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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旋宫


天至早酉时,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天穹中却已星辰漫布,太阴已由万千星辉包裹着从东方升起,高悬于穹窿之上如同银镜上破碎剥落的空洞般。

清澈的冷辉洒落在这片大地上,为破落村庄那株古木披上一层莹亮的轻纱。

古木旁,一只孤影如同行尸走肉般呆立于道上。

在营地周围巡视的鹰侍行至此处时一眼就发现了此人,警惕地喊道。

“什么人?”

只见那人半个身体都沾满了黑色的血污,头发尽数散落将面容遮去,发丝之下的神情呆滞而毫无生气。

三名鹰侍一步步逼近黑影,他却毫无动作。

当鹰侍们手中火光映入人影的眼帘时,他终于有了反应,渐渐抬起了头,露出了脏乱的脸庞与布满血丝的眼球。

“大少爷?”

当发现黑影正是早上失去踪迹的纪木时,鹰侍慌乱地扶住摇摇欲坠的自家主子,大喊道。

“...是大少爷!快!把大少爷带进去!通知秦贵人!”

两人搀扶着纪木向营地中心走去,一人则急着去寻秦瑾。

很快,秦瑾便闻询赶来,眼中满是焦急之色,急忙唤来大夫为纪木查看伤情。

见到秦瑾无事,纪木安下心来,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向秦瑾,像是要确认这是不是处于梦境当中一般。

秦瑾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着他。

听着那久违得有些陌生的声音,纪木终于是抵挡不了身体的疲惫陷入了沉睡当中。

当纪木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略显陌生的土屋当中,从已然折断窗棱的窗口投射进来的明亮光线昭示着外面已经是白天了。

纪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忍着身上传来的疼痛感从床上坐立起来,扶着还有些发晕的脑袋。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纪木开始回忆起来,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想起了自己回到营地后由于身体精神都疲倦到了极致,因而躺倒在秦瑾的怀中睡着了。

亲眼看到秦瑾安然无恙后,纪木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正当纪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健硕鹰侍,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纪木起身便大喜过望。

“大少爷!你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叫秦贵人。”

话音未落便欲放下手中的碗往外走。

“等等。”

纪木出声阻止,慢慢的翻身坐到了床边,准备穿鞋下床。

纪木虽然感到自己身上传来着阵阵痛楚,却丝毫没有觉得行动不便,胸闷感也随着心中忧虑的散去而减轻了许多。

“大夫说,您受的大多是些皮外伤,内伤...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似乎很是轻微,而且早也已经接近痊愈了。大少爷,这次你真的把我们吓坏了,大虎那小子都被吓哭了。还说着要是大少爷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要去死之类的。这下好了,那家伙可死不成了,呵呵。”

健硕的鹰侍裂开嘴,憨厚地笑了两声,毫不掩饰眼中的欣喜。

“子玉呢?”

“秦贵人?贵人应该在自己的房间吧...大少爷,咱先把药喝了。”

健硕的鹰侍将汤药端起递给了纪木。

纪木便端起了汤药一饮而尽,由于喝得太急,到底是呛了两口。随后将碗往健硕鹰侍手中一送,不顾手忙脚乱的健硕鹰侍,穿上外衣便出门而去。

太阳已经升至高空,房屋顶上的茅草遍布着林木投下来的斑驳黑影,营地中央还残有营火留下的焦木与灰烬,还未断绝的缕缕白烟昭示着这里刚刚还在生火,此时却已熄灭。

营地里人影幢幢,显得有些嘈杂,看上去颇有些忙碌,像是在为什么做准备一般。

“各自检查房间,不要有所遗漏。衣物放到那边的树下,干粮集中到井边再做分配...马武,昨晚马喂好了吗?”

“喂好了,贵人。”

“你小子只有这些干粮?是不是偷藏了,快拿出来。”

“才没有呢,我饭量大不行吗?”

“你们两个吵什么吵,赶紧放下然后去汲水。”

被骂的两人急忙将腰间装干粮的袋子放在井旁,然后往营后找木桶去了。

“白留。”

纪木对着正在指挥的青年人唤道。

青年人回过头来,看见纪木后,黝黑的面孔上眉目舒展开来,露出了老实人特有的笑容,一口皓齿白晃晃的像是白瓷上闪过了一道光芒。

“木少爷,你醒了。身体如何了?吃过汤药了吗?”

“已经服过了,我身体并无大碍。白留,这是在做什么?”

