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翻脸

她说这话的意思是……

        我忽而有些想法和预感，可这个时候，还不到我发问的时机，我便看向贺宸渊，所有人也等着他的反应。

        只见贺宸渊缓缓站起了身，然后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认识他这么久，我还从来没见过他的衣着乱过，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没人从他身上看过任何跟狼狈落寞挂钩的影子。

        但现在的他穿着的好像还是昨天的衣服，走近之后，我也才看清楚他眼底的些许清灰。

        他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没回答贺茗荃的话，却是对我说：“累了吧。”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后面贺茗荃对自己被无视很是不满，她也从沙发上站起，语气再没方才的从容，又变得尖利起来。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贺宸渊没有回头看她，依旧是面对着我，语气没了方才的和缓，也变得冷硬和沉寒：“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想让我说什么，让我感谢你？”

        他的嘲意是如此的明显，我也终于可以确定，昨晚那个神秘又诡异的男人，是贺茗荃的手笔。

        原本我还想过是不是杜琳潇给我下的套，后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贺茗荃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向了我，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想着给我一个痛击。

        我倏尔觉得浑身发冷，一想到危险发生的可能性，以及未来所处的境地，我真的没办法做到心如止水。

        贺茗荃她，到底想做到什么地步，到底还能做到什么地步，这次只是开始，那以后呢，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我脑海里胡思乱想了许多，只觉得手脚慢慢变得愈发冰凉起来。

        这个时候，贺宸渊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指，在我浑身的暖意即将耗尽的时候，给予了我些许的温热。

        我抬头看向他，发现他也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从他的眼里，我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也看不到什么冷意。

        对我，他依旧是包容的，哪怕我因为一时冲动差点酿下苦果，他也没有怪我。

        可这样的对待还是让我觉得难受，一方面我恨自己的蠢笨，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憋屈，在贺家，难不成我就要这样一直忍下去吗？无论遭受怎样的针对，我都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吗？

        嗯，我应该忍的，不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我，要怎么把这段感情继续维系，要有什么继续留在贺宸渊身边的理由。

        只不过理智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我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攥得死死的，手背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此时，贺宸渊突然松开了我的手，不光松开，还顺势将我向前推了一下。

        由此，我离开了他的遮挡，整个人毫无保留地站在了贺家人的面前，以毫不避让的姿态，挺直了脊背。

        贺茗荃锐利的眼神顺而也落在了我的身上，其实先前我对她还是怀着种种忌惮的，总觉得她不光是贺宸渊的姐姐，脾气也十分的不好惹，我能不招惹她就尽量地远离。

        可我的退让，并没换来同等的善意，甚至是毫不手软的杀机，既是如此，我何必再委曲求全，原本人就生而平等，没人天生就注定要低人一头的。

        我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贺茗荃，第一次，从一个平等的姿态，与她对话：“贺小姐，您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这样处心积虑的算计，我想并不光彩。”

        贺茗荃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她微微抬高下巴，整个人都是高傲的，对我，她不屑于用任何的尊重和认真：“我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光不光彩也是我说了算。”

        看着她嚣张的模样，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是沉默的。

        也许他们早就习惯了，或纵容，或无奈，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我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我也没办法做到这三者其一。

        我向前迈了两步，抹去了先前的平静和淡然，我的脸上应该也有了些冷意，说话的时候也不那么客气了，因为我无论怎么说，人家都听不进去，不放在眼里。

        “你应该是霸道惯了，也没人阻止过你，所以你觉得这世上的事都该按照你的心意来。可是你怕是忘记了，这世上还有道德王法，你的家世权力再大，也大不过这些。”我说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顾忌了，这些话我怕今天不说，以后就更没有机会再说了，“如果昨晚真的出了事，你以为我会咬碎牙吞下这次的委屈吗？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不可能，我也不会因为这个一蹶不振。我的人生已经经历过谷底，再没什么能将我击垮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样的手段不仅不光彩，还很卑鄙。”

        “你！”贺茗荃被我的话激怒了，一直以来不将我放在眼里的她，终是没办法再忽视我的存在，我这个，让她不屑一顾又恶意相待的女人。

        贺茗荃生气之后不光情绪失控，就连行为也是，她开始摔打身边的东西，桌上柜子上昂贵的瓷器花瓶都被她砸了个遍，碎片四溅。

        贺陆城见状连忙让佣人过来阻止，说别伤着大小姐，可是贺茗荃就像是发了疯一样，两个人上去都制服不了她。

        她的呼吸急促且粗重，东西砸的差不多了，她突然怒视向我，眼见着就要来找我拼命。

        按照她这架势，我就算是不落下风，肯定也得伤到不少。

        就在她冲过来的一刹那，我感觉到有一道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像方才一样，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将我挡的严严实实，将我与外界的危险全部隔绝。

        我靠在他宽阔的肩膀后，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顿时热了。

        我又给他惹麻烦了，我知道，好像自从认识他开始，我就一直在给他惹麻烦，而他从没有因为哪件事真的苛责过我，每次在我处于危难之际，他就降临在我身边。

        听说每个人降生的时候都有保护神，绝大多数都是父母，可我无父无母，孤身长大，我曾无比地怨愤，怨愤上天对我太不公平。

        直到这么多年后，我才觉得，上天好像也不曾亏待过我，他给安排的保护神，来的很迟，却是最好的。

        贺茗荃像是把什么东西砸了过来，我听见了刺耳的落地声，却没感觉到眼前的男人有半分的动摇。

        “贺宸渊，你看看这个女人！她居然敢那么跟我说话！我告诉你，要是不把她赶出这个家门，让我再看到她，我一定弄死她！”

        贺茗荃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跟此时的她相比，先前她所表现的种种，都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是假象，这才是真正的她。

        贺茗荃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个时候我还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他冷淡地说：“没听见吗，这世上有王法，不是你想弄死谁就弄死谁的。哪怕你有个有财有势的父亲，也是不行的。”

        此话一出，连贺陆城的脸都黑了，他怒道：“你怎么说话的！”

        贺宸渊冷嘲：“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想想你的好女儿，她做了多少好事，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做她的贺家大小姐，她的父亲可真是功不可没。”

        贺陆城一拍桌子，显然也是真的着了恼。

        “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你真的要跟我们都翻脸？！”他指着我，手指都有些发抖。

        我躲在贺宸渊的身后，就算低着头闭着眼，还是没办法逃避和忽视眼前的场景。

        事情都是我做的，该由我来承担，贺陆城说的对，不管为了谁，贺宸渊都不能跟他的家人翻脸。

        我刚要迈出去，方才还主动将我推上前的男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只手臂绕到身后，将我拦住了。

        他没说话，可意思却是清楚的很，让我不要动，就安心待着。

        然后，他语气愈发冷冽道：“两年前就该做的事，不过是拖到了今天而已。您老要是不高兴，就随便处置吧，我悉听尊便。”

        接着，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拉着我的手腕就往外走。

        后面贺陆城几乎是从胸腔里低吼道：“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就收了你的位子，贺氏的总裁，不一定非得你来做！”

        这话的严重性让我顿时停下了脚步，不行，不可以，我的心里一直叫嚣着这几个字，因为我知道，这对贺宸渊意味着什么，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处于这样的境地！

        可贺宸渊听完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见我停下了，他还用了力，几乎是半拖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抵不过他的力气，只能用双手反握住他的手掌，低声急切道：“我们不能这么走，道歉吧，我回去道歉，让你父亲消消气……”

        贺宸渊这时终于放缓了脚步，我心里刚一松，以为他同意了我的提议，就听到他说：“沈韵，要是我变得一无所有，你还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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