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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头角 一


四月初二,三十名小主被册封分住各宫,睿蓉虽终被封为才人,却是除了五位贵人之外唯一拥有封号的,瑾才人,赐居景和宫,文朗终究还是给了她特别的重视,让她在一群花团锦簇中,依旧可以一枝独秀。

        册封谢恩后,太后不分薄厚的给了赏赐,我们这三个主位自然不能与太后比肩,只是捡了几个封位略高的送了礼物去。

        这一日又恰巧是紫琦的十七岁生辰,紫琦素来受太后喜爱,文朗也欣赏她的活泼开朗,所以尽管睿蓉已经正式住进了景和宫,他还是先去了紫琦那里,想着晚些再过来。

        对此,睿蓉一直惶惶着,一座宫院,一群奴才,一屋子赏赐,我微笑着看她有些拘谨的坐在属于她的常青阁中,尽管早有打算,但一个正式后宫妃嫔的身份还是给了这样一个温顺女子巨大的忐忑,而眼看就要到来的侍寝之事又带给她更加复杂的心境,紧张还是期待,也许她自己都不清楚。

        打发走了所有下人,看着睿蓉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心疼,我无奈凑到她身边:“睿蓉,瞧你的模样,仿佛今晚要来的不是朗哥哥,是什么旁的人呢。”

        睿蓉一双莹莹大眼顿时溢了泪,我不由皱了眉,赶紧冲着她挥挥手:“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可不能哭起来坏了彩头。”

        她咬了唇,许久挤出一句话:“我从没想到,我的新婚之夜会是这样的。”

        我顿时愣住,立刻想起的是我刚入宫时的情景,语气有些哀怨:“这许多女子,不都是这般么,至少,你还拥有一个那么在意你的人,也不算孤单。”

        停一下又道:“况且还有我陪着你,朗哥哥来之前,我就一直陪着你。”

        睿蓉拉了我手,感慨着点头。

        这时环佩进来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我愣一下,唤人来换了茶,摆上棋盘:“来,睿蓉,我们下棋,这半年我可是棋艺大涨,你定要输了。”

        睿蓉自然称好,于是我们遍几乎下了一夜的棋,一直到天泛了白,文朗也没有出现。

        一夜棋局,睿蓉从惊慌不安逐渐平静,棋路也从杂乱无章变得平实沉着起来,虽然还是输多赢少,但能看出她的心静了,一直到天亮,文朗没有来,她也没有问。

        我放下心,丢了棋子,淡淡道:“睿蓉,你可明白了?”

        “姐姐,我明白,”睿蓉也放下手中棋子,声音低沉,“他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越期望,越失望。”

        见我没有作声,她又道:“但是姐姐,我还是愿意去期望,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曾经的相知相许。”

        我拍拍她的手:“昨日是岚婕妤的生辰,朗哥哥去看她也是应当,与你一同入宫的顺贵人李静婉是她的闺中好友,昨夜岚婕妤相荐,朗哥哥总不好驳了她的好意。不要失望,你是离他最近的人,更要理解这些。”

        睿蓉垂眼点头:“姐姐,我的命运在这一年多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变故让我来不及想明白就已过去,所以,也许我不能理解,但是我会接受。”

        我站起身来:“睿蓉,你的夫君是一位帝王,你懂得该如何去爱一个帝王么?”

        见她沉默,我也不再多说,只道:“后位虚悬,今年开始太后也不再管后宫日常事宜了,荣修仪那边逢双日才需过去,今日无事,你累了一夜,歇着吧。”

        正要离去,听见睿蓉低声问我:“姐姐,怎样——才是爱帝王的方式?”

        我回过头,笑得璀璨又绝望:“我不知道,他还没来得及成为一个帝王,我想,也许我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说罢再不停留,快步离开。

        李静婉侍寝后依例晋为良缘,倒也没引起什么关注,当天傍晚,就有召睿蓉侍寝的旨意传到了景和宫,看着常青阁那边挂起了红灯,前前后后的忙得火热,身为姐妹的我却碍着规矩不能在这个时候过去陪她,只能依着一宫主位的责任,着了环佩过去帮忙打理。

        文朗一直没有出现,甚至没有派人传什么话过来,回想起半年前我首次奉旨的那一晚,远远的站在廊边灯影内的我心里十分担心,不知道睿蓉在想些什么,会有怎样的心情。

        眼看到了时辰,乾元宫来接的软轿已到了景和宫门口,我知道是睿蓉备案而拜的时候了,心里再也按捺不住,此刻文朗不能陪她,我离她只有咫尺,决计不能让她孤单一人。当即也不再顾忌许多,顺着墙边暗影朝常青阁过去。

        尽管我刻意隐藏身形,但在这景和宫中,又有哪个奴才宫女不认得我,见我无意声张,他们自然也识趣的低头不语。

        才一进常青阁的门,就见睿蓉刚好从殿中出来,盛装打扮的她今日格外娇美,四周灯影月光洒在她身上,更如仙子一般。

        然而今日的睿蓉最美之处还不是云髻华服和金玉钗环,而是她面上洋溢的温婉笑容,她眼中流露的幸福神色。

        我疑惑着,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去,却被环佩一把拉住,她冲我摇头,有些神秘的朝睿蓉那边指了指。

