的人说是腿断了回来上课的时候还是坐着轮椅来的。”

        许秦细细听着,默不作声。他觉得此事可疑,倒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行了,快上课了。秦哥你再帮我和忱哥说说呗,咱班这次实践作业能不能拿5a就靠你了!”

        许秦拿本子抡他回到前座,心想:“靠我个屁,还不是得靠段忱。”

        段尘踩着铃声进班,紧锁着眉头,脸上毫无一丝笑意,暖意渐渐退去,寒意丝丝袭来。有那么一刻,许秦以为冬天来了。

        物理课许秦全程没有抬头,叶倩以为这位万年游离在课堂之外的许同学终于愿意认真听课了。高一(一)班总体水平高,位列年级第一,大部分学生课上以自学为主,低头看书本乃是常事。也难怪叶倩会觉得许秦改过自新了,总比一天到晚伸头东张西望要来得好。

        即使许秦每次上课都心不在焉,但叶倩却从没批评过他,她觉得这孩子还有救,只要等到开窍的那一天一切自然会好起来。在她的教育观来看,对付孩子不能心急。毕竟只有他们自己懂得珍惜现在,才不会让未来的自己后悔。

        以前初中的时候,许秦虽然不听课,但作业勉强还是会写完,正确率也还算高,同学们都以为他的作业都是抄的,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儿。老师也多次找过他,让他不要上网抄,不会可以来问。许秦自然清楚自己有没有抄,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了,那也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久而久之,老师们都不再管他了,他也因此坐实了差生的身份。

        许秦的脑海里回想着刚才陈天翔说得话,越想越觉得哪儿不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用课本挡着,写了一排字。又偷偷摸摸塞到了段忱的抽屉里,用笔该戳了戳他的手肘,示意他看一眼。

        段忱怔了下,思绪被许秦拉了回来,伸手将纸条拿起。

        一排工整大气点字节,秀气的笔锋刚劲有力,段忱看得有些入迷了,险些忘记要读上边的文字。

        “翔子下课时说的那事儿,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段忱又怔了下抬头看向黑板,眼神有些呆滞,被叶倩当场抓获。她皱了皱眉,只是与段忱无神点目光对视了两秒便又拿起粉笔上讲台上写字。

        段忱与叶倩对视了两秒后,还是有些恍惚:“嗯?”

        许秦脸上的笑意退去,段忱第一次看见他摆起脸来的样子居然有些压迫感。

        段忱支支吾吾半天没挤出第二个字,许秦也早就觉察到了异样。怎么可能?这么一个高冷自傲的年纪第一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件事而想不断地回避。

        除非,这其中有什么隐瞒。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和翔子说清楚?”

        段忱还没有意识到许秦已经意见摸清了大概:“说什么?”

        许秦:“骨折,你打的?”

        段忱没有回应。他阖上了眼,又微微睁开,拿起杯子,拧开瓶盖咽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脸颊两侧竟有些微微泛红。

        许秦看着那抹红晕从脖子蔓延到了耳根,发觉自己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烫。

        真是要命了好端端喝什么水啊。草

        段忱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是。”

        许秦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不和翔子说清楚?”

        段忱道:“这事儿很风光吗?”

        许秦绷不住了道:“年纪第一就不好意思打架了?同桌,我什么时候发现你包袱那么重了啊?”

        段忱笑了一声,没有回应。

        哪儿有什么风不风光,是他太久没有面对炙阳了。

        所以才会害怕光的猛烈。

        哪儿有什么永远的年级第一。

        他只不过,也才是个少年。

        许秦看着身旁的段忱。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个过去一直受到老师同学追捧,甚至连余正阳都不惜花一个下午表彰的少年,并没有那么冷漠,但同时也没有了那份少年人应当拥有的快乐。

        他不惜为自己裹上一层冰雪,置身于烈阳之外,从此将那个心底的自己埋没在了深海之下。

        许秦轻声道:“和他说吧。”

        因为我相信那皑皑白雪下点那片基石,总有一天会透过层层冰雪,感受阳光带来的温暖。而那阳光,将永远为你而来。

        话音未落,旁边便没了动静。

        许秦一时不知该怎么劝他,但他认为这件事他非做不可。

        xq:翔子?

        物理课还没下课,许秦将手机藏在抽屉里拿了本书垫着,借着最后一排叶倩不会注意到他的动作,他上课时总是放肆地玩手机。有的时候段忱会在耳边絮叨,“好好上课,别看手机。”

        但今天没人提醒他,他按着键盘的手指都是抖的,突然有些不习惯,突然又有些失落。

        信息刚发出的那一刻,许秦听到了前排抽屉里传来“嘟——”的一声。灵同和段忱也注意到了,一齐扭头看向他。他又挂起了那副神情自若的脸,挑了挑眉。

        三起不落你翔哥:我去,秦哥你干啥啊上课给我发信息,吓了我一跳。

        三起不落你翔哥:有事吗。

        xq:有。

        许秦低头看着手机,泰然自若,仿佛是在认真看书,全然没有一点上课玩手机的慌忙。而陈天翔就不同了,他一直小心翼翼用余光瞄着屏幕,是不是抬起头来应和两句,当他看完他后面这位哥发来的连环文字轰炸后,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我靠”。

        许秦见他慌张的样子,摇了摇头,心中暗叹:“经验不足。”上课手机没多玩吧。

        许秦还想给陈天翔发信息,屏幕却突然暗下了。一只手按住了关机键,许秦愣了下,看向一旁,段忱

        段忱把手伸了回来,轻声说着:“别发了。”

        迟来的“提醒”,但没有缺席。

        “这次,换我自己来说吧。”

        —

        ——处身于这世上,每个人都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存在,微不足道。再微小,一缕微光,只要心怀炙热,阳光也会为你燃烧;一滴水滴,只要心怀勇敢,大海也会为你沸腾。

        许秦:这次,换我来帮你。

        段忱:这次,让我自己来帮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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