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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燕麦粥


或许是因周遭环境与之前全然不同让时温有些思绪混乱,又或许是因为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被心中喷薄而出的回忆浸泡到头脑不清。

        站在南江三中紧关着的冰冷自动门前,看了眼门卫室里还在放着收音机睡午觉的大爷,时温才想起现在是中午两点还没过半。

        老师学生们都在家里吃午饭睡午觉。

        徒留她一个人在凌乱的春风里头晕脑胀。

        轻吁了口气,时温掉头缓步朝对面学校街走去。

        还记得五年半前,她也是这个时节来的江南,那时的花盛莺飞盖不住野草杂生。

        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记忆中两旁门头破旧衰堪、杂物拥乱的店铺,现在工整划一的换成相同颜色搭配的亚克力门头,从亮洁如新的窗子望进去家家干净整洁。

        中间过道处再没有吃食随地洒了没人收拾的刺鼻味道,也再没有成群结队随手往地上扔垃圾的人。

        一条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的宽敞大道,属实让人感觉内心舒坦。

        但时温却觉得,没之前的味道了。

        以前这里虽然脏乱差,可总感觉好像充斥满烟火气息,家家户户把门店当作第二个家,都在为自个儿的生活忙碌打点,时不时还会去隔壁蹿蹿唠个嗑逗个乐。

        市井之气,人情冷暖百般尽现。

        而现在更像是一条为了赚钱而赚钱的纯粹商业街道,每户店家都守在自己的一方小店内,闭着门儿只顾自己的家长里短。

        再前面几步就是记忆中那个人经常呆着的地方。

        时温既怕因为街道整改他闭店不做了,又怕只是翻新还在做,那个人现在就在里面,懒散的蜷起一条腿来坐在靠窗的台子上,不是抽烟就是在修台球杆。

        或者随时都会从门而出与她相遇。

        无论因为哪个,时温都不敢再往前走了。

        门头都没心思看,随意在手边一众餐食店里挑了家看起来干净整洁,又没什么人的馆子推门进去。

        那是家小笼包店。

        时温快速略了眼墙牌上的吃食种类,目光在一个东西上顿了几秒,轻声对一旁正追都市狗血剧追的起劲,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老板娘说:

        “老板娘,要一份小笼包和一碗牛奶燕麦粥。”

        “……”

        是意料之外的没人搭理她,而耳边咬牙切齿的骂咧声还在持续输出,一准是太气愤了没听到。

        时温提高些音量又重复了一遍,龇牙咧嘴的老板娘才似有所感般,抬手暂停电视再次问她,“姑娘,你要吃点啥?”

        看人长得小巧玲珑,穿着也像迎风盛放的小菊花,以为老板娘是江南本地人,却没想到操着一口浑厚地道的东北话。

        闭了闭眼,时温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赶紧吃完饭办完事回江北,不必因为这些事情过多烦心。

        才又耐着已经快被消磨完的性子,对老板娘重复了最后一次,“小笼包和燕麦粥。”

        店内空荡荡的,只有十几张简易折叠桌子错落有致的摆开,偶尔能窥见泛油之处。

        除了又继续开始看电视剧的老板娘外,就时温一个活人。

        东西上来的很快。

        一碗黏稠稠的奶白色牛奶燕麦粥,用调羹一舀底下是满当黏糊的淡黄色燕麦,不是超市里随处可见的那种即食冲泡的燕麦片。

        而是颗颗分明,嚼起来粘连有劲道的燕麦粒。

        入口那一刻,舌尖触碰到带着热气的清甜顺滑,分明该是舒心爽胃,却让时温蹙起眉头。

        又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确定自己的味蕾没记错味道,之前喝过的肯定就是她家的牛奶燕麦粥。

        难得起了些莫名其妙的攀谈欲。

        犹豫几秒还是出了声,但声音不大,“老板娘,你这家店是不是开了好几年了?”

        时温故意没提高声音,不知道是怕老板娘听到,还是单纯自己想表达没指望被回复。

        但这次笑的春花烂漫的老板娘听到了。

        再次摁灭手机,从吧台上捞过那把散放着的瓜子,边嗑边应时温的话,“是啊,以前来过我家?”

        时温摇了摇头,“有人给带过。”

        老板娘坐在椅子上想将不远处的垃圾桶用脚尖勾过来,奈何腿有些短,勾几次勾不到。

        时温伸脚帮忙踢过去些,老板娘谢谢说的很爽快,“啥时候哇?听你这话估计也得有个好几年了吧?”

        “五年半前的六月末。”时温没过脑子说完才僵了下,复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低下头喝燕麦粥。

        果然,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无论过多久她都会对那段时光记忆犹新。

        老板娘听完只点了点头,看样子估计也没大放在心上。

        时温以为攀谈就到此结束了。

        拿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来,刚想放入口中尝尝五年半前没吃到的包子究竟味道怎么样时,老板娘却又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五年半前?我咋记得好像那会儿还出过件挺大的事来着?应该不是记错了哇?”

