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情感导师阮宴君

　　付和颐大喜，让人给吴娟怡加了个位置，让她坐在他身侧，命人按吴娟怡的口味重做了一份孕妇可以吃的甜汤，又是加垫子让她垫着腰。

　　吴娟怡轻抬了下巴，脸上精致姣好的妆容中无一不透露出她的愉悦。玫红色的裙摆在阮宴君面前划过，拖起了长长的尾。她从沈迟卿身边走过，木子极其张狂地跟在后面高声说道。

　　“娘娘小心着走，怕是被什么磕着碰着了，才是真真的不好受。”

　　众目睽睽之下，被含沙射影的沈皇后，缓缓起身。她笑的甜美而好看，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给吴娟怡让了路！

　　“贵妃娘娘这是头胎，也是宫里的头胎，底下的宫人一定要仔细些。皇上，”沈迟卿摇了摇头，转过去看付和颐，她头上的步摇珠钗挂下来的流苏缓缓扫过她的脸颊。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灵气漫溢的眼睛娇俏可人，“这是皇上登基以来后宫的第一件大事，一定要好好安排了。臣妾做主，替皇上给贵妃妹妹一些奖励。”

　　“等妹妹生下了孩子，有更好的册封呢。本宫那里有一对镯子，是本宫出嫁时的嫁妆，是上好的东海珊瑚明玉珍珠，赐给妹妹做礼物好了。可别不收，本宫自知妹妹有许多宝贝，皇上疼爱你，自然也会赏赐给你，但是这到底是本宫的一片心意。望妹妹笑纳。”

　　吴贵妃也不行礼，只是区区点了点头，“谢皇后娘娘赏赐了。”就路过了皇后身边。

　　付和颐满眼笑意，似乎真的很欢喜，他有了第一个孩子。至少阮宴君从来没见他如此笑过。仿佛是真正笑得开心而雀跃的笑容，然后伸手宠溺地点了点吴娟怡的鼻尖，他的指尖搭在她的鼻尖上，似乎完全不介意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又命李木赏赐了很多，还答应吴娟怡会亲自拟一个封号给她。

　　后来的筵席了然无趣。

　　吴贵妃撒娇扑在皇帝身侧，沈皇后静静地坐在一侧不说话，端庄而大方。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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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宴君没想到今天晚上沈皇后会叫她过去陪她说说话，觉着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

　　但是当阮宴君看见站在庭院里月色下静谧的沈迟卿，一切都明了了。她尴尬不过是因为今日中秋，是八月十五，皇上理应歇息在皇后那里，她过去方便么。可是那一刻阮宴君终于明白皇后的孤寂——吴贵妃有孕，皇上陪她去了。

　　沈迟卿缓缓转过来。她的妆容早就卸了，此时一袭寝衣倒显得极为素雅，墨发如瀑布一样垂落在她的腰际，脸上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全然不似大殿里悲伤到无法呼吸还要维持表面笑容。她按照名门闺秀来养大的，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再过悲伤难过，也不会像阮宴君一样趴在信任的人身边痛哭一场，只能自己一点一点的消化然后沉积在心底。

　　夜月之下，这个从前是名动京城的名门闺秀，现在是端庄有礼的沈皇后，缓缓说起了话。

　　“你可别嫌我烦。我就是难受也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是以前大约就是自己憋着偷偷摸一摸眼泪，现在有了你就想和你说说话。”

　　美人垂泪这种事情真是要多惹人怜惜有多惹人怜惜，今天整这一出阮宴君看沈迟卿真的难受。后面酒酿圆子吃多了有些撑也睡不着，索性就陪沈迟卿聊聊天也好。

　　隐隐约约的光彩之中，沈迟卿的睫毛如鸦翅一般，上上下下眨动。

　　“你很聪明，大概知道，我真的很羡慕你。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繁文缛节里面的我，真的很羡慕你能自由地活着，有那样特别的童年。我是名门淑女，所以我要温柔大方，要知书达理；我是大楚皇后，所以我要端庄优雅，要谨言慎行，我不能哭，因为那是软弱，我不能生气，因为我要明事理不能耍小性子。然后我要劝我的夫君雨露均沾，要把他推向别人，推到别人那里。”

　　即使是诉说苦痛，可是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好像这个词已经刻在她的骨子里，她再也逃不出去了。

　　阮宴君染得精致的指甲早就被她剪得干净。留着太长的指甲她总是担心会抓伤自己的脸，而沈迟卿的指甲，保养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从指缝到指尖的精致。

　　像一个娃娃一样，一点也没有灵魂。

　　“我以为我的一生会就这样过完，及笄了就出嫁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以后为他操持家务，管理内宅。可我遇见了阿颐。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像他那般——那般令我心生欢喜。”

　　端庄娴雅的沈皇后提起付和颐的时候，脸上的甜蜜笑容不似作假，阮宴君登时有些怔愣。沈皇后平日里从来都是循规蹈矩，坚守自己作为贤后的底线，从来不会露出这样青涩甜蜜的表情。

　　可是，沈迟卿本来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啊。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阿颐的，你们俩之间或许有些奇怪的气氛？但是他在我眼里，真的很好很好。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男子，那样出尘俊秀，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翩翩公子。好像见到的第一眼，就会莫名地被吸引过去。”

　　阮宴君随手取了一块奶黄酥喂给沈迟卿。她本来就不好好吃饭，今天晚上吴贵妃又闹了这么一出，宫宴上几乎没用什么东西。

　　好歹，阮宴君知道自己是心疼沈迟卿的。

　　沈迟卿看着阮撩撩女士如此清新脱俗丝毫不带羞涩十分习惯的动作有些愣，却终究是红了脸就这阮宴君的手缓缓吃起来。

　　“皇后娘娘，不瞒您说，我早年也是喜欢过当今的。”

　　沈迟卿刚刚哭过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水辘辘，红红的眼眶之中带着几分惊讶的探究之意，是皇后难得的呆萌可爱了。

　　“可是——”

　　“可是我现在看着一点也不像，对么？”

　　沈迟卿又点了点头，她那双水亮动人的大眼睛此刻显得炯炯有神。阮宴君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沈迟卿的头。果然是保养得极好，触手滑软。

　　“我以为你不愿意争，是想要明哲保身。”沈迟卿软软的口音缓缓道来，她一直以为——。

　　“当今那样的人，确实很难有女孩子不喜欢。但是到底是不合适的。皇后娘娘，不合适的。我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很厉害，很有才华，有自己的野心，想要拼搏想要权力，但是我不是。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或许是在大漠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块儿驰骋，或者是隐居大漠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我不喜欢约束，也不喜欢禁锢，所以我们两个人不适合。不合适的东西，就应该早些舍弃掉，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当他为了权力做了那样多的事情的时候，我不喜欢他了。”

　　“我阮家不需要我争宠来巩固地位，也不需要我如何，我不喜欢他了，所以我也不会争宠。宫里头那样大，养个阮妃还是绰绰有余。就比如某年某月某日，某位阁老看中了我，让我到他那儿学习，直接当官，不用考试直接录取，但我根本就不想参政，而又不得不去做一样。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而我无法拒绝，只能接受。所以我不愿意争，不是因为我想要明哲保身，是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个东西，无欲，则无求。”

　　阮宴君不争不抢，不过是因为她不在乎这个东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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