纪木环视营地四周后直视白留。

“噢,昨天木少爷早早休息了,所以并不知道。昨晚我跟秦子玉商量后决定,今天就让他带着木少爷取道返回汉中,现在正在做准备。”

纪木闻言很是讶异。

但转念一想,如此却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思。叙州shui很深,自己一行人昨日才进城就遭到算计,那个名叫韩少庄的人究竟什么企图自己现在也还是没弄明白,此地确不宜久留。

“子玉呢?”

“他?应该在自己的营房收拾行李吧,你过去应该就能看到他了......”给纪木指好路后,白留就继续为回程做准备去了,“哎哎,老杨,巳时都过了。林默语呢?赶紧让人去找一下呀。”

纪木不再打扰白留,一边回应着鹰侍们的行礼与问候,一边向秦瑾的房间走去。

待到纪木距离秦瑾房间还有十数步时,秦瑾的房门出乎意料地被人从里面轻轻地推开了,而后从房间中走出一个芊芊倩影。

只见那女子肤色雪白如莹,细眉微微上拱犹如玉柳幼叶,其唇若丹朱似吹弹可破,染着些许浅绿色的黑眸闪烁着迷人的莹辉,一头乌黑长发如同瀑布一般自然垂至臀间,腰腹更如细竹般像是随时都会折断般。

妙人头顶插着六珠碧金花,身上是轻纱妙曼,白皙之处于其中若隐若现。行动之间飘飘然犹如灵蝶飞舞,周身散发出一种大家闺秀才有的娇贵气息。

有诗赞之曰,“生有白蓉浮世间,九重云霄坠谪仙。莫道盈莹无尘垢,尘蒙墨染犹胜嫣”。

纪木见到那人后更是不由得痴醉了颜色,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道如同仙女下凡般的翩翩倩影。

“木少爷,你怎么下床了,身体如何了?为何不再休息一下,之后少不得旅途颠簸,届时恐更伤了少爷的身子。”

少女声如空谷鸣泉般婉转动人,仿佛天生就带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少女的唤声瞬间便将纪木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对着眼前的妙龄少女道。

“子玉,你怎么换上这身衣服了。”

“怎么?木少爷不喜欢么?怎么说我也是个女人,换回女人的服装又有何不妥?”

秦瑾俏皮一笑,眉目间那独属佳人的风姿尽显无遗。

纪木观见心中有如战鼓齐鸣,却只得借扶额的动作掩饰面上僵容,并开口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为何此时换回妆容,你不怕身份败露吗?”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话说回来,你伤势如何了?”

秦瑾行至纪木跟前,伸出玉手拍了拍纪木胸口,见纪木一往如常后顿时绽放了笑靥。

“嗯,不错,看起来很有精神。不过原本伤势也不算特别重就是了。对了,你还未食早饔吧。喂,大虎,别躲了,快带木少爷去寻些吃的。”

秦瑾朝着纪木身后一个方向喊道。

秦瑾言毕,纪木顺着秦瑾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从土屋后钻了出来,脸上眉毛眼睛鼻子都挤在了一块,眼泪鼻涕抹得到处都是。一个身高七尺的剽形壮汉突然这般模样,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

“木少爷......”

纪木看着像是做错事正待惩罚的孩子一般的大虎,不由得哑然失笑,遂出声安慰道。

“大虎不哭,哎呀,这鼻涕眼泪,等会要如何吃饭呀。”

听到纪木的话,大虎伸出双手往脸上一搓,想将面上挂着的涕泪擦去,不想却变得愈发不堪入目了。

“......看来吃饭之前得带你去洗把脸才行。”

纪木露出了有些嫌弃的神情,然后骤然回头道。

“那么子玉,我们就先走了......嗯?走了?”

纪木话还没说完,却发现秦静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想来是去准备回程的相关事宜了。

纪木没有多想,便跟着灰头土脸的大虎往营后去了。

“哦?小木子醒了?”

纪木大虎两人各自洗过脸后,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从营外传来。

纪木循声望去,却见来人正是此行之中年纪最小的林默语。

林默语身后依旧背着那把夸张的巨尺,而两只手上各提了几只禽类和兽类,禽兽皮毛上还淌着些许的血迹,很明显是才捕获不久的。

“小林子!怎么了这是,这哪里来的?”

纪木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一般。

“刚才到江阳道上的白龙山里打的。”

林默语用一副极为稀松平常的语调说道。一边将打来的猎物放入木盆当中,然后将灶台清理干净,搭好细碎的干柴,用剩下的火星子点了火,烧起水来。

“白龙山离这得有近二十里路吧,为了这些畜生特地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作甚。而且回程的时候不是要路过江阳吗?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去?”

“因为你们受伤我也有责任啊。肉食比那些难以下咽的干粮对伤患好多了不是吗?”

