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第531章．与徐光启的夜话。（三）

喻梅萍的目的是很清楚的，她就是要把与徐光启之间的对话带入自己所能掌握的节奏。

        “徐爷爷，汤若望神父是德国人。我想你对日耳曼文字也应该有所了解，所以我跟你说话可能要相对简单一些，因为这些字母大多数你都懂！”

        喻梅萍理了一下思路：“代数学和几何学，发展到后来就发生了关联。我说的关联不是算面积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几何图形，直接可以用代数式来表达，这种方式叫函数。这一门学问就比较大了，如果从头要学的话，没有5~10年是学不完的，所以我只能简单的跟你大致说一下，你即便是在襄阳待上几个月，也不可能完全学到！”

        “欧阳姑娘，我打断一下，这些东西不是你们有一批人在研究的吗？”

        喻梅萍摇了摇头：“这些都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了，我们已经把它放入到基本的教育中去，我们现在到襄阳总共只有大半年的时间，教育方面的事情又非常复杂，不光是小孩子的事，我们的目标是要在整个我们这边地区所有的成人都能扫盲。当然，这个目标有些大，但是至少要6成以上的人能够认识字，并且能书写。我们已经在军队，在所有的工厂，包括农村里，办了各种学习扫盲班。要求不高，他们只要能认识1000以上的字，并且能够书写看得懂我们发出的公告！”

        徐光启吃了一惊，对方到底是强盗还是朝廷？怎么做的事情比朝廷还要朝廷。他不由得问了一句：“这些学费他们负担得起吗？”

        “徐爷爷，这些都是免费的。比如说在农村里，农忙的时候我们会停一下，平日里也尽量安排在晚上。如果要让全体的民众素质提高，必须要有文化。我们办成人学校，并不是指望他们个个能成才，而是有教无类，一视同仁，让民众的素质有一个普遍的提高！”

        “那么小孩子呢？”

        “适龄的学童他们的学费也是免费的，我们还要管他们一餐午饭。小孩子的学习就要系统的多，他们不光是学文学，还要学数学以及大明的某些人嗤之以鼻的奇巧淫技，而这个奇巧淫技又分两大类，一类就是我们所探讨的格物致至，而另外一类就是格物致至衍生出来的化学！”

        “你等一下，这个化学又为何物？”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有许许多多的元素构成的，至少有100多种。他们通常都不是以独立的形态存在，都是互相结合。比如说我们炼铁用的矿石，它中间就有好多元素，只不过以铁元素为主，铁匠打铁，只不过是通过千锤百炼把一些有害的元素排除出去。为了改变材质，还在长期的生产中总结出一些经验，可能无意识中添加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说渗碳，就能提高铁的硬度。当然渗碳太多钢会发脆，但是除了渗碳之外，还可以加入其他的元素，效果会更好！”

        “那你们加入了什么？”

        喻梅萍没有接他的问题：“所以我们的化学，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元素已经被发现，还有多少元素还需要去寻找。那些元素结合起来又能产生什么新的物质，这些物质分别又有什么用场，在整个结合的过程中需要采取什么方法，而有些化合物又要采取什么方式把它分解开来。比如说需要一定的温度，再比如说需要用电来进行电解，还有的反应的过程中还需要加入第3种物质进行催化，所以这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这就像太极中所说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个小孩子要能够成才，至少需要6~10年！当然这也只是他学的诸多学科中的一门，这个基础要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打起，到了成年就来不及了，这个过程中必然有一些人会淘汰。但是我们肯定能培养出拔尖的人才！”

        徐光启还不死心：“欧阳姑娘，你能不能把你们怎么打成这么好的钢告诉我！”

        喻梅萍看了他一眼：“其实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因为我所说的元素，你们都不知道是什么，能够在哪里找到，你听了也是白听，我先告诉你我们的钢是怎么来的，你就知道对大明来说的难度了！”

        “钢不就是铁匠打出来的吗？”

        喻梅萍摇了摇头：“我们的钢是炼出来的，大明朝对铁的计量单位用斤，这个单位太小了，我们以2000斤为一个单位叫吨。我们炼钢用炉子，炼一炉钢大概20吨，一个时辰不到，一个炉子一天可以炼七炉，一炉钢如果让铁匠打的话一年也打不完。而且我们的炉温能够达到2500度到3000度，根据需要还能够提高。在这样的温度下面能够有效的排除铁水中的杂质，把我们添加的一些有益元素能够更好的融入钢中。你们大明铁匠的炉子中的温度，最高也只不过1000来度，他无法再提高温度。一来是炉子的体积太小，二来是炉膛受不住这样高的压力，最重要一点是他们制作炉膛的材料耐不住那么高的温度，这些基础条件都不存在，后面的东西无从谈起！”

        徐光启又是吃了一惊：“这么大的炉子？”

