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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浮华 二


文朗明显被狠狠的触动了,他瞬间弥漫上来的震惊又迷茫的眼神也触动着我,一切想要出口的抱怨消弭于无形,并且让我话出口立刻就悔了。

        他的突然出现,想必是与太后之间有着一场不愉快的对话,但是这样一个时辰,又决不可能是从仁寿宫直接来,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在睿蓉那里听到了什么,他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受到了指责,到我这里我又一句句的与他对着说,难怪惹得他横眉竖眼,到最后我如此口不择言,对他其实并不公平。

        他毕竟是皇上,他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理解我与睿蓉本质的不同,也没有那个精力和义务去站在我们的角度思考,我的指责实在没有任何立场。

        “对不起,臣妾失言。”我垂下眼睛向他道歉,同时后退了一步,与他隔开距离。

        “你又打算跪了是么?”文朗却忽然一把抓了我的手臂,“你这个表情,就代表着等级和规矩,代表着疏远。”

        “这样子也算朕开始了解你了吧,”见我一愣,他苦笑了一下,有点自嘲,有点自欺,却还有着浓浓的真诚和期待,“不要这样,愉儿,不要轻易就退了开去,你说的那些,朕会尽力,给朗哥哥一点时间好不好?”

        泪一颗颗落下来,文朗退让的如此彻底,他的爱委屈到近乎卑微,如此深刻的情感摆在我面前,我却甚至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又让我拿什么回应。

        “别哭,别哭,”文朗温言哄我,“朗哥哥答应你,不再为难你,就让你陪在朗哥哥身边,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面对,你要的,是这样么?”

        我双手抓住他的衣袖,哭得更肆然:“朗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是皇上啊,怎么可以妥协到这个份上,我不知道……我……”

        “如你所愿呵,愉儿,”我的语无伦次让文朗淡淡的笑了,并非欢喜,只是丝丝欣慰,“愉儿,你是特别的,你聪颖、坚强、执着,美好得如此独一无二,留在朕身边吧,便是你一时难以接受,那么做知己,做伙伴,都好。咱们——去创造一个未来。”

        我再一次以昭仪之位侍寝到天明,最终却并没有获得贵妃的封号,但没有人再敢嘲讽于我,文朗的重视有目共睹,人人皆知只是因着皇后的关系才委屈了我,况且我明目张胆的归入静妃麾下,这让静妃就算想隐藏立场都很难,我很快拥有了更高于贵妃的荣光。

        睿蓉最终认定了我被文朗和太后,甚至被整座皇族所利用,成为了一颗可悲可泣的棋子,她难过了好一阵,却无能为力,其实以她的心思,日子久了,不见得看不明白,但我还是没有跟她说出真相,至少她这样能让我心安一些,让她自己也好过一些。

        我想,文朗也是没有说。

        九月,二哥声势浩大的迎娶了陆言美,我的亲自出面贺喜给了陆家莫大的脸面。

        我也见到了蓝裳,一个细眉顺眼的女子,有着安静的容颜,配一双聪慧的眼睛,远远站在最后头,我刻意的认真看了她,虽然因着宾客众多,场面盛大,我并没有机会与她说上什么,但是从她与我相视的眼神中,我知道这个女子是明白的,那就很好。

        十一月,在倪慕陆宋四家连续两个月在朝堂上的此唱彼和下,在后宫里皇后愈来愈不顺利的压力下,文朗成功收回了京城附近守军的兵权,分别交给二哥和石睿尧掌辖。

        首战告捷,文朗和我迅速收敛了气焰,给陈家足够的空间喘息,以求未来更大的突破。

        弘元三年正月,我第一次平安无事的过了一个年,打破我逢正月出事的魔咒,我紧张庆幸的模样叫文朗和睿蓉笑了好一阵子。

        不过,却有别人在正月里出了事。

        文朗借着过年的由头,将西南边陲三省的将领召回京城,后来在一夜之间,三位将领两位调职,一位获罪,全都失却了权限,随即文朗派了早就预备好的新官员就地接管边陲兵力,行动之迅速和出其之不意,让陈将军完全措手不及,元气大伤,随即称病在家不再上朝。

        这一招是极险的,我和二哥都曾劝文朗不要操之过急,一下子更换三位边陲将领,几乎削弱了陈家四成实力,一旦将军恼羞成怒,眼下根本无从对抗,后果将不堪设想。但也许是陈家党羽顺风顺水太久了,进京领赏不但招摇,且全无防备,文朗也没想到事情竟顺利至此,实在舍不得放弃如此大好机会,也就铤而走险了。

        但后事还是要料理,我们研议了许久,得出了一个最保险的权宜之举。

        二月初九夜,良婉仪足月产下一名皇子,文朗颇为欢喜,前朝后宫大肆庆祝,甚至远远超出了皇长子和长公主的排场。文朗对这位皇子的重视喜爱溢于言表,良婉仪本是极高兴的,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其实从良婉仪产下皇子后晋为容华之时,就已经有明眼人看出端倪,皇子如此受重视,良容华却只匆匆晋位一级,家里也没有任何封赏,实在大大不合常理,就只有她糊涂而已。静妃和涵嫔都曾与我探听过皇上是否有旁的打算,我却只道不知。

        果然,文朗甚至没有等到小皇子满月,很快就赐名致铭,下旨交由皇后抚养,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立时前后震动不已,陈家得了一个大大的脸面和念想,这个麻痹很有效,二月底,将军病愈临朝。

        良容华哀痛不过,几次三番遣人来求我,后又不顾身子尚未出月,亲自到乾元宫和景和宫声泪俱下,我虽心有不忍,却实在无法言明,只得尽力安抚,教她不要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三月,又是选秀,文朗只草草点了三四名秀女,加上其余皇后选的,一共也不足十人,是历届选秀中选人数最少的一次。结束后,文朗欲将每年三月的选秀改为三年一次,后因着内务府和礼部的齐声反对以及太后的阻力,最后颁旨改为隔年一选。

