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磨难总是惊人的相似

金家小院子里，金夫人的目光透过窗，从院中那子满枝的小青杏上掠过，落在了京中贵妇的拜帖上。

她嗤笑一声，这些人，还真是迫不及待。景止刚被赐官，还未出孝期，就立刻有人送了拜帖来，说来慰问慰问她。可这些人是什么心思，她还能不知道吗。

如今，她的止儿孝期已满，刚得圣上召见，那些拜帖更是如青楼姑娘们纷飞的手怕一样，飞进了金家，让人目不暇接。

她抬手将那拜帖丢在一边，被丢弃的拜帖已是堆得微微隆起。她想止儿如今年纪却是不小了，也该上心了。若有女子合他心意，只要他提起，她就极力赞同。只要他不娶个青楼女子。

她的儿子，太苦了，就算是他的外祖亲自安排，她也会替儿子扛着压力，坚决不让他沦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这是她这个母亲，唯一能为儿子在枷锁中，觅得的一点儿自由。

景止回到家，已是黄昏，他来到金夫人房中来问安。此时玉雪不在房内，问了丫鬟，说是被三姑娘和四姑娘一同叫去聊天解闷去了。

他本就碍于金夫人的脸面，不好意思当着妹妹面说起，此时玉雪不在，这简直是上天恩赐得时机。事不宜迟，他趁着自己内心的一股力量，立刻挑帘进去。

他甚至都想好了不管是挨打还是挨骂，他都会心甘情愿受着。一个是爱他，受他尊敬的人，一个也是爱他甘愿为他吃苦的人。也只有这两个女人，能让他丢盔弃甲地肆意流泪。

谁知，他刚进去，就被金夫人先拉了手坐下。一脸慈爱的金夫人，用目光细细看着他。这是她的儿子，缺失了她的疼爱的儿子，他们从未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

如今，他长成了健壮的男子汉，如今承蒙圣上召见，背地里又有沈侯外祖家帮助他，这个孩子，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

景止被金夫人流连的目光看得有些难为情，自己已是个大男子汉了，怎么母亲还用看小孩子的眼光来看我，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想到丝禾的事，他定了定心，开了口：“母亲，儿子有一事，想要告诉您。”

金夫人笑到：“不急，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不过眼下确实有件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

“母亲请讲。”见金夫人说是重要的事，景止立刻正襟危坐认真竖起耳朵聆听。

“这三年，你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如今你年纪也大了，有好些个人家来提亲，我都给推在了一边，我想先问问你，可否有中意的姑娘。”

金夫人说得很是温柔体贴，可景止却变了脸色。察觉到他的异样，金夫人有些不明所以，但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来安慰他。

“你放心，我自己吃过的苦，遭过的难，定不会叫你再走一遭。只是眼下你年纪见长，虽有些姑娘可挑，但也不可太过狂妄，还是要仔细相看才好，也免得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不过你若是有心仪的姑娘，先告诉母亲，我好早作准备，去为你提亲。”

“母亲……”景止听完金夫人的话，颇为感动，但因为丝禾和孩子的事梗在他心里。所以，金夫人一说完，他立刻顺着那话，跪了下去，以头抵地。

“儿，糊涂做了一些错事，望母亲一定要稳住心绪，不要激动，听我讲完。”见景止这般说，又行如此大礼，金夫人心中如鼓擂。

一向乖巧听话从不惹事的儿子怎么了？但是她毕竟是个母亲，年轻时也曾想要与人私奔过，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更何况是在孩子面前，她想，不管景止接下来要说的话多么银瓶乍破，天雷滚滚，自己都要稳住。她怕自己太过震惊，会吓到景止。这样，反而将母子之间刚拉近没多久的距离，又推远了。

“你自小知礼数，得大体，纵然有做错事的地方，也不必太过自责，这世间又有哪个孩子不会犯错呢。”金夫人面带微笑，努力将心中的不安隐藏起来。

可她还是对景止不了解，或者说，一直是乖孩子形象的景止，这次犯的错，确实有点大。可这也不怪他，只能说是金老爷对他压制的反弹效果。

“母亲，儿已有心仪姑娘，只是，我不能将她带回家。也许永远也不能。”景止的头伏在地上，面上是满满的痛苦与深深的内疚。

看他这样，金夫人凝住了呼吸，暗暗思忖了一下，自觉已是猜出了一二。也许，止儿是看上了有妇之夫，这确实不道德。要么就是人家姑娘地位太高，金家高攀不起。

她在心里盘算着，若真是这样，可得好好引导一番，也不算什么难过的坎。这孩子，心里就是不能装事，这又不算什么大事，还搞得这般隆重严肃。都吓得她心肝益脾肾都往上移了位。

“母亲，我喜欢的姑娘，已诞下一子如今已有三岁有余……”

“别跪着了，起来说……”

金夫人自己心中妄断一番，想着不是什么棘手的事，于是伸出手想把景止拉起来，让他坐下来说话。不但如此，她还想着安慰他一番，让他不要对自己太过严苛。

然而即便是两人同时开口，她也听清了景止后面的话。那太过冲击的话，让她当场双眼陡圆，伸出去的手就这样被她遗忘，孤零零的晾在半空中。

金夫人的面颊抽动了几下，来不及收回去的笑也僵在了脸上。她被景止的话噎住了，不能动弹。这是我儿子吗？她不自信地反问着自己。

他什么时候这般放荡，胆大妄为了？金夫人苦着一张难以置信的脸，努力稳住了自己急促的呼吸。看着跪在地上仍旧以头抵地的景止，她艰难，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空气就这样凝住了。

景止仍然不敢抬头，他不知道母亲将会用什么样的狂风暴雨，或者另类手段来惩罚他，折磨丝禾。

他想到了自己的一个好友，因心仪一个女子便在千里之外筑了巢。结果被他爹强行掳了回去，生生将两个有情人隔开，自此天地两茫茫。

想到这里，他便不敢再往下想。他怕自己护不住丝禾，他怕两人劳燕分飞，悲惨一生。

“你怎么这般糊涂！现在是什么状况，难道你不清楚吗？别人好不容易为你博得一个官职，你还未上任，就这般作派。况且，你将人家姑娘的颜面至于何处？倘若遇见那心思不纯之人，被人讹诈，你又该如何脱身？糊涂糊涂啊~”

金夫人捶胸顿足，她自是心疼景止的，可如今他做出这样自掘坟墓的事情，简直是引火烧身，脑袋里揣了浆糊，叫她如何不急火攻心，痛哭斥责。

金夫人哭了许久，一向沉稳冷静的她，遇见这种事，也会着急发狂。她情绪失控的样子，是景止从未见过的。就连金老爷过世，她都没有此时流得眼泪多。

终于，金夫人哭得累了，景止也跪得腿也有些发麻了。他扭动着身子，试图让双腿跪得舒服点儿。然而越动，那如蚂蚁啃噬膝盖双脚的感觉，就越明显。正百般难受时，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那声音如一顶大钟，砸得景止登时不敢乱动。

“说罢，是哪家的姑娘，舍了这幅面皮，我也得去给人家赔个不是。若是姑娘家人是好人家，也不能亏待人家。”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身子向景止面前倾去，急急问道：“那孩子，可是在孝期内有的？”

“不，不，儿不敢，儿还没有如此狗蛋包天。”听到金夫人的诘问，景止赶紧解释。

“也是，三岁有余，料你也不敢做出那种荒唐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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