林默语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说道,仿佛纪木才是那个不懂常理的人一样。

纪木听到林默语的话心中好一阵感动,眼中也像是随时要浮起一层薄雾般。

“谢了,小林子。”

“不谢也没事,你没怪我就算好了。”

“我如何会怪你,呵呵。”

纪木失声笑道。

“我也来帮忙。”

旁边的大虎急急忙忙地站出来,和林默语一起将死去的禽兽扒了皮,用汲来的水将猎物冲洗干净。

招摇而上的水汽弥漫开来,很快两人便做好了一大锅香气腾腾的肉汤,飘散四溢的香气还引来了其他鹰侍。

满满一大锅几人也吃不下,所以营地里就当吃了顿稍微有些早的晌午。

少顷,众人食毕,各自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白留、秦瑾似乎还在准备车马,就没有同席。作为替代,林默语将肉汤盛了满满的两碗给二人送去。

待接近午时,启程的准备已是完成,众人聚在了破落村落的北边村口。

“哎?白留要留在此处吗?”

纪木诧异地大声道。

“是的,少爷。老爷嘱咐的事还未办成,如何能就这样空手回去。”

听到白留的回答,纪木这才想起了父亲此行的嘱托。心想,自己倒是被昨天的经历作弄得慌了神,竟忘了来到叙州的目的。

“白留,一切小心。”

既然已经有了打算,纪木也没有多做矫情,只嘱托了一句。

言罢,纪木便与秦瑾两人上了马车。

“还真有点大题小做,我的伤真的不妨事,何必特地让人去准备此物。”

此行纪木只准备了货车,却没准备人坐的马车,想必这辆是秦瑾等人在城中寻得的吧。

秦瑾同坐在马车上,眉头微微皱起道。

“好了,就当是为我,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车上吧。”

纪木久未与恢复女儿身的秦瑾同坐在马车当中,心中的悸动也能轻易地想象出来。为掩饰心中的异样,纪木便像是没话找话的说道。

“亏得你们能找到马车,这叙州城人心惶惶,此举想必很是不易吧。”

纪木本为缓解尴尬气氛,却不曾想秦瑾却带着露骨的焦躁打断了纪木的对话。

“木少爷,安静地休息片刻吧!”

纪木看着秦瑾紧皱的眉头与那似乎气得有些发白的脸庞,这才想起秦瑾来到叙州好像是要寻什么人。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只一日就必须返程了,心中有些不高兴吧。

想通其中关节之后,纪木便不再言语。

马车中陷入了异样的静默当中。

或许是觉得自己话语说得有些重了,秦瑾微微叹了口气道。

“这车马是赤眉宗送给我们的。昨天寻你的时候,大虎带我们到了赤眉宗,不知为何赤眉宗的主事长老听到我们在寻你之时便提出要帮忙,但要求我们寻到你时须告之于她。想要借助赤眉宗之力,我们也就答应了。”

“早晌时,我们欲将你回到营地的消息告与他们时,在北城门遇上了正要回到叙州城的那位段长老,听闻你的消息后她便安排人将赤眉宗的一辆车马送给了我们,并言道叙州要封城催我们赶紧回汉中。”

“对了,她还有一物让我转交于你。”

说完,秦瑾从袖袋中摸出一块箭牌。纪木接过箭牌,只见上书赤眉二字。

“这是赤眉宗的宗门玉牌吧,为何要给你?”

秦瑾眉头皱得更深了,看上去似乎对赤眉宗一系列的行动感到十分费解。

纪木接过冰凉的玉牌,心中涌起万千想法,而后道。

“子玉......若是我死在了蛇巢的手下,就替我把这块玉牌毁了吧......”

纪木目中已满是晶莹,话语却如同磐石般坚定。

之后纪木将自己母亲与赤眉宗的关系与秦瑾一并道来,包括母亲与段青黛的关系,也包括自己与段青黛的约定,以及段青黛为自己所做的事。

秦瑾静静地听着纪木将那缱绻往事悉数道来。

“木少爷,虽然这样说有点见外,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

纪木笑着回答道。

“喂喂,还真的是够见外啊。”

“想必您到赤眉宗也是想要帮我打听兄长秦常潇的消息吧,真的再怎么感谢也不为过。”

“子玉......”

“这句感谢还是一定要说的,因为......”

“子玉!”

秦瑾注意到纪木时,纪木正眼神呆滞地看着秦瑾,像是完全没听懂秦瑾在说什么一样,嘴唇微微颤抖,用一种极为怪异的语气说道。

“秦常潇......”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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