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都会

即使是面对着人间之神，你的母亲也不曾势弱半分——

        她用着一种陈述真理般的口吻说：“超人，关键不是你想怎么做，而是我的女儿她想怎么做，只要她不想，就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她的声音尖锐又刺耳，足以让任何昏昏欲睡的人都诧然梦醒，可是你却是陷入了浑浊又漆黑的梦境，那里只有捉摸不清的沉重，你已然无法听到任何来自梦境之外的声音。

        但是有人听得到。

        康纳愤怒的声音自天台传到了超人的耳朵里：“不！超人！告诉这个邪恶的女人！我们有证据！夜翼那里当然有证据！！他不让我出手就是为了这该死的证据！音频！录像！我们当然拥有证据！而艾丽娅……”

        康纳突然卡壳。

        超人知道，让康纳卡壳的原因，就是艾丽娅·斯莱克特实在是没有表露出想和她的母亲分开的意思。

        作为已经稳坐社会版头条、获过两次普利策奖的小记者——大记者，超人并不是没有专门了解过家暴——无论是对于伴侣还是对于孩童——这个领域，他很清楚，只要证据确凿，被施暴者本人的意见确实是可以有针对性的被忽视的，但是……

        他低头看向了陷入沉眠的你，看向了你赤/裸在外的脖颈，白皙的皮肤上正浮现出手指形状的红晕——那确实是泛红的迹象，却也不过是在一夜之后就可以彻底消失的程度，而你的左臂与腰腹也同样如此，痕迹的残留必不会超过一宿。

        换句话说，如果你一口咬定这是你自己在挠痒时所拉出的划痕，只要你的表情足够真挚、你的立场足够坚决，那么，这就绝对可以取信于人。

        这其实也是超人自己所作出的判断。

        在超级视力的加持下，在他的判断标准里，你并没有——你本不应该那么的痛，但是你却表现出了一种濒死的脆弱。

        ——仿若正在死去的脆弱。

        那样的脆弱终是让他无法坐视不理，他想，无论夜翼想做什么——如果是怀疑你的母亲实则是和什么其他的事情相关联，还可以采取其他的方法吧？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想要[你被施暴]的证据，这些画面绝对已经足够了吧？

        绝对是过于足够了。

        所以他飞入了你的家中，红色的披风轻轻落下，太阳将你拥入怀中。

        …

        ……

        ………

        最深的疲惫是一夜无梦，你自认为你已经足够疲倦，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肉/体层面，所以你觉得你会一夜无梦，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

        你醒了，带着足以让你在下一秒再睡过去的困倦，你觉得你似乎梦到了什么黏稠到足以让你活活窒息的东西，但是梦醒后的你却只剩茫然。

        茫然……

        你茫然又缓慢地眨了眨眼，传来晕眩与痛感的大脑告诉你这是你的房间。

        你的房间……

        你的视线缓缓下移，这是你的房间，这是你的床，你的身上还穿着那身历经一天后绝对沾满了尘埃与脏垢的红黑色运动服——你并没有与床单直接接触，而是躺在了厚厚的被子上，厚厚的被子又将你卷入其中，你感到了如茧般的温暖与束缚。

        你下意识的：好像不用洗床单了，你才换了不到三天…！

        你又下意识的：但是绝对要洗被罩了，你也换了才不到三天…！

        这之后，那些被黑暗与月色笼罩着的记忆，才后知后觉地随着潮水涌上了你的大脑。

        ——你和康纳。

        ——你和妈妈。

        ——你与超人。

        这就是你的星期日的全部。

        你的手机就放在枕边，倒头就睡的欲念对你喃喃诱惑，代表着夜半的月色与过去的每一晚如出一辙，穿过近乎等同于落地窗的巨大窗扉，洒落在你的床边与肩头。

        你那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涌现出了无数个问号——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已经过去多久了？你是只睡了几个小时吗？还是你旷了周一的课睡了一天一夜吗…？

        你艰难地摸过了手机，突然亮起的灯光让你的眼角发涩，你赶忙调低了亮度，重新聚焦的视野中显示着此时的时刻：星期一、03：33……哦，又跳到了03：34。

        这……

        ……其实也不是很短了？你和康纳是在大概七点的时候到家的，而你和妈妈又度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家庭时光，也就是说，从七点半到三点半，你差不多睡了八个小时了……

