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有关贾琏的任命，因为只是一个勋贵子弟家还未袭爵的子弟的关系并不隆重。
只是宫里来个太监，到贾家告诉一声，连圣旨都没有。
并不像司承业那样要派太监正式宣旨，领旨的司承业也要摆香案接旨。
不过这次来贾家传达消息的太监居然是戴权，皇帝身边最为宠信的大太监。
他是顺便来贾家道喜的。
戴权来的时候贾赦贾政两兄弟听到消息，连忙放下正在做的事情，双双迎了出来。
“听说贾家今年年酒的酒菜不错，我特意讨了这份差事来。”戴权笑着说。
一听戴权是带着差事来的，贾赦兄弟两个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安。
贾政尤甚，因为他家里刚出了王夫人苛待寡媳，让寡媳流产这样的事情，他怀疑皇上是派了戴权出来训斥他的。
贾赦要比贾政心安不少，他多年前已经因废太子的关系受过牵连。
经过这么多年，他自觉是块滚刀肉，随便皇上处置好了，他只是多少要陪着贾政表现一些惊慌。
他跟贾政毕竟是多少年的一奶同胞，贾政心里想什么他也大概猜得到。
贾赦不由得撇嘴，皇上一天有多少朝政还有那么多妃子要忙碌。他哪有闲功夫关心你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的家事，自作多情！
戴权看到自己说带着差事来的，贾赦两兄弟脸上都惶惶不安，心里点点头也不卖关子就把皇上给了贾琏一份实差的事情说了出来。
贾赦这下子是真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那个看起来傻了吧唧的真纨绔儿子居然会得了皇上的青眼有了差事。
这对贾家或者说他们长房究竟是福是祸？
如果贾赦只是愣了一下，那么贾政完全就是呆住了。
在贾政看来，侄子贾琏比长兄还要顽劣，完全没有自己去世的儿子贾珠聪颖，甚至天分也不如那宝玉。
贾政一向自觉有雄才大略，可是他当年初入官场的时候也只是做了个工部主事，这些年堪堪升到了员外郎。
偏偏侄子贾琏，居然会得了内务府主事的差事，差不多跟他这个做叔叔的平级了，而且还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亲自过来告知的。
想到这贾政心中有些不平，就因为相差年岁，他从小就处处不如贾赦。
当年贾赦可以进宫去跟废太子一起读书，而他只能读家塾。
如今贾赦只是终日在家鬼混，那爵位也牢牢的在他头上。
而他却只能做着一个不能施展抱负的小官，终日汲汲营营。
这种不平现在又蔓延到他们两个的儿孙身上，贾琏已经一步踏上了官场。过几年等到宝玉可以下场科举的时候，贾琏说不定又升官了。
贾政原本一向不喜欢妻子母亲说宝玉衔玉而诞是个有来历的人，可是现在他又觉得宝玉这样有来历的人居然还比不过贾琏，心里又十分的不平。
在贾政发呆的时候，贾赦早就回过神来拱手谢过戴权：“多谢老内相了，要不是得了老内相美言，皇上哪知道我家那个混小子。”
戴权笑着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是琏哥儿自己的福分。”
他没说皇上为什么给贾琏官职，贾赦也明智的没有问，只是热情的要招待戴权吃酒。
戴权说宫中还有差事改日过来，这就告辞离开了。
贾赦也没有留他，只是临走前给他一份厚厚的大礼。
戴权坐在回宫的轿子上，用手摸了摸离开时贾赦塞给他的荷包，那里面的重量和厚度让他很满意。
本来他过去就跟贾赦有些交情，现在贾赦的表现又这么上道，他也愿意日后多关照他们父子两个。
“你回来了？那贾家可有什么反应？”等戴权回到正康帝身边，正康帝见了他就问道。
戴权服侍他多年，知道这位爷的疑心随着年纪越发的重，只怕自己这一趟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他也不敢隐瞒，就一五一十的把去贾家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还把贾赦给他荷包拿出来交给正康帝。
正康帝只是看了眼那荷包，并没有在意：“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朕过去给了那贾赦许多的赏赐，你也替朕收回点来。”
戴权知道正康帝这是说当年贾赦给废太子做伴读时的事情，也就笑着把荷包收了起来。这东西既然过了明路，他收的就更安心了。
他又看了看正康帝的神色说：“奴才有些时日没见过贾赦了，今天看他可要比过去苍老了些，也稳重了许多。想当年他跟义忠亲王两个，可是让师傅们都要跳脚的。”
正康帝经他这么一提也想起当年的趣事不由得笑了起来：“可不是，那两个小子十分的顽劣，日日都跟师傅们斗法。朕都没想到那一提起贾赦就恨的牙痒的张太傅偏偏喜欢他，把自己的女儿也嫁给了他。哦，这贾琏算起来是张太傅的外孙了？”