        由于选秀时颂芫病了几日,睿蓉担心得要死,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有十来日,所以并没有关注参选中选之人,直到四月间新秀女册封的时候才发现,陆言美的亲妹妹陆言玉赫然在列,封了才人,一问才知是皇后选的,文朗根本就没留意。

        这让我不禁开始揣测陆家是打了什么算盘,一个女孩儿嫁入我家,却还要送一个进宫来,难道是真的野心大到那个份上,未免太不自量力。而皇后又是为何选了她,无意还是示好,抑或是什么旁的打算。

        于是我开始留意,关注起这个十四岁的小女孩。

        陆才人却并没什么异常,如同所有初进宫的秀女一般,循规蹈矩并四处膜拜,常常到各娘娘主子宫里请安,不敢多说话,也不敢落下一处,不一定寻求提携,只是不想无意间得罪了哪一个。

        由于有着我这一层关系,陆才人多少还是受到一些礼遇的,很少被拒之门外,只可惜每每见了娘娘主子,却说不出什么来,许是年纪还小,窘了怕了都会脸红,倒也十分可爱,很多人乐得去逗她说话,她却没几句就会睁圆了眼睛不知所措,如个受惊的小鹿般。

        只有每次来我这里,她才会大着胆子多说几句,也不外乎是按礼数的那些客套,然后就安静的坐一会儿,再离去。

        她的容貌不如她姐姐的精致美丽,却也算得上玲珑怡人,圆脸大眼,天真谨慎,毫无心机,让人看了总不禁爱怜。

        我本对她是有些怀疑的,从不与她多说什么,也极少提及我们之间的亲眷关系,一来陆家与我家的结亲实属权宜,并非两情相悦,二来她是无声无息的入了宫,甚至无人提前知会我一声,总是让我觉得不快。

        但我不提,她也从未提过,对我虽然亲切,却也不曾逾越,谨守着位份礼数,没有半点差离。她不得宠,守着我这样一个极佳的通道,却也不曾邀宠,况且她似乎很怕文朗,每次文朗来景和宫,她若是在,定会匆匆告退离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日子久了,人人皆看出她的无用,与她来往的人也就渐渐少了,连开始对她十分客气的皇后族人也不再理会她。在这个后宫里,不聪明又不得宠的女子,从来都不是各方看重拉拢的对象。

        也可能,就是因为她的平庸,皇后才选了她,一如一同选进来的这些个秀女,仔细看了,才发现没一个出色的,其中有个姚佳琳,还是已故庆贵嫔的堂妹,却没有庆贵嫔的气质,毫无可取。

        看来皇后是看清了文朗的用情不多,没打算扶植新人了。

        我冷眼看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确认了陆言玉的无害,这才卸下防备。对陆家我是没什么好感,但我对陆言美多少有着感激,毕竟她是扭转乾坤的那一个,她的妹妹在宫里,于情于理我都没理由不去照应,于是对陆言玉逐渐亲切起来,有闲工夫也会叫她来一起消磨时间,看得出她极欢喜感激。

        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要进宫,这女孩子眨眨眼,表情天真中竟带了一点世故:“娘娘,我爹不在了,在家里都是祖父叔父们做主,姐姐出嫁时,娘是不愿意的,可是她也拦不住,娘说早晚我也会这么嫁出去,不知道会嫁入什么样的人家,与其那样,还不如进宫,只要不得宠,还是不错的。”

        我听了有点哭笑不得,叹这女孩子也太没心机,在我面前直言说她娘不愿意陆言美嫁入我家,真真的口无遮拦。

        不过想想她娘虽然软弱,倒也说得没错,像陆言玉这样子的性格品性,若是嫁入哪个大户家,不但成不了事,还非被欺凌压迫不可,真不如进宫躲个清静。

        “你怎么知道一定不得宠呢?”我有些好奇,她娘还教了她什么,“见到皇上就躲起来么?”

        不想那陆言玉竟然点头称是,当即让我哑口无言。

        后来我到底是寻了个机会,让文朗给了她一个贵人的位份,赐了封号为和,尽管已经是新晋几人的头一号,但依旧是毫不得宠,人皆知她只是借了我的光,倒也无人与她为难。

        颂芫周岁了,因着睿蓉的要求并没有设宴庆祝,文朗下赐了封号为漪澜长公主,却是比大肆庆祝更加有分量的恩赏,正式的公主封号与皇子封王相当,虽然历来公主册封都早些,但颂芫仅仅周岁,的确早得太多,历朝历代都是少有。

        皇后有了致铭后忽然低调了许多,为人在端庄之中更添了和善,极少训斥指责什么,整日里除了把后宫打理妥当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围着小皇子转,这让宫里颇平静了一段时间,尽管洛婕妤几个依旧不安分,但是她们的那些小风浪在后宫这个深渊里根本溅不起水花。

        到后来,连文朗都感叹着,给了皇后一个皇子实在是极有效的手段,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就把皇长子给了她,也不至后来那么多风波。

        我表面上点头称是,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觉得一切来得太过容易,就算皇后做了母亲性情大变,陈家也绝不能是肯吃哑巴亏的角色,被削弱兵权半年多以来,从未见他们有什么额外的要求,与文朗在朝政用人上也是再无什么或明或暗的冲突,这到底是被迫无奈的蛰伏,还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弘元三年就在这不明不白的忐忑中走到了深秋,我以为这一年将要在风平浪静中过去,殊不知,这一年既然能轰轰烈烈的开始,就注定了要天翻地覆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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