        嗯，其实是符合一个13岁的孩子该有的睡眠时间了。

        你想起，你还有尚未做完的事情。

        于是你揉着有些发痛的头，踩着落于床边的运动鞋下了床铺。

        你没有开灯，凭借着月色向着客厅走去，你不敢打扰你的母亲——如果她还在家里——你轻手轻脚地踏遍了家中的每一个房间，意料之中的得到了[家里只有你一个人]的结论。

        ——超人走了。

        ——妈妈也走了。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这才是在来到大都会之后、你最熟悉的属于你的日常。

        你松了口气。

        你并没有尝试去给你的母亲发短信、询问她是否安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超人不会杀人，而你的妈妈呢？她鲜少在家中过夜才是所谓的日常。

        所以你应该干什么呢……

        ——你应该脱下衣服继续去睡觉。

        可是你不想这么做。

        你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还有三天保质期的鲜牛奶，为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然后你拿着冷冰冰的杯子回到了卧室；你踏入卧室，打开了头顶的室灯，又打开了坐落在书桌上的台灯，你拉开了距离你最近的右手边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专门为杰森所备好的明信片与信纸，然后你又抽出了一支蓝色的墨水笔，将它静静地放置在纸张的上面。

        你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你坐在书桌前开始发呆。

        依旧缠绕着你的倦意让你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活像是搅拌机里的可怜的水果，从果皮到果肉都身不由己。

        你还没做完的事情……

        给康纳发照片……

        给杰森写信……

        啊，你好像也应该问问超人，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不是因为担心你的妈妈是否有生命危险，而是担心超人——毕竟超人是个好人——是否会在你的家庭问题上、做出什么大众意义上的[正确的处理]。

        有时候，正确的处理——正确的事情不一定是好的事情。

        可是，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总之……

        你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从工程量上来说，还是先给康纳发照片吧，这个是最简单的了。

        ——是的，你并没有[答应]你的母亲，所以你可以继续与康纳交往。

        发照片并不是一个繁琐的任务，尽管在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内，你拍了将近三百张照片，但是纯粹的物体照却占了绝大多数，现在的科技已然足够便利，你选中时间、锁定人脸，照片的数量从三百骤减到不足一百，然后你将康纳的单人照、与在别人的帮助下所拍得的你与康纳的合影通通打包，直接发送给了你的彩虹小马。

        你不忘备注：【康纳！晚安！抱歉刚才回家的时候真的太累了qaq，本来只是想眯一会，结果倒头就睡到了现在！所以这么迟才给你发照片，你现在应该在做梦哒？今天真的是非常开心的一天！我已经差不多有足足半年没有像今天这样——这样——这样的开心过了！！遇上你是今天——昨天最最快乐的事情！晚安！】

        不知名的期待让你稍微等了一会……

        ……嗯，果然没有等到任何的回音，所显示的状态也是[未读]。

        你先是低落，又是后悔，你想，这个时间，谁还会不与梦乡一起玩耍呢？万一康纳没有在睡觉时把手机调成静音的习惯呢？你其实应该在清早时再发给他的，所以此刻的没有回复反而变成了一件让你快乐的事情，这证明你起码没有打扰康纳的美梦。

        你叹了口气，把手机甩到了一边，现代科技的时间结束了，接下来是属于传统时间的提笔写信。

        你的目光落向了你的身前，静置在那里的是花纹熟悉的信纸、与你用心搜集好的明信片。

        ……你的眼角突然一涩，寂静无人的深夜总是让人脆弱，你把头埋在桌上，不停地在心里默念[格雷森格雷森格雷森韦恩家韦恩家韦恩家他们是杰森的家人他们绝对比你更着急相信他们相信他们相信他们——]。

        你做好了心理建设。

        你拍拍脸微笑了一下。

        你把信纸摆在眼前，右手提起了笔。

        然后你用着似埋怨似介绍的口吻，与杰森分享起了你的两天——

        【致我最好的朋友的杰森：】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快叫我名侦探艾丽娅！那果然不是你的亲笔信，所以你猜猜我干了什么？我！你口中的弱不禁风、不堪一击、接不住你的一个拳头的艾丽娅·斯莱克特！不远万里地跑回了哥谭！一个人找上了韦恩家！然后得到了[那确实不是你的亲笔信]的真相！】

