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偏爱在红尘中嬉戏流连

梦雪慢慢弯下身子去捡那散落在地上的珠花，她好似魂魄分离，恍恍惚惚。

“姑娘，我来，您别蹲下。”小玉扭过脸看到梦雪目光有些迷离，忙拉住了她。又连叫了两声：“姑娘？姑娘？”

“啊～”满脸凄凉的梦雪听到小玉的呼唤。她恍如梦醒，勉强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铺在脸上。

她看了眼门外，又慢慢蹲下去捡那珠花。

“姑娘，您不能蹲下，我来捡。”小玉立刻将她拉起，自己将那珠花捡了起来，她心中有些气，却不知道该向谁发泄。

此时一同回来的车夫，却被赵姨娘叫去问话。

“三姑娘都去了哪里？可有与谁见面？”她慢条斯理的将这句话抛向车夫，虽然声音并不严厉，但是在车夫听来却阴阳怪气。

他想到三姑娘对他的体恤，于是恭恭敬敬地垂头回话。

“三姑娘逛了胭脂首饰之类的铺子，并没见过其他人。”

“哼，量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说着，赵姨娘松松地舒了一口气。

又听下人说，小侯爷今日特意单独邀请二姑娘去樊楼一见，心中更是舒畅无比，好像那的荣耀已经在手，于是摆手让那车夫出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的赵姨娘，便是喜色挂眉梢，面如春光媚，仿佛芳雪与沈候的事，真的是山盟海誓，已成事实。

马车载着金家二姑娘疾驰在街道上。马车内的芳雪心情激荡，一路上心砰砰狂跳不停，嘴里也不住地催促着车夫。

“快点，再快点。”她想到辰渊那亮如星子的如明媚阳光下的春波，闪着粼粼光泽。

而此时那个平时不愿将这半分春色分给自己的辰渊，此时正在太和楼等着自己。做了多年的梦，终于成真了，她又怎么耐得住性子，慢慢走。

一时，只恨自己没有双翅，无法立刻飞到他身边。今日的她可是花费了很多心思装扮，只为美丽的开始。

从今日起，她的辰渊哥哥就只属于她一人的。别人休想染指分毫，特别是她的三妹妹，金梦雪。

想到梦雪，芳雪更是心情舒畅。枉费心机跟自己争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辰渊哥哥的弃堂妇。这人，就得认命。不小心误入了别人的园林，便以为满园春色都是为她开，真是可笑至极。

她得意洋洋的扶了扶头上的那枚碧玉簪。然而一个不小心却向前冲了去，那枚簪子也在惊慌中，从头上飞了出去。

脸被磕到的芳雪，只顾在意容颜有无不妥，并未发现。她被撞的眼冒金星，登时怒火雄起，张口就骂。

“黑心崽子，你作死啊，误了我的事，会打断你的腿！”

帘外的车夫唯唯诺诺的声音传了进来。

“二姑娘赎罪，是孙相公假的蓉哥打马仓皇经过，小人躲避不及，这才惊扰了姑娘。我怎敢故意惊马，误姑娘的事。”

他说得一脸急切，在帘外一直弯腰致歉，也不在乎马车内的主人看不看的见。

听到马车失控，是因蓉楼之故，芳雪心中恨恨暗骂：“可真是个晦气的。”

但她却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吩咐外面的车夫：“你且仔细点，若是再惊了我，小心你的皮。”  

赶车的人立刻诚惶诚恐地应了，继续向太和楼匆匆赶去。

而同样是马受惊的蓉楼，却是看都不看那车驾一眼，打马而去。那马四蹄斩风，将一个物件击碎，又急急地向前绝尘而去。

他勒马停于楼下，快步上了二楼。只听，哐~一声，楼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看到里面的人还在，他提着的那口气舒了出来，然而那股焦虑仍在眉头紧缩。

握着酒杯染醉的琼羽看清来人目光一滞，继而又继续品尝杯中美酒。好似来人的怒气，与他无关。

蓉楼走到他面前坐下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琼浆入喉，却品不出滋味。

看着壶中所剩无几的酒，以及有些狼藉的桌面，他的怒气渐渐平息。眼里藏着心疼。

“你和金梦雪那个傻子，做了什么交易？”

琼羽愣住了，突然觉得有被侮辱到。他哽下了嗓子。并未作答，一时有些心虚。但是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什么时候，我居然变成了你与人交易的物件了？”

看着他微怒的脸色，琼羽决定不装了。不就这么点事，金梦雪那个憨憨傻傻的人，虽然一脸憔悴的样子不也坦坦荡荡，拿得起放得下。

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又是见惯了风浪起伏与红尘滚滚的人，有什么好忸怩的。

“许你将我囚在那楼里，就不许我为你纳个妾？”内心经过一番轻微的挣扎，他又换上了以前的那副懒散模样。这下轮到蓉楼沉默了。

“你不喜官场沉浮，整日与歌姬为伍，填词唱曲，吟风弄月，在那里，不正随了你愿。”

顿了顿，他的眸色暗了下去，有一股温情在眼眸中流动。

“若是你不喜欢，我立刻派人送你去那山水间，让你随心所欲，不再被束缚。”

“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大隐隐于市，我偏爱惨了这里，离开这里，我孤身一身，即便是那闲云野鹤也是被人抓取煮的。”

琼羽突然激动了起来，他抬高了声调，面色微红。

“你怎么……”蓉楼猛地起身，站在他身边，将他挡了个严实。他深深地看着琼羽，不说一句话。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但在此处，他不能说。他颀长高大的身躯遮住了琼羽，从门外看去，连琼羽的衣角都看不到。

若不是两人的交谈声，提醒人们屋里有两个男子，单凭偷窥的角度看去，以为屋内只有蓉楼一人。

而那高大站立的蓉楼却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小孩子个犯了错，有些让人心疼，又有些滑稽。

然而跟他的男子气势相比，阴柔的琼羽，却高昂着头。

“你即知我，我便为你而死。”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响，蓉楼一时睁大了眼睛，有些呼吸急促，他身形微微颤了颤。看着琼羽坚定地明亮的眼睛，心中暗潮涌动。

“所谓，伯牙摔琴谢知音。此生遇见你，已是幸甚之至。士为知己者死，不过如此。你，大可不必如此震惊。”

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一抹浅淡的笑从唇边漾开。笑得人心头一片澄澈，反倒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宵小之辈，无处遁形。

灵魂的高度契合，岂是凡俗之辈所能理解的。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眼见春已尽，待到那百花肃杀的秋季，便是严寒的苦冬，即便是熬了过去，那也会死在争奇斗艳的春天。”

蓉楼看着他的目光温软，缓缓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

琼羽看着他，心中已是明白了他铺垫这么多，是为了说什么话。门外已无声响，也许觉得没什么奇闻异事值得大白天偷偷摸摸的，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果然，等门外已无窸窣声时，蓉楼这才将铺垫好的重点拿到台面上来。

“京中云谲波诡，相府怕是撑不了多久，这不怪谁，只怪欲念熏心，太过贪图权利。趁此时风微动，我已为你打点好了，你早些准备，去寻那烂漫山花吧。”

“可我偏爱在这凡尘之中，嬉戏流连。”琼羽那份玩世不恭的懒散样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你有你背负的不得已，我也有我的心之所向。所以，我们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

他掸衣起身，拂袖而去。走到门口丢下一句：“别忘记付钱。”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挥一挥衣袖，潇洒地走了。

蓉楼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出神。人生难得一知己，他既如此知心，我便不能相负。

他随手丢下一块银子，也翩然下楼而去。然而，他并未回去，只不过从一座酒楼转到了另一座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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