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宝钗这日正欲同薛蟠商量何时将东西从蘅芜院里搬出来，正巧看见哥哥和书童正在看书。惊喜异常，以为哥哥是真改了，不忍上前打扰。一路欣喜地回到自己房间。
至于薛蟠又没有正经读书呢？宝钗其实是不敢上前去确认的。
薛蟠确实在做正经事，他在读那日水辰给他的邸报，只因那书童日日回去同水辰报告。他因此受困于此。
那薛蟠的心思也没在书上，只是见送来与他陪读的书童清俊标志，起了玩弄的心思，每每用语言挑逗。
那男子从未接触龙阳、小倌的事，因此听不大懂。也不往那方向想，只强逼着他读书。
薛蟠想那男子必是生疏雏儿，原也是不太愿沾染这种人的。可以想到自己若是将人收服了，一来滋味与寻常不同。二来他便不会再日日盯着自己，自己可乐得逍遥。因此，也每日和颜悦色地同他在书房读书。
哥哥既在忙，母亲又不能出面。宝钗只得自己去贾府告别。
宝钗想了一路，竟不知怎么开口，先是回到蘅芜院见到了史湘云，只叫史湘云去叫探春。在一起去找李纨。
却也没直接告诉史湘云，自己与湘云不一样，她原是贾老太太强接来住的，自己若是这般告诉她，她原是不妨头的。一则于她不便，二则扫了老太太的兴。然再住蘅芜院中，恐之后又生别事。
想来只能请她去同李纨同住才好，李纨既是寡妇、性子又闷，可这时节究竟名声重要些。探春虽年纪不大，却是比湘云还要成熟得多，若是能和探春同住也是不错的。可那又叫年纪小的照顾年纪大的时候。今时不同往日，不是一味追求热闹的时候。还是李纨那儿比较合适。
宝钗来到李纨的稻香村，正见尤氏在洗脸。
尤氏恐还不知道之前大观园查抄之事，少不得说得更隐晦些。待尤氏走了后，再细说清楚。
便只说自己母亲身子不舒坦，回去照顾几日便回来。
李纨以为查抄之事，未进到蘅芜院，宝钗不一定知道这件事，因此笑叫宝钗只住一两日再进来。莫让她落不是。
宝钗只得将话说明白些：“落什么不是呢，这也是通共常情，你又不曾卖放了贼。以我的主意，也不必添人过去，竟把云丫头请来，你和她住一两日，岂不省事。”
正说话间遇到湘云与探春过来了。
听了宝钗要出去的事，笑道：“很好，不但姨妈好了还来的，便是好了不来也使得。”
探春原对着自己家抄家一事分外不满，正借着这机会发作起来，便一股脑地将之前抄家一事抖了出来。
一时李纨与尤氏无言以对。宝钗和湘云便回蘅芜院打点衣衫。
蘅芜院里宝钗的东西本虽不多，但现在情况也没说清楚。也不能搬走。
因此只打点了几件衣服便回府了。宝钗回府后，第二日便有丫鬟来请她到王夫人那去，宝钗心知这是因为她搬出去的事了。
王夫人分析那日的事以解她的疑心，只说没人怀疑之类的话，仍命她进来照旧居住。
宝钗陪笑道：“我原要早出去的，只是姨娘有许多大事，凤姐姐身子有不好，所以一直不方便说。可巧妈病了，我所以出去了。姨娘既已知道了，我只好讲明正理出来，从今日辞了好搬东西。”
王夫人与凤姐笑道：“你也太心重了些，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等你母亲病好了，再搬进来为是。”
宝钗笑道：“到确实有几件正经事了。一则母亲年迈，身子也不好，我想在身边守几年。这是姨妈也是知道的，我毕竟也这么大了。二则梅翰林家的回来了，琴妹妹也差不多到了该出嫁的时候，她虽有个哥哥，可毕竟母亲不在身边。我和妈还是要帮着料理的。三则园子里东南上的角门原是为我方便见母亲开的，又没人盘查，保不齐就有人从那里溜了进来，岂不两没脸面。”
见她二人还在听着，宝钗接着劝道：“我冷眼瞧着姨娘这边这几年多有不顺心之事，那园子也太大了，一时疏忽，照顾不到也是可能的。我不但执意要走，还要劝姨娘该减就减些，也不为失去了大家的体统，据我看，园里的这一项费用竟是可以免的。说不得当日的话，难道我们家当日也是这样冷落不成。”
