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咒术界的高层见到夜蛾正道书写详尽的任务报告后，第二天大早他们就安排了工作人员前来慰问晴世的情况，顺带传达下他们对这位神社本厅巫女的安危担忧，话头转了又转，最后说，决定以后她的任务学分可以跟随高年级的学姐一同完成。并且美其名曰是精心挑选的，能够保护她安全的。

        两方家族都开有神社，她们两人之间应该很有话题。

        这种为了达成目的还要体贴遮掩的做法晴世自然能够看出来，咒术界对神社本厅不做防范的话才是奇怪，因此也没有打算计较。

        而今年已经四年级，准备进行二级咒术师考核的庵歌姬是咒术高专那一届唯二的学生。到了这个时间段，其实她在学业上的理论学分基本已经是修够的，差的更多是课外实践类的学分。总的来说，四年级就是在全国各地跑任务绝对是能够修够实践学分的。他们咒术高专学制是五年制的，最后一年也被叫做后悔时间，就是一个真正踏入咒术界的缓冲期，那段时间里转职或者做咒术师的都有。

        不过也有提前转职的，前阵子，与她同期的同学因为任务事故造成了严重的伤病，家里已经给办了转学，不会再和她一起完成任务了。

        选择在咒术界的去留是自己的事，可现在对于她来说，没有同学搭档，这种任务类学分变得棘手起来。

        庵歌姬的生得术式是和唱歌有关的，需要前期积攒咒力准备时间稍长，一个人的话面对咒灵是会比较吃力，因此当班主任说学校给她安排了任务搭档时，她心里还是挺期待的；可惜老师下一句就告诉她，那是个刚入学的一年级生黑泽晴世时，庵歌姬的心里突然一跳，暗道一声来了。

        “黑泽晴世”。这个名字在出席并完成裳着礼后一段时间里，于咒术界和神道侧而言都变得格外响亮，作为一个过继给水笼神社做巫女的神宫家长女，大家都不能够理解，私底下说什么的也有，但能确认的事是，黑泽晴世十一二岁已经开始完成祓除任务，实力不差。

        一个咒力和天赋都不错，站在大神官阵营的净阶巫女，原本只要恭敬对待就可以了。

        可神社本厅传出黑泽巫女联络咒术高专就读这件事，对于他们这些偏向咒术界百年之久的神社家族而言，是一件他们乃至高层处理起来有些复杂的事。特别是……这其中牵扯到神宫家。

        庵歌姬想起了那天。当时神社本厅安排他们这些神社去参加黑泽巫女的裳着礼，庵歌姬也以家中神社的名义跟爸爸一起去了，关于那天裳着礼仪式的记忆，抛开那些不断弯腰问好的礼仪，还清晰的是远远看见从门外竹帘处走出的黑泽巫女穿了十二单行走得缓慢，和父亲和附近的神社宫司们压抑不住的惊讶低语。

        “听说了吗？已经确定了吗？”

        “已经可以确定了，见过神宫家这代的孩子都能确定的。”

        “她是神宫家的血脉啊……”

        神宫家？黑泽巫女是神宫家的孩子吗？神宫家过继给别家的女儿，是净阶巫女？那时庵歌姬在一旁听着，想起自己跟着父亲参加咒术家族之间的宴会，想起那些男人在席上对大神官选出的净阶巫女发出的各色各样的言论，再看看他们现在的脸色。

        很好，他们看起来脸都有些绿。

        庵歌姬是父亲的独女，家族是属于倾向咒术界的神社，在她五六岁展露出关于术式和咒力的一定天赋时，父亲就会和她说一些关于咒术的故事，其中当然也有神宫家的故事。

        神宫一族算得上是现在咒术界与神道里也是少见的自宗家出现后，传承百代而不变不衰的家族；他们的首代家主本姓为橘，平安时代早期是八色姓中第二等的朝臣。不过在承和之乱后，橘氏已经没落，神宫家家主也是名声不显，虽和五条家的祖先菅原道真是同一时期的人，可当时和菅原道真根本没有比较的可能，他只能算是中品贵族，已算不上公卿了。

        而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神宫家跑去当时的还是信浓国的永山修建起神社，信奉起神灵，还将信仰一代代的传了下来。橘姓血脉都在子嗣上或多或少有点艰难，能传下来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毕竟代代家主的兄弟姊妹至多也不会超过五个，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独子，不过……活下来的多数都能被称为长寿。而且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悠久的传承中，在神宫家对于族人的嫁娶是那时少见的不以保证血统纯正的自由，也正是这点，以致于他们本家家谱上，族人名字后面标注婚娶的原家族姓氏，抛去一些已经没落消失的，还能找到包括了咒术界和神道侧内也占现有家族姓氏的八成。

