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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敲山 一


自古以来,为人臣子的,何以竭力,在主子眼中,不外乎重赏或重罚,重赏则尽心尽力,重罚则不敢不尽心尽力,盛世赏,乱世罚,恩还是威,端看帝王的心思。

        文朗素来并不尚此,大多运筹帷幄,淡定平和,然而每每事关于我,都叫他难免破例,这一回又是这样,在他的严令下,太医院殚精竭虑三日夜,总算是有了结果。

        我从来不怀疑环佩的能力,毕竟师从聂禾五年,人勤谨,天份又好,在我身边照顾了我八年,从未出过差错。所以这次能有一种她察觉不出又查验不出的毒物,从她手中溜过,实在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常远进来禀报的时候,我正和文朗下棋,这十来日,我几乎已经康复得完全,但毕竟是大病初愈,文朗又极紧张担忧的样子,我也不再任性去让他着急,乖乖的每日躲在宫里休养,并不出门半步。

        “皇上——”常远打了个揖,带着一贯的小心,“太医那边,请皇上过去偏殿一趟。”

        好几日了,太医们终于派人来请文朗,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

        文朗没有出声,转头看我,似乎想看我的反应。

        我知道他在看我,并不抬头,似乎只是认真的在看那盘棋,好一会儿,轻轻落下一子,这才抬眼。

        文朗见状轻轻一笑,吩咐常远:“叫院使过来回话。”

        “微臣参见皇上、淑妃娘娘。”

        这院使上任不满两年,医术倒还过得去,只是每次见他,都是这样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看他这样,我倒是怀念起以前那个老院使来,虽说迂腐,还算有几分风骨。

        文朗随意摆手叫了起,也不多话,道:“查实回报吧。”

        “是,”院使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谨慎倒不拖沓,“回皇上,经臣等查实,淑妃娘娘之前的身子长久不愈,甚至一度恶化,全是因为中了毒。”

        尽管已经大概知道缘由,真的确认时,文朗还是皱了眉:“你们日日守着,怎么会中毒?”

        院使举起手中的一支参:“依臣等看,问题是出在这参上。”

        文朗看了看那参,不解:“怎么说?”

        “经查,这参中含有沄炘草的毒。”

        从棋盘上收回目光,文朗转过头去挑眉:“沄炘草?”

        “是,”院使仔细查看着文朗的表情,“沄炘草是一种致热致寒的毒物,极其罕见。”

        我闻言也是一惊,与文朗对视一眼,还是他开口问:“可有解?”

        不想那院使却摇头:“沄炘草起源外邦,我朝并无种植记载,也几乎不曾见过,此物无色无味,性杂且不可逆,几乎与所有药草相克,误服之人,医药无用,且药性越强,毒性越甚,轻者损毁身子,重者——衰弱而亡。”

        文朗手中的棋子啪嗒的落在了棋盘上:“你说什么?”

        院使见状连忙解释,“皇上不必忧心,这参中的毒素含量不大,想来是为了掩饰药效,并没有直接下毒,而是将人参用毒草汁水浸泡了,再晒干而致。臣等查验过药方,淑妃娘娘所服的汤药补品中人参用量都很少,故而中毒极浅,并不碍事。”

        “当真不碍事?中毒有多少时日了?”

        “大约是半月左右,原本——”

        院使说到这里却踌躇着停住了,文朗面上隐藏着风雨欲来的危险,沉声不悦:“原本什么?若有隐瞒,仔细你的脑袋!”

        “是!是!”院使诚惶诚恐,“娘娘中毒不深,原本该是察觉不出的,按照这个用量,约摸要月余才会有所发作,且就算发作出来,也不会疑到这参上,如今早早发现,总是庆幸,也是娘娘吉人天相,皇上洪福荫蔽——”

        “闭嘴!”

        没等院使说完,文朗猛的一拍棋案,那棋子一颗颗的都跳起来,噼里啪啦的滚落满地,直接毁了这一盘好棋。

        文朗站起身,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要庆幸什么,庆幸你还留得命在么!你现在说得头头是道,早前做什么去了!朕把淑妃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尽心尽力的?中了毒还一无所知!月余才会发作?发作了会如何?再多久会损毁身子,又多久会衰弱而亡!什么原本该察觉不出,察觉不出原是你们应当的么!察觉不出朕还要你们做什么!”

