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大观园里又起了次诗社，宝琴大放异彩，只学过几日诗的香菱竟也能口出金句。

        各园子的炭也下来了。原来年初的时候炭需求还不大，运到京都的炭不多，炭一时价格虚高，便一时短了。月末的时，炭的价格下来了，又补上了。

        只待的这么几年，宝钗便看到贾家确实不行了。宝钗的母亲虽然未到冬日就备好了炭。可这炭就算全捐出来给凤姐也不够解不贾家的燃眉之急。只荣国府一家就五六百人。也亏得凤姐姐上上下下劳心劳神。

        偷奸耍赖的，擅离职守的，汲汲营营的，那些有了些资历的老奴架子比主子、小姐还大的，彼此之间姻亲联系，互结关系网的，或是明着暗斗，在主子面前说坏话的。若是留心，这里面的故事可真真就多着了。

        宝钗虽在这上留心，也不过是怕落人话柄。却没有窥伺的欲望。到底客居，既不方便说也不方便管。

        天气冷了，公子小姐间的互相的串门就少了。蘅芜院有湘云和香菱在，倒也热闹。

        宝钗在过年前将母亲与哥哥的两件衣服都做好了。除夕那日送给妈妈，另一件包好，放在哥哥柜子里。

        除夕是祭祀祖先的时候，贾家正忙的时节。怕招待不周就没有请薛母。所以除夕夜宝钗是和妈妈、还有薛蝌一起过的。

        宝琴因为受贾老太太的疼爱，特意带在身边所以没有过来。薛蝌送给宝钗的是，竹编闹蛾子、玉葫芦的小坠子等一堆小巧的物件。宝钗不能上街，纵使是像春节这般盛大的节日。只不过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一下。

        父亲死后，家里就没有再大过过节了。薛家不是什么清贫人家，除夕能吃到的，平日里也能吃到。纵使是除夕，也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薛蝌送一堆市井小物什。虽不贵重，却是十分体贴的。让宝钗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热热闹闹的街道。

        除夕夜是要守岁的，在守岁的时候，宝琴也过来了。一家人围在火炉边讲故事是别有意思的。薛母和舅妈的故事是以规训和教育为主的，薛蝌的故事都是新鲜有趣的，宝琴讲幼年时随父周游时的见闻也是引人入胜的。一直到第二日天微微蒙蒙亮，宝钗才会蘅芜院补了会儿觉。

        春节到底还是需要热闹一番的，贾府从月初摆戏台子一直唱到元宵。那戏文不过是歌功颂德的，虽然热闹，却无趣。还不如同姊妹们一起起诗社玩得痛快。

        元宵已过，宫里传出传出一位太妃欠安的消息。这位太妃是甄太妃，当年在太上皇还是皇帝的时候曾带着他四下江南。

        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也跟着一去过一两次，那银子花得像淌水似的。虽然没生儿子，她生的女儿，是同宝贝珠子一般的疼宠。早早就有了封号，若生了儿子，那皇帝还不一定是当今圣上呢。

        这太妃虽说没有儿子，但各中势力，背后世家，不容小觑。虽无威胁，但皇上还是趁着太妃生病，将一干与太妃有关的官员或降黜或招恩升迁。处理的世交亲友涉及王公侯伯世袭世家有十几处之多。

        贾家目前还不在这份处理名单里。然而贾家却是与甄家交好的，不单与甄家交好，这处理的世家，一多半与贾家都是世交。若是对政治再敏感些。必然可以发现朝廷正在改天换日。

        可是几代荣宠下的贾家似乎有些忘乎所以，只觉铁富贵一生注定，又怎会考虑世事无常。

        一时荣国府管家人凤姐小月了，身体不好。王夫人已许久不管家了，加上这些世交的官职调动，一时贺吊迎送，难于应付。便将家中琐碎的事情交于李纨打理。李纨却也不是这里的行货。王夫人不放心又命探春合同李纨一同裁处。

        探春虽聪明伶俐，却是个敏感性急的。李纨又是菩萨心，向来恩多罚少。暂时管管倒也好好，时间一长就难免瞻前难顾后。李纨和探春每日到大厅坐着。园子里没人管理，一时吃酒耍牌，偷奸耍滑都有。