        这样的行为，让低调行事的神宫家遭受过一些麻烦。毕竟一个极有可能会继承别的家族过人天赋和术式的家族，这种堪称窃取血脉的行为，大家没有想过毁掉吗？

        问题是那姓神宫的，生下来的孩子个个咒力都不会弱，不知是否还因为他们祖上与皇族血脉有点关系的缘故，神宫家的血脉相当特殊。反正他们家族中只要是在外枉死的，都会化为怨灵，杀尽仇人不算，其诅咒之强一度威胁到当时的咒术高层，这让众人不免想到第一个出现的怨灵早良亲王。故而在御三家没出现家传术式的时候，都不敢轻易沾惹，有家传术式的时候也不敢真的冒犯。

        没有人真的敢挑战一个从平安时代咒术最强盛时就存在并且顺利存活至今的家族，他们也不敢去试一个把秘密藏得很好的家族会有什么样的秘密武器。

        因为害怕杀死神宫族人会造出第二个两面宿傩，所以他们选择不管。哪怕是数百年前，咒术界和神道侧出现混乱，神宫家带着一批中立或是偏左的家族投在当时还是神祇院的神社本厅门下，直接灭掉几个叫声最大的家族。后面还夺回神祇院的掌控权力送还当时的大神官，咒术界也不敢真的和他们叫板。

        只能默默地带着那些咒术家族忽视掉神宫家的所做所为。

        因此，当黑泽巫女举行裳着礼，不远的地方站着的是神宫家宗家还有一些分支族人，其中有一个和黑泽巫女容貌相似的孩子，明眼人都知道血脉出自哪里，何况为她系裳的腰结役是大神官，暗含的意思就够耐人寻味了。咒术界当即便都得到了消息，对待黑泽晴世的态度几乎是在一瞬间发声了巨大的改变。

        想到了这么多，总结下来就是，黑泽晴世是极其特别的存在，与其相处是要极其谨慎的。然而庵歌姬做足了心理准备等待着正式的见面，当看到一位眉眼清丽的少女站在她的面前，那双乌黑的眼睛和她对视的那一刻，年近二十的歌姬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颤抖了一下，旋即满脸通红。

        她快步上前，倏地弯下腰，朝黑泽晴世行了一礼，“我是冈崎神社下属的巫女庵歌姬，初次见面，晴世大人！”

        当时只是远远看见黑泽巫女身影的庵歌姬完全没有想到，黑泽晴世的样貌是这样子的——少女的五官乃至骨骼都还没有完全长开，可那清丽的眉眼与那乌色的眸宛如油画一样的黑白分明，她左眼眼皮上的那颗黑痣，随着她眨眼的样子让人恍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微微有些上翘的眼尾，天生带了点似笑非笑的韵味。

        黑泽晴世微厚的唇抹了口红增添气色，却并不艳丽，嘴巴轻轻抿着，在忽然张口时会露出白色的齿：“初次见面，庵前辈。”

        “叫、叫我，歌姬就可以了。”可能是黑泽晴世身上的气质太特别，也可能是她天生没办法想成为这种女孩。庵歌姬觉得黑泽晴世的脸相当符合自己的审美，导致她根本难以决定要冷淡一些这件事。

        原本是在心里说好的要谨慎对待，可是她真的没办法保持那种理智啊！

        看取到庵歌姬心声的晴世怔了一下，随即唇边勾起一个很有礼貌的笑：“那歌姬前辈叫我黑泽、或者晴世都是可以的。”

        “好的！晴世！”庵歌姬直接接过话来。

        啊啊啊啊！她笑起来好好看！庵歌姬心中不禁呐喊。

        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晴世，看得少女忍不住扭头去，掩唇轻笑出声。

        ——

        咒术界和学校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将晴世安排给庵歌姬做搭档，给她们安排下来的任务等级也不会太高，普通二级的咒灵对掌握「零域」术式的晴世而言，祓除起来相当的轻松，哪怕出现咒灵等级评估错误，以她的咒力和战斗技巧，只要准确找到咒灵，一天连着完成好几个任务也不成问题。使得庵歌姬的实践学分涨得飞快，期间还因为任务中晴世挡下了一记咒灵攻击，让跟随她一起的搭档庵歌姬迅速成为了她的死忠粉丝。

        庵歌姬可以保证自己的取向是异性，但是！试问有一个很好的满足了自己审美还满足了自己内心慕强的女性咒术师谁能忍住不上前亲近？更何况这个女咒术师性格脾气哪哪都好，还会乖乖喊你“前辈”欸！她不是没有唾弃过自己完全背离了原先的想法这种行为，毕竟她和晴世可是属于两个不算和睦的阵营，如果以后咒术界和神道侧发生冲突，他们都得表现出态度来的。可是！这不代表现在咒术界和学校高层能压我宝贝晴世咒术师等级啊喂！明明晴世在能力还有术式上一点不必五条家那个六眼差。

