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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曾经


我叫施因。

        因果的因。

        有一个哥哥叫施十。

        十月十号的十。

        父母说我是上天给他们的因果,所以他们管我叫施因。

        小时候是哥哥带我,因为那个被我和哥哥叫做父亲的人,总是不回家。

        我和哥哥没有母亲,她在生下我之后就跑了。

        那是一个雨天,院子里积着大片大片亮亮的水,那个疯女人踩着凉拖鞋跑了出去,她看起来很高兴,积水溅了我一身,她也再没回来过。

        那个时候,哥哥跟我说,她是解放了。

        我点点头,小声的重复着,她解放了。

        哥哥带着我住在那个逼仄的院子里,但我们不缺钱,有一个人会给我们很多钱。他从来不到我们这里来,久而久之,我就忘记了父亲和母亲这两个词。

        哥哥告诉我:“施因,听话,你还有哥哥。”

        我点点头说:“听话,哥哥,我肯定听话。”

        邻居喜欢说我们很惨,喜欢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盯着我。那种眼神通常会划过我的全身,看得我浑身发抖。邻居总喜欢坐在他家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所以哥哥不在的时候我就不开门,我讨厌那种眼神。

        哥哥听说以后就把我拉进屋子里,透过房子里唯一的一扇临街玻璃窗指着邻居的头说:“他老婆给他带了一顶绿帽子然后跑了,所以他看谁都可怜,他是把你当成他自己了,总觉得全世界总有一个比他更惨的人。”

        我问哥哥:“什么是老婆喔?”

        哥哥说:“就是可以每天说在一张床上,可以亲对方的嘴巴的人。”

        我歪歪头:“哥哥和我也经常亲亲,原来我是哥哥的老婆。”

        哥哥使劲揉了揉我的头,把我举了起来。透过那扇玻璃窗我看到邻居脱光了衣服把一个小姑娘拉进了屋。我见过那个姑娘,是个租客,租了邻居家的两间房。

        然后我听到哥哥在我的背后闷闷的说:“下次,他再那样看你,你就指着他鼻子骂不要脸,拐小姑娘进房。”

        我点点头,哥哥把我放了下来,又揉了揉我的头,进了厨房给我煮小混沌吃。隔壁邻居的灯还没灭,我总疑心听到了惨叫,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上小学后,我忽然发现原来不止我一个人长得矮矮的,有很多很多人都是矮矮的,他们很爱发出一些“哇”的巨响,眼睛好像家里坏掉的那个水龙头,经常会流水。

        我问哥哥:“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弟弟。”

        哥哥总是背着重重的书包抱着我说:“哥哥只有你一个弟弟。”

        我撇撇嘴,又说:“可是哥哥要我去的那个房子里有好多好多长得和我很像的人,哥哥见过了,就不会说我是你唯一的弟弟了。”

        哥哥很认真的说:“那是别人的弟弟,我的弟弟只有一个。”

        我说:“别人也有弟弟吗?”

        哥哥说:“别人也有弟弟,但是我不羡慕别人,因为我有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弟弟。”

        哥哥从来没有羡慕别人,即使我这个弟弟可能没有其他弟弟好。我也从来没有羡慕过其他人,因为我拥有这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叫做施十的哥哥。

        上高中以后,姓施的男人可能是觉得再这样放养下去他的名声就要烂透了,没几年就要埋进棺材的男人把我和哥哥接到了他那儿。那男人的想法大概是临死前积点德,但没有一个人愿意领他这份情。

        到这个破别墅的第一天,我和哥哥就分开了。老男人说以后会对我和哥哥很好,说这话的时候还搂着他那二十出头的小老婆。我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中瞧见了那女人铁青的脸色,视线相接的时候又朝着我露出个笑。

        哥哥感觉到了那女人的视线,下意识的握住了我的手。

        “别怕。”他小声的在我耳边说:“才二十出头就当了后娘,以后还有的好玩呢。”

        分房睡的第一天,我偷偷的溜出房间。

        哥哥的门没有锁。

        推开门的时候,我还看到透明玻璃窗泻下来的月光,它们缠在床上那个人身上。

        床上的人转过身,盯着站在门口的我。

        我看见哥哥的嘴唇动了动,我看清了口型。

        “施因。”

        哥哥在叫我。

        他重复着那个简单的口型。

        那是一朵有毒的花,在暗夜里张开了他的爪牙,瑰丽的花香一阵一阵的飘到我的身边。

        住进这个家的第二年,哥哥告诉我他需要出去上学。

        我问他:“哥哥,我不能一起去吗?”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捏捏我的脸,说:“不可以,施因。”

        这是哥哥第一次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愣住了。

        哥哥却依旧认真的盯着我,良久又重复道:“不可以。”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生气,我从没有对哥哥生过气,一次也没有。

        可是哥哥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想。

        可是我的抗拒的态度还没有摆出来,第二天,我就发现这个房子里失去了属于哥哥的痕迹。

        哥哥住过的那个房间被清空了。

        我抓住那个女人的手,问她干了什么,为什么哥哥不动声色的就走了。

        那个老男人用力的敲了敲拐杖,对着我说:“放开你妈。”

        我不在意的松开手,转身平静的问他:“我哥呢?”

        老男人一时沉默了,他盯着我好久好久,最后才出口:“他,去上学了。”

        我当然不信,哥哥不会离我很远的,从小到大我们都没有分开过。

        老男人大概是知道我不信,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我上楼。我当然不会听他的,直接走出了门。

        我去了哥哥从前和我的那个房子。

        虽然又小又破,但比和那个老男人一起住好的不知道多少。

        老男人派人来找我好几次,每一次都被我逃掉了。我不是谁的傀儡,我活着从来都只为一个人,不会回去做他的洋娃娃。

        我隐约知道哥哥去了哪。

        也知道求那个老男人没有任何意义。

        老男人第三年就入了土,遗产一半给了我和我哥,那女人拿走了一半,也是从那一天起我真正的自由了,无休无止的骚扰停止了。

        我甚至有点感谢那个女人。

        窗外又是一个深冬。

        我就在这个小破院子里,等着我哥回来。

        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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