        恰这时黛玉与湘云又病了。王夫人又请宝钗来暂时帮忙管理园子。钗毕竟是客居遭人嫉恨白眼的，况且这是贾家的事，她也不好插手，可姨妈再三请求不好拒绝，她也只得答应了。

        虽不情愿，但领了命宝钗也没有懈怠。每日早晚或得闲之时，乘一顶小轿在院内巡逻。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的管理办法，若都这么管理，那一天可就有得忙了。可这是她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她的身份毕竟是客居于此的。再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管得严了，背地里遭人坏话。传出去了不好听。

        开始时，每日总能抓到一两个偷懒耍滑的，宝钗不过敲打一番也就放了。日日都这么巡逻，便也就没人敢再犯了。大观园竟比凤姐姐管理是还要井然些。然而宝钗心知这么做治标不治本，不过也是过渡一下，等凤姐姐好了，还是需她来管理才好的。

        这日正同李纨、探春商议些园中之时，恰凤姐的丫鬟平儿来了。

        探春根据之前去赖大家的院子里的状况对大观园里进行了规划，主要是两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月钱银子的事情，荣国府的姑娘们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又要二两的脂粉钱。便是要捐了这里头的脂粉钱。

        这脂粉钱里头也有门道，买办府里油水最高的工作之一了，买办虽拿了钱却买些次等的、坏的头油脂粉回来。小姐们没法，只得遣自己的奶妈妈们去买。便又多花了一份钱。这“奴大欺主”在贾家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然而这一项钱，究竟是小利而已。就是所有姐妹加起来，每月也不过十几两银子。实在杯水车薪。即使那些东西不是什么正经货，然而却有一半姐妹仍是用官中的脂粉。可见姐妹中有月钱不够使的，这一改革必然会使原本就不宽裕的她们雪上加霜。宝钗虽觉得这法子不好，倒也没插嘴。

        第二件就是将大观园里的花草树木承包给院子里的老妈妈打理。宝钗也是去过赖大家的园子里的。这事倒真真是个正经事，凤姐究竟不好开口。只是感慨探出这般年纪的探春就有了男儿般锐意改革，积极进取的思想，令人钦佩。

        探春与李纨更具各个婆子的长处，选兵点将，安排了各处瓜果蔬菜的管事婆子。只是在蘅芜院和怡红院上犯了难，倒是平儿的一嘴，让探春想到这活计也是可以给莺儿她娘的。原本自顾自看画儿的宝钗倒是吓了一跳，她一开始就尽可能的在人员安排上避嫌的。慌忙把活计推给茗烟他娘。

        又一时谈到归账的事情，探春提议直归到园子里，不入外面的帐才好。让她的改革成果不至于被外面侵吞了。探春是个有主意有想法的。入到外面账房里，层层盘剥下来，反多添了活计。

        可若是不入账，那面临的可是改革巨大的阻力，这外面的定是不答应，背地里使绊子。这么一项好的改革，却是可惜了。

        宝钗虽不想多嘴，可大观园毕竟是她想守护的乐土。犹豫了一会儿，宝钗说道：“便是里面也不归账，只叫每承包一宗活计的脖子们管理园子里的头油、胭脂、香、纸以及各处的扫帚、撮箕、掸子并鸟兽吃的粮。一年也可省下不少钱。”

        怕他们不信，宝钗特叫她们算一算。

        平儿因为是跟着凤姐儿的，所以对这账本比较清楚，一下子就算了出来，“这一年可以省下四百两银子。”

        宝钗继续说道：“这外头账房一下子省了四五百两银子，也不至于艰涩。没营生的妈妈们手头也能宽裕了些。在凑些钱单散给园中妈妈们，她们一年在园内辛苦，这园里有出息，他们也该沾些。你们只管自己手头宽裕，若她们假公济私地多掐花摘果，你们有冤也无处说。”

        大家听了，心内欢喜，口内叫着愿意。

        倒有些婆子客气起来，说道：“她们辛苦，剩下些钱粘补，我们怎么好不劳而获呢。”

        这话有恰撞到话头上了，宝钗趁机敲打，“只叫妈妈们拿着安心，只要日夜辛苦些，别吃酒赌钱就是了，又说原是姨妈再三嘱托我的，大奶奶不得闲，姑娘们又小……若大家能齐心将园子治理好，也不枉我们为你们筹划进益。”

        既讲明了来由，又点明了后果，再许之以利益。这般说清楚后，若是再有偷奸耍滑之辈，便可直接处置了。这园子里这一项虽是在探春嘴里提出来的，却是在宝钗这儿得到了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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