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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秋意 三


文朗神色一顿,迈步朝我走过来:“愉儿!”

        我却转了身朝屋里走,路过环铃的时候道:“你先出去。”

        环铃看看我们两人,没敢说什么,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我转过身,对着文朗道:“冀中伏击的事,与四海堂无关。”

        “嗯,”他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我不是为了这个事来的。”

        我注意到他竟然抛却了那个尊贵的自称,心里不由一动,很快又强压下去,并不躲闪的直言:“愉儿不值得皇上孤身犯险。”

        “也不算犯险,”文朗微微笑了一下,几乎带点自嘲,“你不是也早就知道抓人不是我的意思,四海堂还能吃了我不成。”

        一刹那,我甚至以为他方才偷听了我们的对话,但很快就被我推翻,文朗再强,四海堂留守的这些人既然是大哥指派的,就绝不会是草包,不可能到现在才发现文朗。

        于是我一挑眉:“你这么确定?现在冀中那边,朝廷恐怕很快就镇不住场子了。”

        “当然,”文朗自信的时候从不会有半点犹豫,“若是你不信我,方才那个坛主早对我拔剑相向了,还有那几个你的手下,也个个都不是善茬。”

        你的手下,这几个字砸我心上,如扑面而来的一堵墙,立在我们二人中间,喉头有些噎,负气挤出一句:“是,现在京城的四海堂归我管了,皇上不如派人来剿了去,倒也干净。”

        “愉儿,”文朗当即皱了眉,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手臂,“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着痕迹的避开他,说是不着痕迹,其中的刻意已经让两个人都是尴尬,文朗的手停在半空,我低头盯着那修长的手指,也是无言。

        看了好一会儿,我极力忍住了想要去握他手的冲动,看似平静的开口:“听常远说,你去了翊仁宫找我。”

        文朗的声音也是平静:“是。”

        我弯了弯嘴角,并不抬头看他,有点伤心,有点失落:“算起来,如果你是从那边赶去的广明宫,那么你冲进屋前根本什么都没听到,你只是在诈她,是么?”

        愣了一下,文朗僵持的手臂放了下去,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回答:“是。”

        泪缓缓的落下来,我分不清到底是感动还是失望,是感动于文朗对我的用心良苦,还是失望于原来他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的声音开始有点嘶哑:“愉儿——”

        我摇摇头,泪吧嗒吧嗒的掉:“不必说,不必说。”

        “找我要说什么?常远说,环佩的事,该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我终于抬头看他,“我在听。”

        文朗的面上瞬间浮上了受伤的表情:“愉儿,只是因为他说,你才愿意听么?”

        我并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也无从回答,又是一小会儿的沉默,我问:“她的身孕,怎么样了?”

        受过了那么多的危害和损失,再加上这件事竟还扯了四海堂进去,我对那个女人的恨已经更甚,甚至不愿意提起她的名字。

        文朗淡淡的:“小产了。”

        尽管早就想到这个结果,我还是一怔,心里有点难受,觉得自己终是再造了一桩罪孽。

        文朗再伸手过来的时候,我没有闪躲。他执起我的左手,将衣袖拉起一点,露出手腕,我这才发现手腕上红肿着一团紫黑,动一动,真是有些痛。

        是文朗阻拦我的时候弄得吧,左手动得少,心里又是高度紧张,折腾了一下午,我竟都没发现,也未觉得痛。也就是他,清楚的了解下手后会造成的伤害。

        想要缩回手,文朗不放,也不敢去动,只轻轻的转动了我的手腕,确认没有筋骨受伤后,才喃喃的低声道:“愉儿,对不起。”

        他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还是从声音里听出他的内疚和痛悔,咬咬牙,我用力抽回手,逼得他不得不抬头来看我。

        “朗哥哥,我很抱歉在宫里那样与你吵,我很抱歉害了你的孩子,我愿意去承担该我承担的一切,但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宁愿你责怪我,把你的理由说出来,你说的,我就信,”我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只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你每次说对不起,都会附带着一个承诺,我傻傻的每次都信。可是每次,都意味着我将失去什么,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环佩和世子一起,单乘一车走在整个车队最后,为的就是不显眼,并安排了人跟着,”也许是我的伤让文朗痛到心里,他没有再纠结于我是否愿意听他的解释,开始缓缓的叙述,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一种屈辱吧,“不曾想,依旧徒劳。”