        老板娘轻聚眉头眼神专注似是在用力回想,连放到嘴边的瓜子都忘了嗑。

        时温也没太当回事儿,觉得大抵就是老板娘突然记起想给她讲讲,不甚在意的继续吃自己手边的小笼包。

        小笼包/皮薄馅大,肉质鲜嫩紧实,一口咬下汁水充盈口腔,好吃的很。

        伴随她夹起第二个小笼包,老板娘‘嗨’了声,一把放下手中的瓜子,凑近时温些对她讲,“欸,姑娘你要说是五年半前,那就刚好是城乡规划前的那个暑假嘛,哎呀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没记错。”

        “那会这边可是发生了件大事儿呢,喏,就搁前面不到两条街的那家酒吧的后巷子里,据说有个男人失手把另一个男人打死了勒,死了的那男人还是个瘾君子呢。”

        “后来听他们说其实打人那男的也没下什么重手,但估计是那瘾君子长期吸的身体都垮了,挨了两下就撑不住一命呜呼了。”

        “又听别个说最后那男人被判了十来年呢,现在还在里头圪蹴的呢,哦,就是在牢里蹲着呢。”

        “诶呀,我也不太懂法,但据我男人说啊,这里面好像还有挺多隐情的,其实根本不关那男的的事儿,或者最多判个三四年也就能出来了,不知道为啥判这么重。”

        “你说这些男人们,都是喝了酒就冲动给自己惹些麻烦事,你说那酒有啥好喝的呢?个个都当命根子似的,少一天少一顿都不行。”

        时温不是没见过未改造前江南的风气,觉得这种事儿会发生再正常不过,当个故事听完连脑子都不过一下。

        咽下嘴里那口包子点了点头,有感而发地附和道,“喝酒太害人了。”

        那晚她就是因为喝了酒,才会稀里糊涂的把那段感情画上了句号。

        “是哇,可就是不知道那里头有啥勾着他们的魂儿了,一天天的说也不听是骂也不改,烦求的很。”老板娘又继续抓起刚刚放下的那把瓜子来嗑,嘎嘣作响。

        故事听完了,时温也吃饱了,抽出几张纸巾擦擦嘴站起身来给老板娘结了账,转身迈出小笼包店。

        再缓步晃回三中时校门已经开了,学生们稀稀拉拉勾肩搭背的往里头走,推车子的还不忘隔着一群人冲熟人打招呼,但个个身上都穿着一样的蓝白色校服。

        瞬间让时温觉得,其实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比如这所几年前以学生们都不穿校服,社会青年聚集的恶名远扬的学校,经过这五六年时间的整改,也变得规范统一了。

        如果不看成绩排名,他们和隔壁市重点的也没什么区别。

        拢了拢身上的酒红色毛绒外套,时温和门卫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学校。

        短短的路上但凡有学生的地方就都会对时温投以注目,看看她再和旁边的伙伴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也不少,还有好几个大胆放肆的男生扒在楼上的栏杆处对她吹口哨。

        时温一概没搭理,按照自己的记忆和张越的指示走上二楼共青团办公室,‘咚咚’敲了两声门。

        隔了两秒钟里面才传出来道清朗的声音,“进——”

        推门而入,诺大办公室里只有一个戴眼镜、蓝衣黑裤的中青年男人在,听声音就是昨天给她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张越,时温自报家门,“你好张老师,我是时温,来办团员手续。”

        张越见是时温来了,将手边所有提前准备好的资料让她挨个填写,又将她的团员证和团员档案调出来修改补充。

        其实一共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事情,还偏生不能在线上办理,非要让她再大老远跑一趟来。

        走时学生们正在上下午第一堂课,过道里混杂了各个班级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倒是没人再对她行注目礼。

        拿好档案袋与张越告别后,时温边往校门口走边在手机上划拉着,想订最近一班回江北的飞机。

        但让她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仅是从她进江北机场开始到现在,陆夜白一条消息都没给她发过。

        更意外的是,最近一趟的只有傍晚七点半回江北的飞机了。

        时温念着在她进机场前陆夜白对她说过的话,犹豫几秒后还是选择自己为出行人,订了那趟较晚的航班,截图给陆夜白发了过去。

        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复。

        现在才堪堪三点过半,太阳从头顶滑落到眼前,提早四个小时去机场傻等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时温也不想再回之前那个别墅。

        不知道到底是抱着再看最后一眼就逼自己死心,还是自欺欺人只当闲逛路过的心思,时温龟速朝着记忆中那两家店面走去。

        越走近心跳的就越快,耳边复又渐起的风声都盖不住热烈激动的心跳。

        看店牌那里仍旧保持下面是家奶茶店,上面是个台球厅,装修和五年半前出入不大,但从外面看起来整体更高档整洁了,里头的员工也穿着统一的制服,各自忙碌。

        似有所感般,突然有一个店员抬头注意到站在门口朝里面望的时温,唇瓣蠕动八成是想开口询问她,要点奶茶吗?

        时温在对上那个服务生探究的目光时就想落荒而逃,拢起外衣转身离开,却没想到身后不远处恰好站着,她最不想见到的人里的其中之一。

        那人盯着她似是见了鬼般瞪大双眼,不等时温避开要走就先反应过来,连忙喊她:

        “时姐——”

        好奇怪,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儿自时温回头那瞬突然被层层乌云遮挡,天空暗沉沉的似是马上就要压下来。

        却不见雨。

        对面男人原先怀中抱着个纸箱,大概是刚从外面取了东西回来,一见奶茶店门外这个女人是时温,激动到直接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也要张开双臂拦着时温不让她离开。

        时温见被黑子拦着走不了,狠狠闭了闭眼,在心里暗骂自己无数次,就不该一时冲动来这个地方。

        现在好了,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没等她想好该以什么合适先行借口离开,对面黑子先一脸沉重的开了口,直奔主题打了时温个措手不及:

        “你知道三哥出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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