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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孕隙 二


十一月初一,我一大早便去了仁寿宫。

        这一日,所有妃嫔都要去给太后请安,皇后病了多日,后宫无首,太后果然露了面。

        当着所有来请安的妃嫔的面,我朝着太后俯身而拜:“臣妾罪无可恕,请太后责罚。”

        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我依旧低着头,看着熟悉的青石砖地面,冷静虔诚。

        心里一遍一遍辗转着那日文朗对太后说的话。

        母后,如果是二哥做这个皇帝,你也会这样为难愉儿么?

        文朗曾经提过,他很怕太后拿他与文川相较,会觉得失望,如今他竟然亲口对太后说出这样的话,该是一种怎样的迫于无奈和痛心疾首。

        我主动来请罪,太后却经久不语,在场也没人敢开口,于是便俱都等着。

        很久,终于听到一声:“淑妃——”

        我抬起头,对上太后的眼睛。

        心里重重的撞了一下,对面那目光里没有凌厉,也不见慈爱,只是满眼掩不住的疲累黯然,让太后在不过十日间似老了十年。

        她果然是失望了,比失望更多的,还有怅然失落。

        我懂得,她处在那个位置上,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泪一下子涌上来,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是有了想哭的冲动。

        太后看了我一会儿,却没说出什么,只摆摆手:“都散了吧。”

        当日傍晚,太后懿旨晓谕后宫,淑妃举止无状,独宠不谏,责收回册印,暂留封号以观后效,闭门禁足两月,令思过自新。

        我知道太后这是让了步,恭敬的领了罚,半句没有多说。两个丫头倒是放了心,称正好闭门安胎。

        不料还不到两个时辰,刚入了夜,就见几日不曾出现的文朗突然进了门。

        我吓了一跳,生怕好容易得来的结果功亏一篑,慌忙迎上去:“朗哥哥,你怎么来了!”

        文朗却不说什么,把人都打发出去,随后一把把我搂了,紧紧的抱了好一会儿。

        我叹口气,也抱着他,讷讷的:“这才说要闭门思过,你就出现——”

        文朗低头,轻声笑:“没人瞧见,我翻墙进来的。”

        我一惊,睁圆了眼睛:“啊!”

        他拉着我的手坐下:“这两天好不好?害喜厉害么?”

        “不厉害,没什么明显的反应,”我摇头,又抓了他的手,有点哭笑不得,“你说什么?翻墙?”

        文朗大大方方的点头,笑着:“你辛苦筹谋,我怎么忍心给你搞破坏,自然要好好配合才是,可是又实在思念得紧,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见我发愣,他又道:“这也算爱你的方式吧,你可喜欢?”

        我怔一怔,笑意也浮上来,点头:“喜欢。”

        随后又是怎么都忍不住的想笑,总觉得翻墙这个词与眼前的文朗怎么都搭不上边,若是传出去——

        摇摇头,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

        一会儿我问:“皇后的病怎么样了?”

        环佩刚好进来奉茶,听到我问这个头都没敢抬。

        文朗看了她一眼,对我道:“我去瞧过了,问了太医,没什么大碍。”

        我淡淡的:“也难为她了,这么大一座后宫,能帮她的人不多。”

        文朗则笑一笑,没说什么。

        .

        十一月初十,经太医诊断,我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当然,是文朗派来的太医。

        消息上报,尽管我处于思过期间,仁寿宫和坤裕宫还是派了人来问候,相反的文朗却没有任何反应表示,据说只是随意的叮嘱了太医院几句,便朝着俪嫔那去了。

        月底,俪嫔一跃数级的晋了贵嫔,十二月初,李兆松加封,宣嫔也随后晋了婕妤。

        这期间,除了政务繁忙的日子,文朗半数都宿在睿蓉那,除了俪贵嫔和宣婕妤,静妃、岚贵嫔和涵贵嫔那里也常去坐坐,还时不时的去看两位皇子,倒真算得上雨露均沾,只独不到怡妃那里去。

        听着这些,我只是淡淡的笑,其实文朗来看我的次数也不少,以翻墙的方式。

        两个月很快过去,这个冬天还没见到正经下一场雪,弘元四年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头。

        除夕宫宴,我重新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尽管有着身孕,但尚未凸显,又因着两个月的淡出和文朗的精妙配合,并没有吸引太多目光。

        元宵节之后不几日便是文朗的寿辰,弘元二年的这一天,陈雁羽被册为皇后,弘元五年的万寿节宫宴上,文朗的现任皇后再次传出了身孕的消息。

        我坐在睿蓉的下首,捏着酒杯的手略略抖了一下,还是笑盈盈随众人一起向帝后道喜。

        .

        自从睿蓉有了身孕,文朗虽然还是会到坤裕宫去,却再没有留宿过,相反到我这边的次数多了起来,且一来就会待上许久,朝政不忙的时候,会从午后一直耗到就寝,有的时候是名正言顺的让轿辇抬来,有的时候还是偷偷出现,还有时是名义上去了别宫,坐了一会儿离开,却跑到我这里来睡。

        文朗很喜欢用手摸着我已经开始隆起的肚子,对着那里面说话,常常让我忍俊不禁。我们见面其实还算频繁,他却每次来了第一句话总是说,愉儿,想你了。

        于是又常常弄得我眼泪汪汪。

        文朗总说在我身边觉得踏实,睡得也安稳,我每次听到都会有些心酸,越是这样,越代表他心里有很多烦恼。他有时会跟我说一些朝政上的事,说新旧派系的争斗很让他头疼,新行的赋税法案也推进得不怎么顺利,我陪他着急,但这些离我的确是太远了,仅仅通过文朗口里的只字片语,我实在帮不上什么意见。