        【我没有见到韦恩先生，但是潘尼沃斯先生和格雷森都很担心你……】

        【格雷森开车送我回家，我们聊了聊和你有关的事情，我觉得反格雷森联盟的成立绝对是正确的！虽然格雷森不是一个大众意义上的坏人，但是我带有偏见地认为，他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哥哥，所以我们立下了一个约定，等到你回来后，我会监督他做一个合格的兄长，所以我们的联盟要不要改一下名字？叫做如何培养理查德·格雷森成为一个万里挑一的好哥哥联盟怎么样？】

        【我知道信件面前的你肯定是摆出了一副哭笑不得又怒火中烧的脸，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格雷森与潘尼沃斯先生也可以为我作证，被幸运之神附体的你的朋友是安全的，她没有遇上任何的突发事件，她真的是堪称顺利地从大都会跑回了哥谭——】

        【杰森，我很好，我只是在担心你，数月的空白让我无法不思念你，如果不去哥谭找你，精神上的我会被担忧与自责杀死，失去了精神的活人与死人无异。】

        【总之，虽然我很平安，但是周六的确是太过劳累的一天，所以我没有给你写信——听着杰森，鉴于你如此任性地突然消失不见，我决定，在你回来之前，我们的半月一封正式更名为每天一次——在你回来前，我每天都会给你写信。】

        【不过，原谅我，谁叫周六实在是太累了呢？周六的我倒头就睡，于是时间来到了周日。】

        【周日，阳光明媚的一天，心中落雨的我。】

        【我其实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你能想象此刻的我正被多么庞大的难过与焦虑所淹没？但是我想起了你，我的同桌，你最看不惯的就是我哭泣的模样，所以我找出了你送我的红黑色运动服，舍弃了我的淡色系连衣裙，我把我的红发高高扎起，换上了同色系的气垫鞋——星期日的我依旧选择了外出，星期日的我是一名活力四射的运动girl，大都会的阳光与你让我在欢笑中不停前进。】

        【我又去了大都会博物馆，这一次，我彻底参观完了最后的两个展馆，我觉得我绝对能成为一名够格的导游了！所以，我的客人，我何时能够引导你一起呢？】

        【我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叫康纳，等到你来到大都会的时候，我绝对会介绍你们认识，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在心中叫他彩虹小马、也叫他娜娜，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爱？他其实有着校队橄榄球队队长的体格，是那种平时的我在见到后绝对会绕路的类型，但是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却是奇妙的小小一只………是一只稚嫩又青涩的幼崽。】

        【总体来说，正式得知你失踪后的第一个周末，我过得疲惫忧愁又快乐。】

        【疲惫是因为你，因为我不远万里地跑回了哥谭；忧愁是因为你，你就像是哥谭的阴雨浇落在我的心上；快乐也是因为你，我知道，比起颓靡伤愁，你更喜欢看到开心的模样印刻在我的侧脸。】

        【嗯，这差不多就是我的两天。】

        【唉……我好想趴在你的背上用力地打你，我知道我根本打不痛你。】

        【你呢？杰森？等到你回来见到我的时候，你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又是什么呢？】

        【——11月19日书】

        【——爱你的艾蕾】

        你落下了最后的一笔，你细细地阅读着铺开在信纸上的每一个文字，然后你又拿出了印有大都会风景的明信片，在背面写下了最最简单地祝福语。

        【我又是在喝着牛奶给你写信的，所以惯例——好好喝牛奶一定要长得比我高啊杰森！！！你可是男孩子呢！】

        …

        ……

        在确定杰森已经失踪后，你暂且不打算以每天一封的频率，将这些信件与明信片寄回哥谭——至于依旧是半个月寄一次，还是等到杰森回来后、由你亲手把这或厚或薄的一叠交给他，究竟是哪一种方式更好呢？你仍然在思考——于是你把长长的信纸从中间叠起，明信片则夹在信纸的中间，你再度打开了右手边的抽屉，将它们暂且静静地安置在那里。

        到此为止，你已经把康纳的照片与杰森的书信都处理完毕了。

        那么，接下来……

        a：你选择走向阳台，你并不确定他是否会来，但是你依旧在迟疑后轻声默念“超人”，事关你的家庭问题，你想——你觉得你有资格和超人谈谈这个问题。

        b：写信之后，困意稍消，你打算打扫一下客厅、洗一下衣服、处理一下你的左臂与腰腹。

        （若需提示，作话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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