        “这还是小的，我们在建更大的炉子，出一炉钢是五十吨。整个炉体是可以转动的，当钢炼成以后，炉子就会自动侧转过来，自动倒出钢水。要达到这样的温度，光靠向里面输送空气还不够，我们需要纯度很高的氧气往中间输送。而制作纯氧是需要用电，就凭我刚才说的那一些，对你们大明的制作工匠来说都是重大的门槛，随便哪一个也跨不过去，这是一个系统！开始我说的那个制作高压蒸汽的炉子，它所用的钢板，就是从炉子里钢水直接凝固而成的钢锭然后直接放进轧机里轧，数吨重的钢胚所有的起重设备都是用电来控制的，人力根本就无法完成！”

        听到这里，徐光启彻底的气馁了。这是一个无法达到的高度，可怜皇宫里的那位，还以为纠集一批工匠就可以仿制出来。自己当时就认为不可能，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严重低估了。

        “那你们炼的这些钢用得完吗？”

        “怎么用不完，我们用它来盖房子。明天你到襄阳城里去转一圈，我们正在盖几栋6层楼高的房子，全部都没用木材，就是用钢材做的筋骨，加上水泥建起来的！”

        “何为水泥？”

        “也是一种新型建筑材料，我们按照钢材的用途需要炼制不同的钢材，就说我们刚见面时你所问的轴承吧！”

        喻梅萍随手在纸上画了一张轴承的平面图：“车轴中加了这么一个物件，它的摩擦力就非常小，车子跑的也非常轻快。这中间一粒一粒的都是钢珠，这些钢珠是一种特殊的钢制作的，叫轴承钢。它的硬度非常高，需要承受非常大的压力，而且又耐磨。你一辆马车跑上几万里路，它都还没有坏。你换普通铁匠打的铁珠进去试试看，没跑几里路里面的铁珠就全碎了。所以随着用途的增加，我们需要的各种钢材也越来越多，现在的造船厂里正在制作用钢做的船！”

        “钢做的？在水里浮得起来吗？”

        “为什么浮不起来？1500多年前，古希腊人阿基米德所创造的浮力定律你不会不知道吧？物体在液体中所获得的浮力，等于它所排出液体的重量！”

        徐光启无语了，人家已经奢侈到用钢来造船，大明的兵器工坊里，生产出来的一点可怜的铁还是破烂货！

        “欧阳姑娘，你们不考虑把这钢卖一点给大明吗？”

        “怎么卖？军用的肯定不行，民用的倒是可以考虑。但是大明朝买得起吗？他现在连你们的俸禄都在欠，军饷也在欠！”

        “你就不能卖的便宜一点！”

        “徐爷爷你别搞错，大明朝现在跟我们还是敌对关系！洪承畴刚刚吃了败仗，签了停战协定走了，我再便宜的卖给大明我这算不算是资敌？我又不缺银子，再说随着我们的摊子越铺越大，需用钢材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我们自己都嫌不够，还在扩产！我敬重你是因为你是一个大明朝难得的明白人，并不代表我对大明朝有好感。你们那个皇帝我又不是不知道，心胸狭窄，待人刻薄，他现在实在是内外交困。他只要稍许有一点能力，还不跟我们兵戎相向？这种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大明朝到他手里也是最后一朝到头了，不会有后面！”

        “那你就不能帮扶一下？”

        “徐爷爷，大明王朝已经烂到根了！如果他哪一天轰然倒塌，打败他们的是他自己。朝廷的财政一年不如一年，整个中原地区民不聊生，各级官府贪墨成风，流民遍地，烽烟四起，到处都在造反。军队里面更加不堪，祖大寿实际上早就已经投靠了清朝，他还在吸取大明的血；左良玉抢劫成性，杀良冒功，他杀的百姓要比贼寇多的多；在巨鹿战场，王朴居然扔下总督卢象升独自逃命！你们的朝廷干了什么？该杀的不杀，该罚的不罚，受了冤情也不平反，再加上清军压境，整个大明就是一个末世社会！”

        徐光启吃惊的说道：“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大明朝确实乱，有些地方皇上也是没有办法，你说祖大寿投清也没有证据！”

        “证据我已经给洪承畴了，至于你们相信不相信是另外一回事情。祖大寿现在表面上不投清，那是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把大明送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机会。你们大明朝把一大半的军饷都给了祖大寿吧？看着吧，这会养成一头白眼狼！”

        徐光启非常无语，对于祖大寿他心中清楚，早就已经有了许多反叛的迹象。实在是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太重要了，只能束紧了裤腰带，用银子养着他。这确实是一个心腹大患，即便是有证据大明朝对他也无可奈何，惹毛了说翻脸就翻脸。用这么多银子养着一头白眼狼，至少保证眼前关宁防线是安定的，这是大明朝实力最强的一个军事集团，一旦叛变，后果不堪设想。眼下的大明朝就是坐在一座火山上，到处都有爆发的可能，祖大寿只不过是其中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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