        后宫里头也是不稳当,与我安安稳稳的身孕不同的是,睿蓉的身孕害喜很厉害,三天两头起不了床,完全管不了后宫的事,文朗于是很快便下了旨让静妃协理后宫,静妃这一得了权,逐渐的有些不大安份起来。

        文朗表面上依旧很宠俪贵嫔和宣婕妤,加上她们的家世背景又都是了得,自是谁也不服了谁去,于是两人继续争斗不休,往日太后偏着自家侄女,睿蓉便较多的帮着宣婕妤说话,这两人各有各的拥泵和靠山,一时倒也没让谁占了明显的优势。

        其实睿蓉这么做并没有错,后宫里本就是个需要均衡平抑的地方,做什么事都要缓步推进,谁猛的冒了尖,就要尽快压下去,才能持久稳定。太后也明白,所以从没就这些事为难过睿蓉。

        静妃却不理这些,这后宫又不是她的,就算她担了协理的名,真有什么事也还是做皇后的责任,她巴不得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才好让众人看到睿蓉的无能,就算扳不倒这个皇后,至少也能把掌事的权力长久的拿到手。

        况且静妃在这个妃位已经四年,尽管前头因着陈雁羽的压制,后面又因为太后和文朗忌惮倪家坐大,既没争到后位也一直不能晋到一品四妃,却依旧让所有人看到了她的冷静和坚韧,从不开口索要,能力也是上佳。这几年奉旨协理后宫就有好几次了,她若真要搞什么事,自然能做得漂亮又没有痕迹,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的在一边看热闹。

        派系上,静妃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冷冰冰的独行,尽管我知道岚贵嫔是她的人,但大面上并看不出来,就算有些端倪,以前我也曾明目张胆的归入她这一边,因着这些,加上她自己也是个懂文朗心思的,文朗对她还算过得去,常常能与她说上一阵子话。

        至于这一回,睿蓉理不得事,太后却还在,静妃看起来还是在帮俪贵嫔和宣婕妤缓和,却大多毫不偏倚,甚至常常顺着太后的意思帮俪贵嫔说话,很快便把那二人的平衡打破,皇后一系顿现弱势,事端也就逐渐多了起来。

        这些其实我是可以帮忙的,只要站出去说几句话,摆个姿态,压一压她们的气焰也就是了,之前睿蓉就是压不住,现在静妃是能压又不压,任其发展。

        但我心里并不愿意出这个头,除了因着身孕,也因为以前蹚过太多浑水,并没落什么好,还差点把自己和环佩搭进去,现在长了记性,再加上对睿蓉之前的不痛快,所以在犹豫中还是选择了置身事外。

        我想文朗也是不想我插手的,他只跟我说朝政恼人,从不提后宫麻烦,于是他不开口,我也不问。只是每每心疼他的不易,全心的陪着他,哄他开心。

        三月里,终于还是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有个小才人,不知怎么得罪了俪贵嫔,竟动用了廷杖,重伤之下又是羞愧难当,回去没两日便自尽了。后宫里头的规矩,除了赐死,妃嫔自尽是重罪,不但不会妥殓,还要罪及族人,后来就听月妍说有个才人跪在翊仁宫外头求见我,希望能帮那个死了的求个殓葬的恩典,并能免了家人的罪过。

        由于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才人,背后没什么人做主,月妍以前就对后宫不陌生,到翊仁宫四个多月以来更是把后宫状况看了个透,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来吵我,等我午睡起来跟我禀告的时候,说是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

        我听了也是奇怪,这种事,这会子自然该去找睿蓉或者静妃,哪怕是去求太后或者文朗,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跪。

        一问才知,外头跪着的叫何珠儿,我记得这个人,去年就是她跟我说了睿蓉与怡妃在密谋成事,我当时还起了疑,想着叫她过来提携一下,后来又放弃了。再一问,果然死的就是她那个好朋友,叫宋月棠的。

        记得当时她们俩是被怡妃压制了的,不知道后来是归入了谁下头,不过瞧着何珠儿没有去求静妃反来找我,估计是跟了睿蓉。

        我想了想,还是没见,叫月妍出去打发了,回说不肯走,我也没再理。

        后来恰好文朗过来,瞧见了一问是这事,本来就正烦着,自是没好气,当即便给赶走了。

        虽是没见何珠儿,我想到宋月棠,当日那个一言不发的安静女子,总是觉得不忍,终是跟文朗提了一句,文朗本不是那戾气成性的人,也就给了恩典,将那宋月棠以更衣礼葬了,不入皇陵,也没有降罪族人。

        这件事后,太后把俪贵嫔叫去斥责了一回,据说同时还表达了几句对睿蓉的不满,让睿蓉十分难受,有口难言,文朗也没有帮她说什么。

        随着身孕进入六个月,我开始觉得庆幸,照环佩说头一胎一般都会很辛苦,我却还好,胎像稳固,害喜也不厉害,而且我最怕的冬天也已经过去了。

        春暖花开,后宫里俪贵嫔收敛了一些,加上睿蓉稍好一点就重又出来管事,总算略略平静,文朗烦恼渐少,我也一起跟着欣喜。

        就在我以为可以这么悠悠然置身事外的将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却忽略了一件事。

        我忽略了虽然静妃也曾站在一边不伸手,但她始终都在紧密的看,并且她也没有什么值得旁人咬牙切齿的要关注的事,而我不一样。

        这样的置身事外在给了我一些安宁舒适的同时,也带给了我麻痹,所以在那个流言一夜之间传遍后宫的时候,我竟然毫无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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