        院使吓得扑通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

        一边的环佩也白了脸色,不声不响的一齐跪了。

        “你的确罪该万死!”文朗怒气未消的斥道。

        眼看文朗压不住火,要说出什么处置的话来,我在一边轻轻拉他的衣袖:“皇上——”

        文朗这才强压了情绪,重又坐下来:“可查了来源?”

        那院使沉吟一下,语出惊人:“这参是在送来翊仁宫之前,就被人动了手脚。”

        文朗听了又是一惊:“你可确定?”

        “是——”院使看看我,又看文朗,小心翼翼,“经查验,不光这翊仁宫中的,这两日新送来的参亦是含毒。”

        院使说得胆战心惊,我听得心如刀绞,知道若不是那日我执意要去册封大典,也不会服了环佩配的一剂强药,不会灌下一杯浓浓的参茶,也就不会因药毒相撞剧烈发作于坤裕宫,当时觉得是祸,此时看来,倒是阴差阳错的福。不然如今的我就算还留得命在,想必也是无药可治的苟延残喘了。

        想起这些,总是觉得矛盾。

        我打心里不敢相信也不希望问题是出在我宫里,但如果不是在翊仁宫内,想在贡品上做手脚,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牵涉多少地方,多少人,闹开来,会惹起多大的风波,实在让人不敢想。

        文朗有些不耐的把那院使打发出去,看着他沉默,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黯然嗫嚅:“能如此大费周章,原来,愉儿是这样的被人痛恨着。”

        他的眼睛骤然阴沉,抓了我的手:“愉儿,你别这么想——”

        “算了,”我扯一抹笑,告诉他我没事,“这案不要查了,就这样吧。”

        “那怎么行!”文朗的语气坚定起来,又无限温柔的用手摸了我的头,“愉儿,朕只要一想起来差点又要面临失去你的危险,就会胆战心惊的不得安宁,所以一定要查,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朕自己。”

        我咬了唇,说不出什么,只是顺从的点头,文朗这才回身:“常远!”

        “是。”常远一躬身,等着文朗吩咐。

        “叫院使去乾元宫候着,还有赵安康!”文朗拍拍我的手,转身迈步朝外面去,边走边继续吩咐常远,“叫皇后也过去。”

        .

        五月中的时节,已经有些热了,身子好得差不多,那一群太医离开以后,我与文朗要求了不要再派太医常驻,就只让太医院使隔日来问诊。

        自从我年初回宫以后,身边发生了太多事,我又伤重两个多月出不得房门,都没什么机会好好看看这翊仁宫。

        闲来无事,随意的在宫里走走,此时没了那些来往的太医和司药内监,没了那些跟着文朗或者来找他的各色人等,就只有我和份例内的二十个下人,分散在这硕大的宫院内,除了跟在我身边的环佩,几乎看不到人,还真是安静得有些空旷。

        环佩照理是不该这样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她是这翊仁宫的管事姑姑,全宫院上上下下多少需要她打理的事务,以前的景和宫只有这里的一半大小,桃云管事的时候,我都很少能看到她在跟前,何况现在不但地方大,宫女内监,要管的人,要迎来送往的场面还多了不少。

        想到桃云,我忽然记起一件事:“环佩,长青呢?”

        “他和环铃去内务府点领份例了,”见我不解,环佩又道,“只是些日常的布匹金银之类,便叫他们去了,食物药材还是奴婢自己去的。”

        并没有多问,我只是点点头:“回头叫他得了空来见我,我有话要问他。”

        我知道现在翊仁宫的事务大多都是环铃和长青在料理,特别是在发现我中毒之后,环佩更是几乎荒废了所有的职责所在,除非少量必须她出面的地方,其它时候就只寸步不离的守着我,让人生叹,又不忍苛责。

        “好几天没看见环铃了,”我顺着树荫慢慢的向前踱步,似作无意的提起,“这丫头,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小姐,”环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环铃现在稳重了许多,处事也清透明理,待明年她满了二十,把这宫里的管事之职交给她吧。”

        “便是不满二十,也不打紧,我开口,那赵安康还能说什么不成,”我看了一眼她,不紧不慢的,“只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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