“是啊，贾琏正是张太傅的外孙。”
“张太傅也去了多年了。”正康帝顿时有一种时间飞逝的伤感。
那张太傅正因为废太子的事情跟他据理力争忧郁而死的，然后张家也受了废太子的牵连，举家离开了京城回了原籍再也没有音讯传来。
放下正康帝这边不提，等戴权一走，贾赦就叫人把“贾琏”叫来。
这个时候王熙凤正和贾琏在一处，两人正忙着对账本。
因为王夫人被贾母禁足，这管家的事情就交给了邢夫人，另外贾母也提出让新嫁进门的“孙媳妇”也跟着管家。
管家的事情上辈子贾琏也做过，不过那是外面爷们的那种管家，而不是内宅女眷的管家。
好在贾琏又不是笨人，又有心拿下贾家的管家权，自然很快就上手了，今年过年就是他和邢夫人一手操持的。
不过这一回，无论贾琏还是王熙凤都不是上一世的浑浑噩噩，两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贾家公中的账本上。
他们两个都想起，现在这个时候风调雨顺并没有灾荒，庄子上一连几年都是丰年，铺子的经营也很平稳。
这样算下来，贾家公中的余钱应该不少，可是他们两个都清楚的记得，用不了几年贾家就变得入不敷出了。
用王熙凤的话说：“现在既没有需要娘家助力的娘娘，也不用盖什么省亲别墅，更不用摆什么皇亲国戚的排场，那这钱是怎么回事？”
贾琏更是怒火中烧，他身为贾家的继承人，这是有人挖了他的墙角，抢了他的钱。
确切的说这个“有人”是谁，他和王熙凤都清楚，甚至他们两个已经打算从账本中能不能找出猫腻好给那人一击重击。
只是他们两个在账本方面并没有账房专业，又不好把账本拿出去找人看，只能他们两人有时间就窝在一处一起啃账本。
好在现在是年节的时候，他们两个又是新婚，白日腻在一处也没人不长眼睛说什么。
反而像是赵嬷嬷吴嬷嬷这样的忠仆更盼着他们夫妻和美，尤其是吴嬷嬷更是掰着手指头算着“二奶奶”的小日子，心里多了一分期盼。
现在一听到贾赦叫，王熙凤和贾琏对视一眼，只能放下手上的事情去见贾赦。
对于贾赦这个公公，王熙凤是本着能不见就不见的原则。
一来是她怕被贾赦识破自己的身份，二来是她一向看不上这个老纨绔公公。
而且她觉得与跟邢夫人交好不同，跟贾赦打好关系没什么用处，总不能陪着他出去吃喝玩乐吧？
但是现在贾赦传召，不去还不行。
王熙凤赶紧收拾一下就去到了贾赦的书房，一进书房她见贾政也在，又跟贾政见了礼。
贾政现在已经平复好心情了，又觉得侄子得了差事也是好的，贾家又多了一个可以光耀门楣的人。
只是他心里还有些遗憾，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能落在他们二房。
王熙凤跟贾赦贾政都打过招呼，之后就垂手侍立等着贾赦吩咐。
贾赦背着手围着她转了两圈：“你这小子走了狗屎运，皇上给了你一份差事，等出了年你就去内务府当差。”
王熙凤不由得一愣，去内务府？
这可又是一件上辈子不曾发生的事情，上辈子贾琏最多不过是一个捐的同知，根本不是实差，只是说起来好听而已。
可是现在才刚成亲，这就有了差事，还是专门替皇上办差的内务府。
自从发生李纨没有生下贾兰的事情之后，王熙凤和贾琏就专门讨论过。
他们两个都很担心这种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生怕这些事情带给他们未知的影响。
两人都明白，他们现在所依仗的就是比旁人多活一世，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大致了解。
可是要是出了这种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跟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的话，他们那种依仗的优势也就没有了。
现在听贾赦一说，王熙凤心里就哀叹一声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个内务府的官职不知道会带来什么。
“你发什么呆呢？这是皇上的恩典，你给我用心去办差。要是办砸了差事，丢了官职丢了祖宗的脸面，你当心我开祠堂收拾你。”贾赦见“儿子”发呆于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王熙凤忙收敛心神应了声是，她也想明白了，出去做官说不定还是个机遇。
而且她本身就是个极喜欢揽事的人，以前连宁府的丧事都帮着处理了，现在能够出了内宅去大展拳脚她还是乐意的。
就一点不好，她做的好了也是算在贾琏的头上，什么时候能够以她王熙凤的名字去堂堂正正的做一番事业就好了。