宝钗说的话是字字泣血的真心话。像她们这样的人家，此一时、彼一时的比不得当年的风光热闹。
曾经宝钗还小的时候，身边四个教引嬷嬷、两个贴身掌管钗钏的丫鬟、五六个扫洒屋院等候差遣的小丫头还不算粗使婆子，一出门、一走就是一二十个丫鬟、婆子前后簇拥着，那时可真是热闹至极。而现在留在身边的也只有莺儿和文杏两个而已。
王夫人只得点头道：“我也无话可答，只得随你罢了。”
宝钗这才差人将蘅芜院里的东西收拾好，回到了薛家，才开始收拾房间。
宝钗从蘅芜院带回来的东西不多，比自家院子里各个装饰的东西更是少得多。
宝钗又叫丫鬟们将自己房间里的一应器皿、古董、玩意儿都收拾起来。
宝钗也不是不喜欢那些古董玩器，她是懂得欣赏把玩的，只是每日收拾起起来烦人。况且每日叫丫鬟们把时间花在这打扫上，还不如叫她们做两针针线来的好。
待她们收拾完后，整个房间又收拾得和“雪洞”一般。
“小姐，那蘅芜院是人家的地方，不好装饰。这会子回来了，自家的地方怎么不好好装饰一下。”莺儿抱怨道。
“你若喜欢，便自己装饰去了。”宝钗笑道，她本来就无可无不可的。“只记得每日自己收拾，摸推到文杏头上。”
“小姐，我也觉得这单调了些，”文杏笑道，“我也自己收拾，能不能再摆几个花瓶出来，好插些花。”
“小姐，我也叫我娘在院子里还是种些香草，和蘅芜院那时的一样。”莺儿也说道。
她们一说，宝钗也都同意了。家里像这样的装饰品本就有几大箱，她们既喜欢拿出来玩也是可以的。毕竟她们年纪还小。
二人各拿了些花瓶、香鼎、屏风出来摆着，也不敢多摆。若比起“雪洞”而言，很多了几件东西，但比起哥哥当时装饰的，倒是好上不少。
哥哥那儿的树移植过来了，隔日院子里也砌了花坛，莺儿她娘将草种上了。光秃秃的，还没发芽。
蘅芜院的香草是可以卖钱的，宝钗一直都知道，只是没必要而已，她种这香草不是为了钱。
草能常青，花却不能常开。
她是爱花的，也是爱红的。女儿家纤细的一面她也是有的。
可这般纤细的情绪却是无用的，如同她已经不再妆点在身上的金簪、坠子、碧玉佩一般，都被在收在了柜子里落了锁。
父亲死了，将她的天真与烂漫一并带到了坟墓里。她才意识到父亲在时，给予她的是怎样的温室。
她更加珍惜所拥有的。便是对着不成器的哥哥，也是十分可爱了起来——至少还活着。
她忙摇头，将这些低沉的情绪甩出脑外。
正巧遇到一婆子抬着一盆白梅进来了。
“小姐，你看这个时候了，还有梅花。”莺儿兴奋的笑了。
“这是少爷让我送来给小姐的，少爷说，前几日去你房间的时候，发现还是少摆了花，少了些生气。”那老婆子说道。
宝钗凑近一看，才发现这花都是琉璃做的。难怪那么晶莹呢。
“放下吧，回去回哥哥，我很喜欢。”
宝钗并没有给那个婆子打点钱，毕竟是自家的婆子，领着月钱的，做这事也是分内之事。
待那老婆子走了之后，莺儿和文杏都凑过来看着盆花。
莺儿略大胆些，将手摸上去，“这花是摸起来像玻璃。”
“这原是有些人家做不起玉簪子，便拿琉璃簪子代替。”宝钗笑道，“这也是我头一次见这么多琉璃花，扎在盆景上。倒是个新鲜主意。”
花毕竟是假花，不过是四五。况且哪有八月天赏梅的道理。宝钗只看一会儿便不看了，只叫莺儿和文杏将花摆好。
只是图个新鲜劲儿，又见小丫鬟们喜欢。摆几日还是还给哥哥。
回到家后，宝钗能明显感觉到莺儿和文杏有些兴奋。
这也是自己常告诉他们在贾家不比自己家，凡事要谨言慎行。因此回到家后，都有一种飞鸟投林的自由感。便是话也多了一箩筐。
在自己家，松些便松些吧。莺儿和文杏也是大小跟着自己的，都是可信的。
只是院子里又新买了几个丫鬟、婆子打扫尘除的还不知底细。还需试探考验一番，才可以在屋里真正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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