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穷人的标准
“等等。”一道如金石相击般好听的男声叫住了她。
苏琪犹豫片刻，回头望向女孩儿，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女孩儿点点头。
苏琪就转过身来，客气地问：“霍总有何指教？”
霍总修长的大拇指抚上左手袖口上那颗精致的袖扣，问：“我记得你是在慈善机构工作，手上拿的是善款吗？”
日进斗金，还这么穷，他在听说苏琪是慈善机构的工作人员时，就有了猜测。
现在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苏琪又抬眼去看女孩儿，女孩儿眨了下眼睛。
苏琪说：“是的。”
陈牧瞪大双眼，猛然记起老婆是募集部的主任，她是来募集善款的？
“好巧好巧，”陈牧笑着打圆场，“居然碰到你来募集善款。”
苏琪瞥了一眼丈夫，眼里的嫌弃一览无遗。
都这么明显了，还猜不出来！
难怪只能当个不入流的导演！
陈牧：“……”
苏琪又望了一眼女孩儿，见她表情平静，好似并不介意她多说两句，就继续道：“我是来取善款的，不是来募集，顾小姐每日都向我们机构捐赠一笔数额巨大的善款。”
陈牧目瞪口呆。
刚才那位进来算卦的排场不小，卦金想必也不少，都捐了？
陈牧迟疑片刻：“方便让我看看吗？工作需要。”
苏琪再次望向女孩儿，见她颔首，把手里的支票递给丈夫。
陈牧数清上边那一大串零，感觉自己都不会呼吸了。
我的妈呀！
几百万，说捐就捐了？
还每天都捐！
陈牧呆呆地望着支票，脑袋糊成一团。
每天捐上百万善款的人，算不算穷人？
苏琪牢牢记着葛副会长说的那次意外，有些焦急，问道：“看好了吗？我立即得去银行了。”
陈牧呆呆地点点头。
苏琪朝女孩儿微微颔首，从丈夫手里拿过支票，小心翼翼放进公文包，快步走出小楼。
大门吱呀一声重新合上，陈牧回神，难以置信地望望顾时，又望望霍知，结结巴巴地找补道：“顾、顾小姐把钱都捐出去了，还是个穷、穷人，符合节目的要求。”
他的事业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不能就这样半途夭折！
霍知一双星眸紧紧盯着顾时，嘴角微弯，似笑非笑道：“顾小姐怎么解释？”
“就这样！”顾时咸鱼般摊摊手，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那个箱子里有我每日的生活费，住的地方就是这里，穿的衣裳就是这些，霍总怎么认为？”
陈牧这时才注意到妻子打开的木箱旁还有一个小木箱。
他踟蹰了一下，望着顾时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顾时微微耸肩。
陈牧就打开了，取出里面的封包，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张红通通的百元大钞。
外边小吃店里，一碗馄饨要50块，一日的伙食费起码要100多块，再加上房租、水电、通讯费等开销，一个月三千块在京城，确实只能过和穷人一样的生活。
清洁工、服务员一个月的工资都不止三千呢！
陈牧心里为顾时算了一遍生活帐，重重点头道：“霍总，一个月三千块，是穷人的生活标准。另外几位嘉宾，每个月的开销都在四千以上。”
霍知想起昨天她在巷口跟他挣扎的样子，把玩袖扣的手指微微用力，心里暗暗叹口气，面上还是似笑非笑道：“那就继续吧，要是被网友骂了，你可不要难过。”
顾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你觉得我会难过吗？”
难过是什么感觉？
一个人孤单地过这种贫穷的日子，过了近千年，她早就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感觉了！
陈牧干笑着打圆场道：“不会的，网友们肯定会明事理的，不会骂顾小姐的。”
霍知不置可否。
网络那头是人是鬼谁都不知道，凭他对人心的了解，顾时上节目的话，肯定会在网络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可是……
唉……
不让她变得稍微宽裕一点，他怎么向她讨债呢？
双方都没有意见，陈牧松一大口气，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顾小姐，根据节目流程，我们得先大概了解一下你的住处，这样能在拍摄前，考虑那些地方可以进镜头。”
顾时瘫靠在椅子上，那双黑而亮的水汪眼眸微合，左手微抬，示意他们随便。
陈牧左右望了望，一楼实在太寒酸了，拍一圈就拍完了
他留意到后边有个木制的楼梯，应当是通往上二楼的，问：“我能上二楼看看吗？”
顾时慢慢地嗯了一声。
陈牧说声抱歉，就上楼去了。
霍知淡淡地扫了一眼安静站在一旁的蒋重，蒋重立即跟着走了上去。
一楼只剩下他和那个凡人了，霍知第一次跟她独处，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有点……嗯……他乡遇故知的惆怅感。
想到这，霍知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是他单方面他把她当故知，她可是第一次见他，对她来说，他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霍知笑毕，抬眸去看仰靠在椅背一直不曾动过的女孩儿，见她浓密的睫羽整齐地覆盖在眼眸下，好似已经睡着。