        高层那些个混蛋！

        这天，庵歌姬和晴世接到了一个去往神奈川的咒灵祓除任务，等她高高兴兴从班主任那带着任务详细资料找到等待她的晴世时，还看到了两个一年级生——五条悟和夏油杰。

        “哼，那些老头子可真是过分呐，嘴上说是给你安排一个‘保证安全’的搭档，实际就是一个这么弱的咒术师吗？”五条悟手揣在兜里，撇着嘴说道：“这跟叫你去放那些咩咩叫的羊有什么区别，天天负责那些没有意思的祓除任务，晴世你的实力不会被我和杰狠狠甩在身后吧？”

        “悟，不要这么说。”至少不要当面说啦。夏油杰心里也有这种念头，但见到庵歌姬走来，还是转头对她微笑着说道：“你是庵歌姬前辈吧？我是夏油杰，和晴世同期的一年级生，这是五条悟，说话时常心直口快，话很不中听，请你不要在意。”

        初次见面，庵歌姬对这个有名的六眼神子印象就不太好。

        她当然是知道的，这届一年级生入学时实力都很强，与历届学生同年龄段堪称优秀的数量相比可以说是扎堆出现，可是这位五条家的也太差劲了吧！夏油杰看起来人还不错……但五条悟都没有学过好好尊重前辈的吗？可她是前辈啊前辈！什么啊，是事实就该说吗？

        可恶！

        “你们两个可以对前辈稍微再礼貌一些吗？歌姬前辈一直以来对我都很照顾。”晴世看了一眼她的这俩同期，有些无奈。

        她不晓得，这个年纪的男生进入青春叛逆期是不是都会变成这副样子。本来晴世认为以夏油的性格，应该没有什么青春叛逆期的，但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和五条悟搭档时间久了，两个人不仅关系变得亲近起来，连那股骄傲张扬的样子都开始有些相似。但是他们两个在入学后不到一个月，实力的确都进步了很多，虽然还没有来得及重新评级，但夏油和五条悟大概再过几个月就会换掉他们身上的咒术师等级，升为一级。

        过人的实力让他们在这个年纪迅速学会了依照自己意愿做事的准则，并深以为然，五条悟这种不在意普世准则的家伙，对于比他弱很多的前辈，嘴上也没打算收敛。

        “怎么了嘛？我又没有说错，歌姬你真的挺弱的哦，可以加油把你的等级升上去吗？你要是一个人可以接任务，我们就可以把晴世带出去了。”五条悟言辞诚恳，但说出来的话直接让庵歌姬理智出走。

        “五条！我可是！前辈！”庵歌姬气得想揍人，“不叫前辈就喊我的姓，我没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欸？为什么要按年龄分？你要是换在实力上可是得喊我一声前辈吧？我才不要，比起叫庵，我觉得歌姬好听一点啊，你的名字起了不是给人叫的吗？”五条悟这段时间又长高了，低下头，苍青的六眼眸光流转，从墨镜上方出现，“为什么不说话？歌姬你的眼睛红了呢，是要哭了吗？”

        庵歌姬听见了自己愤怒到磨牙的声音，“我绝对不会哭！”

        “可是你眼睛红了欸。”五条悟指了指庵歌姬的眼睛。

        “大概是被悟你气红了的。”夏油杰见状，默默说道。

        见庵歌姬眼睛气得通红，晴世赶紧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问道：“歌姬前辈，你还好吗？”

        啊，看取到的脏话好多，歌姬前辈原来想把五条悟揍翻在地爬不起来吗？听着就很困难呢。脑子里面是喧闹的骂声，晴世脸上表情不变，轻声说道：“不想听五条说话的话，要不我们直接走吧，做完任务在外面逛一逛？”

        被女孩稍稍有些低的体温触碰，庵歌姬的怒火一下子便消失了。

        庵歌姬不会察觉到晴世看取她的异常，也不会去想人在气头上怎么冷静下来。照庵歌姬的性格来说，她平日是绝对做不到的，可现在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可是晴世啊，想花一眼美丽的晴世，让她觉得和五条生气是很没有意思的事情，况且完成任务她和晴世还可以去外面逛逛呢。庵歌姬点点头，越过晴世肩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五条悟后，牵着少女的手走向了外面接他们出校去往神奈川的车辆。

        “杰，晴世就这么跟着别人走了？”

        五条悟望着汽车启动远去的方向，一脸不可置信：“我们那可是一级咒灵的祓除任务！一级咒灵不比二级的有趣吗？那个咒灵歌姬自己都可以祓除吧？”再说，晴世想去玩的话，完成任务了他们也可以带晴世去逛啊，还可以去横滨中华街吃东西。

        自从那些老东西把晴世放给四年级那种成天出门做任务的，他们两连上课的时候都不一定能见到她的影子。

        夏油杰斜了一眼自己的同学兼伙伴，拍拍他的肩：“没关系，我们到时候去找她就可以了，快走吧，悟。”

        “实在不行我们到时直接把晴世扛起就走吧，做任务什么的。”五条悟与夏油杰并肩而行，突然开口道。

        “哦，是个好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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