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公寓

“柜子里有没拆封的拖鞋，茶还是饮料？”

        “白水就好。”

        公寓很空荡，客厅里的茶几上零散的摆着几个空水瓶，沙发还旁堆着空的纸盒，整个室内是黑白色调的设计。

        窗帘却严丝合缝的拉着，替代阳光的白色灯光铺陈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环境是不是有点太阴沉了？

        这是谢许州进入这个公寓后的第一个想法，他没有去多想。沈群青递来温热的白水时已经吃过止痛药了，谢许州接过后喝了一口，开始询问冰箱里有什么。

        太晚了，开车过来的时候谢许州就看过了，周边没有距离很近的超市，如果真的要出门买还真很挺麻烦。

        “嗯？我看看，上午走之前有让助理帮忙买一点，冰箱应该有。”沈群青起身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后拿出一捆空心菜，几根茄子，几个土豆。他盯着冰箱里的胡萝卜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藏到了几罐酱料后面。

        谢许州也起身，看了看冰箱里的菜，盘算着应该能做两三个菜，沈群青还想帮忙，伸手捞起刀准备切菜，却被谢某人推了出来。于是沈群青摊摊手，坐回了沙发。

        “太晚了，就稍微做一点好不好，吃完了就睡一觉。”谢许州利落的切菜，换碗的空隙回过头看了看正在客厅里等着的沈群青：“你的胃病……是在欧洲的那段时间留下的吗？”

        案板和菜刀相接的清脆声空空荡荡的飘在室内。

        他没有明说，但沈群青明白他在说什么，谢许州在向他倾倒同情。沈群青偏过头，他仔细的打量着谢许州回过头去的背影。

        谢许州背对着沈群青，因此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沈群青偏偏头，脸上是笑着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失落，他稳声说：“大概是的，在欧洲的时候对时间没有一个具体的定义。忙着做各种各样的事，忙着做研究，忙着写论文，忙着给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生填充上在所有人的定义里显得很有意义的事。所以大多时候都没有时间分给吃饭，分给睡眠。”

        谢许州其实见过沈群青工作时候的样子。

        刚和沈群青认识的时候，沈群青还会在偶尔腾出一点时间留给自己的研究。沈群青在工作的时候喜欢带着耳机，耳机里总是放着各种各样的白噪音，有时候是森林早上七点的露水风声，有时候是晚上八点海风袭来海浪卷起的水浪声。

        声音总是开的很大，他的双眼也总是失神的。那样的失神不是完全的脱离躯体，而是带着一半理智的。他将一半的灵魂置身在耳机里的世界，一半的灵魂留在文字与工作里。

        房间一定是全黑的。沈群青会穿着最宽松的衣服，坐在铺着长毛地毯的房间里，电脑的灯光微弱的在房间里亮着，沈群青的碎发也一定在耳畔，空调的风会吹起几缕发丝，然后又凌乱的搭在他的额头。

        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到他没有任何事可以干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以为这样的状态只是沈群青为了某个特别着急的工作所推出来的应急反应，现在想来，可能他就是那样的，面临任何事。

        “你现在，还会随身带耳机吗？”

        沈群青一愣：“……会。”

        沈群青觉得自己是卑劣的，当他主动提起自己生病的原因开始，他的目的就并不在于某种生活状态分享了。他在谢许州对自己倾倒同情的时候，借由他的同情，渴求他的心疼。

        沈群青其实做好了受到同情和关心的准备，却没想到收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谢许州在听到沈群青的答案后动作顿了顿，然后把切好的土豆下锅焯水，没再作声。

        一个人的特殊状态往往会伴随着特殊的经历，在它的主人将其视为不可剖析对外的事时贸然表达同情，在谢许州的心里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没人需要多余的同情。

        难过的人需要的是关心。

        谢许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是难过的。

        沈群青先是觉得意外，接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涌上了他的胸口。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现在在他家厨房正在为自己做饭的这个人是特殊的。

        比从前更清晰。

        于是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许州很快就把菜端上了桌，脱下围裙后他坐在了沈群青的对面。蒸好的饭热气很重，水蒸气腾腾而上温柔的敷在沈群青的脸上。

        “手机在吗？”

        “在，你右手边，是手机没电了吗？没密码。”

        “不是。”谢许州很认真的摇摇头，他示意沈群青快吃：“我知道你对一件事的专注程度很高，很多时候会无意间错过一些特殊的时间，你介意我在你的手机里定一些闹钟吗？”

        沈群青很奇怪，他有些茫然，下意识反问：“闹钟？”

        谢许州点点头：“有些时候我们是无法自主做到拥有时间观念的，也不用刻意去拥有，特定的时候借助一些电子工具也很有必要，比如需要保护自己的身体的时候。”

        这是一个对于沈群青而言，相对很陌生的一个观念。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试图教会他运用一些除本体意识以外的东西来保护自己。更贴切的说，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试图保护。

        他缓慢的点点头，又低头去吃饭，短短的应了声“嗯”。

        谢许州于是定下了三餐的提醒时间，铃声那栏想了好久，却依旧没做改动，依然是系统自带的铃音。

        时间真的很晚了。

        在谢许州认真盯着手机的时候，沈群青抓住空隙抬头看着对面小男孩认真的侧脸，有一瞬间失了神。

        维多利亚时期,欧洲盛行过一种很特殊的绿色染料，与传统植物汁液染出的绿色完全不同。因为特殊性，当时的人们尤其追捧，甚至于维多利亚女王也为之沉迷过。

        但好景不长，这种绿色染料中含有一种特殊的剧毒物。长期穿戴使用的人相继开始中毒。因此，这种颜料在当时又被称为美丽毒物。

        美丽的事务很多时候是带有剧毒的。但因为它的魅力，总是会有人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为之沉沦。

        谢许州与他而言，也许也是这样一种存在。

        谢许州真的很好看，沈群青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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