霍知想了想，将那把旧到看不出颜色的椅子轻轻拉过来，坐了下来。
顾时听到声响，睁开双眸，晶亮的黑曜石闪过一抹诧异。
这小生现在胆子倒是大了。
想当初，见了她，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跟她说话都手足无措。
霍知见她好似有点惊诧，剑眉微扬：“可以吗？”
顾时微微摇头：“怠慢。”
这里本来只是工作的地方，连口水都没有，她又懒得爬上楼去拿。
霍知没料到她会居然会跟自己客气，剑眉微微扬了扬。
第一次见面就使唤他帮开车门的人，突然客气起来，感觉有点不习惯。
他视线不自然地从她脸上转到墙上，看到发黄的墙漆已经掉落了不少，不自觉地问：“为什么不住到好一点的地方去？”
就算她把钱都捐出去了，送房子求她去住的人肯定也不少。
顾时说：“住不了。”
她一住到稍微好一点的房子，就各种麻烦事上门，水管破了、下水道堵了、电路出问题了、门锁被撬了、玻璃窗碎了……
各种破事一件接着一件来，搬回这里，又好了。
她本就是个不爱麻烦的性子，嫌弃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太累，索性就一直住在这。
霍知沉默了一下，说：“吃些好的也可以的。”
相信愿意请她吃饭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巷口。
顾时微微叹息：“吃不了。”
她也想的，只是每每吃了些好的贵的，不是呕吐就是闹肚子，最后只落得一顿白折腾。
霍知曾是天上财神，知道有些人天生贫穷命，就算有财送上门，只要是超出他本身的财运，也守不住。
想来这个凡人就是这样的情形。
当下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楼上，陈牧环视只有一张老式旧木床和一个旧书桌、旧衣柜的房间，眉头皱成一团。
穷是穷的，且还没什么可以拍摄的素材。
蒋重扫了一眼屋内，推开天台的门。
光线从外面透进来，陈牧不由得转头望了出去。
天台上绿意盎然，两旁是木架子，架子上的摆着花盆，花盆里种着各种蔬菜和葱姜蒜，顶上是个木棚，棚子上是一片丝瓜藤，还有几个未长大的丝瓜垂在半空中。
陈牧的眼睛一亮，这里可以拍。
他在天台上转了一圈，心里有了想法，就和蒋重下了楼。
楼下，顾时还是他们刚刚上楼前的姿势，半靠着椅背，双目微合，好似已经睡着，霍总则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脑袋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牧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霍总和顾小姐，好像认识了好久的熟人，熟到坐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的地步。
可是，明明，他们昨天才认识啊？
陈牧摇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今天收到的惊吓太多，所以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了。
“老板，顾小姐，我们都了解清楚了。”陈牧出声道。
顾时闻言，缓缓睁开眼睛。
她刚刚可能是睡着了，眼眸中有一层浅浅的水雾，显得眼睛更水汪更黑亮。
正抬眸望着她的霍知微微一怔，心里惊叹，就连天上的仙子都没这么美的眼睛。
顾时是真的睡着了，就在短短的十来分钟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泄露天机的缘故，她的精神总是很差，动一下就感觉累得不行。
与容易疲惫相反的是，她的睡眠质量相当差。
入睡困难就不必提了，合眼躺在床上能在一个小时能睡着已经算好的。
而且，睡着后，她经常是半梦梦醒就过了一个晚上，或者在睡梦中过一整夜，又或者是睡两个小时，睁眼三个小时，再睡两个小时。
总之，极少能睡得沉香的。
看过不少医生，吃过不少药，一点都没有改善。
可是刚才，她居然进入了沉睡当中。
顾时恍恍惚惚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陈牧想了想，继续道：“我们节目采用的是直播和剪辑结合的方式，拍摄流程是这样的，开始会先拍摄你的现状，然后在跟拍我们帮助您的过程，再拍摄我们帮助后的成果。最后把整个直播过程剪辑成上下两期节目。”
顾时点点头。
陈牧说：“你是最后一个确定下来的嘉宾，按计划，明天我们会先过来拍点短片，用来做宣传，一个星期后正式开始录制。”
刚刚站在门外的那些人，有好几个都是经常出现在电视和杂志的，他们会不会介意出现在镜头里？
陈牧望了一眼霍知，说：“不必要的人物，我们不会让他们出现在镜头前的，就算出现，也不会让他们露脸的，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回避的吗？”
顾时说：“没有。”
陈牧沉默了一下，看向霍知：“霍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霍知沉吟：“时间有点晚了……”
陈牧立即会意，接口道：“顾小姐不如跟我们一起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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