        顺着望过去,起初并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觉得院子里伺候的奴才有些少,热闹中带着单薄。不料一细端详,让我差点惊呼出声,睿蓉旁边便衣打扮的人,竟然是文朗。

        我顿时呆住,文朗真的来了,在睿蓉最最重要的日子里来陪她走这一程,让她可以不孤单,可以不遗憾。看着他们拥有着平民的幸福、平凡的幸福,却是我断断求不来,及此便是深刻的感动,还有深刻的痛。

        低声吩咐环佩:“快去让外头的轿候到常青阁门口来,越少人看到越好。”

        再抬头,他二人已看到了我,作势要朝我走过来,却被常远拦下,恭敬道:“瑾才人该上轿了,可别误了时辰。”

        睿蓉看向我,我满心满腹的话全都噎在喉上,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给了他们温柔笑意,表达着我的祝福,和无尽的羡慕。

        睿蓉精心的打扮成最美丽的样子,由爱她的人牵着手,登上花轿,满载着他们的欢喜,还有旁人无比的倾羡,向他们的新房而去,就像一个新娘,就是一个新娘。

        我目送他们离开,大颗的泪珠落下来,每滴落一颗,就觉得自己气短了一刻,很快连站立的力气都要失去了。好在环佩很快扶住我,半扶半拖的带了我回云知苑,才一进屋,我顿时瘫软下来,蹲坐在地上,双手拥住腿,呜呜的哭出来。

        许久不曾如此释放过感情,日日只是淡定犀利又无比平和的面对着眼前的人事,让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从那片悲伤中走了出来。然而原来我仅仅是隐藏了它们,用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信念支撑着一个看起来完美的意志。

        但是这样一个貌似坚硬的壳却有着最脆弱的罩门,不是在宫廷宴会上的欢聚一堂,也不是接连听闻有妃嫔怀有身孕,因为那些时候都不外乎名利权势,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

        只在这一晚,当看到了真心相爱的两个人牵手而去,我再也撑不住任何伪装,彻头彻尾的羡慕、嫉妒,紧接着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悲伤,甚至比文川离开我的时候更甚,时间并没有消耗它一分一毫,反而将它酝酿得更为深刻沉重。

        我就那么恣情的哭,哭到几乎断了气,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我暗暗下了决心,深宫再深,深不过这片哀伤,那份仇恨,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哀痛击倒了我,一如文川离去的时刻,整整几日昏沉睡在床上,误了去永祥宫请安让我的病倒人尽皆知,文朗得知后来看了我几次,又亲自下了旨意要我静养,谁都不可来打扰,这些,都是后来环佩告诉我的。

        睿蓉侍寝后连升两级晋为贵人,荣宠异常,不几日又破例再升两级晋为正五品嫔,七日内从瑾才人至瑾嫔,如此的专宠惹起了所有人的关注,连太后都过问了几句。

        我这一病便是十来日,当我渐渐好起来的时候,环佩都瘦了一大圈。

        到后来文朗日日来看我,每每都要坐一阵子,我心里已经觉得不妥,有些气力的时候便开口劝文朗不要常来了,文朗却总是微笑着叫我不要*太多心,只管把身子养好。睿蓉也是每天过来,却极少与文朗一起出现,只是安静的陪着我。

        如此几次,我心里有些了解,也就不再提了,文朗不在的时候,环铃陪着我说话,我简单探问几句,果不其然,现在文朗几乎日日下了朝便待在睿蓉的常青阁,特别是睿蓉晋了嫔位后,传膳夜宿,连奏折都经常带过来看。

        他们在一起很开心,却从不在我面前表现,如此刻意的照顾着我的感受,实在是用心良苦,我又哪里会不明白。心里感受着温暖,心情也随着畅了,加上环佩一剂剂极佳的滋补药汁,我的身子总算是一日日见了好。

        这日,文朗坐在我床边,仔细的看过了我的气色,淡淡的笑了:“你总算是好起来了。”

        我扯了扯嘴角,有点赧然:“没来由的让你们担心,是我的不是。”

        文朗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用十分迷惑的声音问我:“愉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低下头,努力着想摆一个笑容,却没有成功。

        “我——”吸一口气,抬起眼睛,“我心里难过,感动你们的不容易,嫉妒你们的快乐,羡慕你们的幸福。”

        这么狭隘又不敬的言语,语出惊人,让文朗十分意外,或者说,他十分意外我把心里的话这么直接的说出口,他挑了眉:“愉儿,你——很坦白。”

        我这回倒是笑了:“在这宫里,景和宫,总该有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吧。朗哥哥,愉儿心里难过并不意外,只是意外自己会这般看不开。”

        “愉儿,”文朗温和的声音像极了文川,“朗哥哥总会照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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