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赐婚

看着一脸兴奋的九公主，辰渊想，若是梦雪也如她一样，热烈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就好了。可她偏偏不是感情轻易外露的人。

想到梦雪，辰渊眼前浮现出那双，肿得跟桃一样的眼睛。他心里被那双眼睛里的哀求压得喘不过来气。此刻又被九公主追着问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辰渊现在心里烦躁的很。现在又因为儿女情长之事被缠在这里，更是胸闷气短，压根就没有心思听九公主胡闹。

“和亲一事，圣上心中早有决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九公主就不要再费心思了。”

他想都不想，断然拒绝。他甚至都没听清九公主叽里呱啦兴奋个什么劲儿。

大拇指还没放下去的九公主，愣住了。满腔热血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她举着的大拇指好像也僵住了，但一双眼睛，却依旧咕噜咕噜转着。

想到今天无意间撞进一间屋子里，隐约听到有人在向柴相传递什么消息。

说什么金家老爷已经在狱中自尽了。当时柴相还慨叹了一句，说这下侯爷的难题算是解了。不过那金家姑娘可是要伤心了。

当时她还不明白。现在看着脸色沉郁的辰渊，再联想起那夜的那个姑娘，她暼了下嘴，放下了一直固定住的大拇指。

“你也是深陷情网不知悔改的人，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处境呢。你在意的那个姑娘，若是知道她爹已经死了，记恨于你，你会放弃她吗？”

“你说谁爹死了？”脸上隐忍着烦躁的辰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九公主。

“又不是我杀的，你这么凶我干嘛？”辰渊自知僭越了，但抓着九公主的手并没有放下，此刻也不在意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了。

“就，就是听有人跟柴相说，有个金老爷在狱中自尽了。”她吞吞吐吐，生怕再招惹到那已经红了眼睛的人。

“你在意的那个姑娘，是金家的姑娘吧？”说完这话，她觉得自己多嘴了。好死不死，干嘛问这话。

辰渊抓着她的手，松开了，半晌才移动脚步，他的影子有些落寞和不安。

眼见着他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九公主立刻上前一步，追问他：“那过几日我爹爹若是再御花园宴请北国皇子，你会帮我的吧？”

阴郁着脸的辰渊没有回答她，丢魂似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得知消息的地方。

此刻，他有些后悔来到这里，现在的他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向家中那个，殷切盼望着他回去的人交待。

身后的九公主亦是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样。

“他应该会帮我的吧。”她呐呐自语，如云的脑袋里，却变幻不出任何奇思妙想来。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怎么话本子里的事，就这样幸运地砸到了自己的身上。可见，那些常说戏曲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的人，是经历了多少次男女之间的悲欢离合啊。

不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她就不信这求爱之路她求索不了。皇家的女人绝不认输！重振气势的九公主高昂着头颅，脚步沉稳地向欢歌燕舞的大殿内走去。

然而，殿内的其乐融融融与祥和之景，却没能让心中有事的两人平静下来。

心事重重的辰渊与九公主，均一副与欢乐隔绝的模样，一直捱到宴饮结束。而弄人的造化与命运，才刚刚开始。

九公主在寝宫内，将一颗脑袋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又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一颗好好的脑袋，生生被她托出了蹴鞠的感觉。

想到自己完美的计划，她的一颗心，也忐忑不安。

“小皮猴，在想些什么？”圣上不知何时进来了，一开口差点儿把沉思的九公主送走。

脑袋刚从右手上换下来，左手却没接住，一颗头歪了下来。仿佛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人窥见了，惹得她双颊瞬间飞红，慌忙起身。

“爹爹，这么晚，您怎么来了？”她紧张地扯着自己的帕子，一双眼睛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圣上的眼睛。

看她这般羞怯，圣上觉得自己做的决定，简直就是一个父亲的高光时刻。

他慈爱地看着娇羞的公主，脸上浮起一抹笑来。

“你的心事，我都知道了。”

“啊？爹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暗恋人这种害羞的事，怎好叫别人轻易看出来。”

完了完了，不打自招了，九公主石化了。那双从未凝住的眼睛，此刻也在眨巴眨巴地掩饰着尴尬，只有一张通红的脸火辣辣的有些疼。

“呵呵呵，你不必掩饰，明天我就下旨，给你赐婚。”

就是很突然，很刺激，惊喜来得太是时候了。九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笑声的节奏却不对，好似是悲伤的调调，就连弯起的嘴角也变了成了痛苦的模样。

“爹爹，我还小，我舍不得你。”不管心里怎么欢呼雀跃，面子上还得装一装的。

“你不小了，我如今年纪也大了，你那几个哥哥不争气，个个是草盛豆苗稀。儿子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女儿了，等你跟辰渊成了亲，早点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说罢不等九公主反应过来，圣上留下一句：“间不早了，你也赶紧睡吧。”就潇洒地走了。

等等,爹爹说得是什么意思，是我成亲，还是渊成亲，还是我俩一起成亲？难道爹爹也给辰渊赐婚了？想到金家的那个姑娘，九公主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世间，多得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的事。

想到圣上的话，她心满意足的洗洗睡去了。屋内的红烛，却飘摇地嘲笑着她的迟缓，齐齐发光发热，等着看九公主的热闹。

果然，睡到半夜的九公主，不知怎的，就从喜悦的昏头昏脑中醒了过来。

“啊~”一声尖叫，引来了昏昏沉沉的宫人。

同样命运的辰渊，步履艰难地在自家门口附近，却因胆怯不敢往靠近。

辰渊觉得自己虽没有对她打包票拍胸脯，但她明明已将所有的希望压在了自己身上。现在，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又想到金老爷的死，他有些不理解。他自小也是在金家生活过一段时间的，那金老爷看着也不像是会为了保全家人勇敢赴死的人。

可他怎么就自尽就自尽了呢？宁王自尽，他尚能理解其中真实的原委。可金老爷这个见惯了险恶的人，应该更惜命才是。

他转脸，看向不远处沈侯府挂着的灯笼，那灯笼在夜风中瑟瑟摇晃着身子，好似在求饶。渐渐地那灯火便晕成了一片，与宫晏前狱中的灯火汇集到了一起。

狱中的金老爷面上痛苦狰狞，金大人派来探视他的人刚走。面对岳丈提出用他的性命，来换取金家未来的条件，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接受。

但他真的不想死。是生着死，还是死着生，这两种想法折磨得他哭了笑，笑了哭。

“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娘们唧唧的丢不丢人。”

终于在狱卒的呵斥声中，他安静了下来。但仍旧涕泗横流，悲戚黯然地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

他想，我这一生是个爱热闹的人，若是自己独活舍弃一家子，那自此以后，这世上的热闹皆与我无关了。与其孤苦伶仃的活着，倒不如将热闹的希望留给子孙后代。

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也活够了。

他咧嘴哭得像个孩子，随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又花几两银子跟狱卒讨来一碗水，两下搅匀便吞了下去。

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侯，那个被父母逼迫着念书的可怜小人来。

他一生都在逃，如今他又将父母压在他身上，转移到了景止身上。而他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却吞噬了他。

但，这是他作为金家男丁的命。他背负了一生都没能实现的梦，现在完全交到景止身上了。

他与金家已做了约定的，景止一定能狗功成名就。若是这样，他到泉下若遇见双亲，也好有个交代。

在商海里翻滚多年，一生偷奸耍滑追名逐利的金老爷，终于抛下压了自己一辈子的担子。

他轻轻阖了双眼，安稳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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