“走，去跟老太太报个喜。”训完了“儿子”贾赦又说。
这种大事自然是要让贾母也知道的，贾赦兄弟叔侄三人又去了后面贾母那里。
彼时宝玉还有三春都在贾母这里陪贾母说笑取乐。
今年过年贾母的兴致不太高，年前家里刚出了李纨这事，她又禁足了王夫人，心情不算太好。
尤其是每次见到心爱的孙子宝玉的时候，她心里总会感叹宝玉这样的麟儿怎么会有王夫人这样驽钝恶毒的母亲。
“要是那王氏再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我就要处置了她，绝不能让她连累了宝玉。”贾母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几人正说笑间，贾赦他们来了。
“儿子来跟母亲报喜，刚刚宫里的戴老内相过府来，说是皇上给了琏儿一个差事。等过了年，琏儿就要去内务府做主事了。”贾赦笑着跟贾母说，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宝玉。
他心说他这偏心的老娘宠着宝玉又如何，宝玉现在年纪小就看得出来不喜欢读书，将来还不知道前程在哪里。而他的“儿子”现在已经有了官职，要是好好干总是好的。
贾母听了贾赦的话也是十分惊讶，贾琏虽然也是她孙子，可是在她看来并不是个争气的，将来能维持住祖业就算好的了。
可是没想到，偏偏是这样的贾琏居然会得了一个实差。
贾母毕竟经历的多了，平复一下心情就说：“既然有了皇上的恩典就好好办差，别一不小心把差事丢了。若是那样要我是说，倒不如直接辞了这差事，省的弄出更大的祸事来连累了家里，弄得面上都不好看。”
这话贾母身为长辈倒也说得，只是贾赦不爱听。
他跟贾母过去就有心结，今天来报喜却听了贾母这一番丧气话自然是不高兴的：“母亲放心，琏儿这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天才，好歹有几分急智，不能丢了家里的人就是。再说要是有个万一，大不了跟我一样靠边站住马棚边上好了。”
王熙凤有些惊讶，她过去是知道贾赦有些混不吝，还一直对贾母偏心二房有所怨言。
可是过去贾赦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话中带刺阴阳怪气的，没看到贾母被他这么一顶撞脸色都有些变了吗。
贾母确实被贾赦气到了，她本想发火。
可是想了下又让自己平静下来：“琏儿，你老爷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好在要出了年你才上差，这些天你在家好好想想，可别跟你老子一样浑浑噩噩的到老了也不知事。”
王熙凤低着头不敢让贾母看她脸上的笑容，只是低低的应了声是。
她亲眼目睹贾母和贾赦母子两个当面互相讽刺针锋相对的样子，刚开始有些惊讶，然后又开始深思这里面的问题。
很显然这对母子两个之间有心结，而且这心结又不仅仅是贾母偏心这一条，很可能跟其他事情有关。
而且她又有一种感觉，这个被她认为是不学无术的老纨绔的公公怕是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熙凤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重生之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真不知道她这辈子能不能改变上辈子的厄运。
她想着心事的时候已经跟着贾赦回了他的书房。
贾赦跟贾母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只告诉一声贾琏要当官的消息就带着“儿子”回来了，他还有话要说。
“我问你，你可知道内务府是什么地方？”贾赦打量着“儿子”沉声问道。
王熙凤很想翻个白眼，这内务府是什么地方哪有人不知道的。
“禀老爷，内务府是专门负责皇上的衣食住行事务的。”
贾赦点点头：“你只说对了一部分，你且记住这内务府是皇上的奴才。你在内务府只是一个主事，还有上峰，但是你只有一个主子就是皇上。”
王熙凤一愣，她只知道县官不如现管，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是她又细品贾赦这几句话，似乎又蕴含着一些道理。
贾赦见“儿子”陷入沉思，点点头。还行，这小子还没那么傻，孺子可教也。
“行了，你自己回去想想吧。我累了，这过年累死个人，这几天没事别来烦我。”贾赦一挥手就跟赶苍蝇一般把人都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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