        “你终究是疑了她,”我的声音听起来是一种空洞的绝望,“既是疑了,为何还——”

        文朗的眉宇间带一抹忧伤,没有为自己多解释一句,只是走过两步到我身边,从随身带的一个小瓷瓶里沾了透明的药膏,涂在我手腕的伤处,轻轻的揉着。

        这一刻,他的手温热,我的冰冷。

        我闭上了眼睛,想要深深的吸气,却每次都被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打断。

        好一会儿,略略平静,觉得这盛夏已如隆冬。

        我想,有些话,是到了该说出来的时候了。

        “一直一直以来,我都告诉自己,她是你心中的一轮明月,皎洁无暇,无可比拟,不要试图赶超,做第二名就好,我让自己牢牢的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再逼你做选择,特别是从那纸手谕之后。”

        “上一次,化为灰烬的是一纸手谕,我怕再来一次,化为灰烬的就是我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再痛再难,我都能熬过去,我竭尽全力的学会爱一个帝王,哪怕你肩上背负社稷,哪怕你身边花团锦簇,被忽视,被冷落,我都坦然。可是到如今我才发现,爱一个帝王并不难,难的是爱一个心里早有了旁人的帝王。”

        “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我看着文朗的眼睛,他也看着我,那是一双多么温柔眸子,让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如果这种温柔只在我面前呈现。

        声音逐渐嘶哑,我没有哭,哭泣会耗掉太多力气,我怕我的话会说不完就倒下去。

        “可是,我爱你,你爱她,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我永远是那第三个人,这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越不过去,迈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越不过去。”

        “这大概是这世间最远最远的距离。”

        “到如今,我想,我是做错了,奢望了不该奢望的,活该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我已经用了足够久的时间,足够大的代价去证明这一点,我失去的,早已不仅仅是你们看到的那些,早已不仅仅是一个环佩,之前几乎送掉了一条命,我都没有懂,到今天,我才终于懂了。”

        “还记得当年我要求你册我入宫的时候说过的,待将来尘埃落定,大仇得雪,你江山稳固美人得抱——”

        顿一顿,吞咽了一口口水,我咬牙:“朗哥哥,就如我所愿,赐我一个安静之所吧。”

        文朗愣一愣,那温润的眸子里面霍然蒙上了雾气,他像是提问,也像是在回忆的说出一句:“赏日月美景,与四时为伴。”

        我料不到他能记得我曾说过的这句话,百感交集哽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的点了头。

        他把眼睛垂下去看我的手腕,那么直直的看,好像要把那一小团瘀伤看出更深一层的东西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吐出一句话:“愉儿,我终是伤了你。”

        重又抬起眼看我的时候,他问:“想出宫?”

        “不,”我摇头,“我只是出来找环佩,找到了,自会回去。”

        文朗看我,似明还惑。

        “我不能让你为难,”我淡淡的笑,有意无意的环视了这间屋子,“也不能让大哥为难。”

        他一直帮我揉着伤处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眯了眼:“愉儿?”

        我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的看他,相信他一定明白。

        文朗当然是明白的,他是这个庞大的帝国的掌舵人,掌管着天下生杀。

        大哥是本朝第一大江湖帮派的首领,在江湖商界,四海堂都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年初平乱时,四海堂表现了其通天入地的本事,同时,也是颠覆社稷的能力,他们也许敌不过千军万马,却能杀人于无形,这对于要求绝对臣服的皇室来说是绝不可能忽视的。

        面对着日益壮大的四海堂,文朗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利害威胁,朝廷与四海堂的微妙关系,之所以还能平衡,全因我在文朗身边。

        现在已经有人在试图打破这种平衡,一旦打破,后果我想都不敢想。

        文朗为了我容许甚至纵容了四海堂的存在和扩张,我怎能置他于危险;大哥为了我暴露了整个四海堂,数万人的生死,我又怎能置他于不义。

        “你不需要背负这些,”文朗皱眉,“从来都不需要。”

        “每个人都要背负自己所应该背负的,一如你,一如她。”

        我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我爱你,但我决定不再爱了,因为爱会让我痛,因为我的爱已经成为了你的负担,而你的负担已经够多了。”

        文朗眼中的雾气逐渐浓郁:“愉儿,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我待你好,”我缓缓的笑了,那么灿烂,“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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