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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西京地处景朝西偏北的位置,夏季高温炎热、冬季寒冷,除了姜滢到的那一天暖些,往后这几日都是日日阴冷。

        姜滢的身子实在损耗过大,当晚就又发起了高热,缠绵病榻几日后才能下地走动了。

        宣平伯夫人心疼的什么似的,日日都寻大夫来诊脉,名贵药材更是流水一样往出拿,丝毫不吝啬。

        第五日时,顾家传信说要来探访,且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顾家如今掌家的大太太云氏。

        姜家能得封爵位,有今日的钟鸣鼎食,全赖当日姜伯爷英明决断,随着先帝爷自西京起事,一路打到东都。

        他当时只是庶卫宁州的将领,在先帝起兵最初就率军归附,随后又立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功,战后论功行赏得封宣平伯,虽位份不高但也是世袭五代的勋贵,很是光宗耀祖。

        饶是如此,云家仍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云家无爵,却胜似有爵。如果说顾家是满朝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所在,那么云家就是天下武将兵士奉若神明的信仰,与东都王氏、扬州苏氏并称景朝四大家族。

        当今景朝分为两府十一州,两府分别为东都所在的京兆府,和先帝爷潜龙之地西京所在的江陵府。

        江陵府地处景朝以西,上连大宛边境的凉州、左挨与大朔接壤的庆州、下接景朝边陲岛屿灵州,自古以来就是紧要之地。

        先帝为上代江陵王嫡长子,继王位后平定边塞纷乱,将江陵府周边治理的富庶安宁,颇得民心。

        云家则是先帝最忠实的臣属,阖家骁勇善战,统领江陵府昭武军驻守庆州,是抵御大朔的坚实屏障。

        后遇东都宦官窃国之乱,先帝领云家昭武军起兵平乱,一路打进东都登基为帝。云家满门忠烈,大半族人魂归杀场,天下之人无不敬仰。

        先帝登基为帝后,欲封云家大老爷、家主云焕为国公,却被当庭拒绝。

        “云家满门将才、铁骨热血,不该安逸享乐于帝都,臣只求携家归守江陵府,为陛下守卫好边疆第一道屏障,保我大景百年安宁。”

        先帝被这一番热血忠诚的话感动,改封云焕为镇国大将军,云家英烈各有追封,还将云家嫡次女封为皇贵妃,执掌后宫。

        哪怕是姜家这样有爵、有兵权的人家,在云家面前也是不够看的,若没有顾家这一姻亲从中关联,是半点交集也没有的。

        此次来的顾家大太太是姜滢大舅舅顾启丰的正妻,云家嫡长女云灵——镇国大将军的妹妹、已故皇贵妃的姐姐。

        姜家自昨夜里得了消息就连夜采买酒水菜品,天还未亮就大开中门清洗门庭院落,盛装迎客。

        姜滢也是高兴的,比起姜家这些人,她其实内心里更亲近顾家。毕竟从小到大姜家的人没露过半次面,年节也是象征性地送些家礼,里面不偏不向有她的一份。

        而顾家则不同,每逢年节前顾家的车队就赶到东都,除却公中的礼物,每次都有一箱是单独给她的。有时是些时兴的衣料、饰品,有时是些精致的摆件、奇珍,从幼时的孩童玩物儿、到她渐大后的衣裳首饰,样样都是用心挑选的。

        两年前大伯伯顾启丰到东都翰林院任职后,更是每隔几月就邀她去府上玩闹,有时赶上大舅母到东都看望,也会接她去小住几日,和表哥、表姐们见见面。

        巳时一刻下人来报说车驾已到巷外,姜伯爷就立刻领着全家出了大门,不苟言笑的脸上挂着些淡淡笑意。

        顾家是诗书传家,马车并不喜过多奢华装饰,只透着古朴富丽,比起姜家那副黑楠木嵌宝的车驾不知低调了多少。

        停稳后,车夫跳下车取出下车凳摆好,车内随行的丫鬟下车后,顾大太太才弯腰步出。

        她云鬓高挽姿容出众,眉目间透着武将世家女子特有的英气清朗,虽穿着一袭烟罗紫的收腰振袖长裙,腰间束着四指宽的绛紫流苏绸带,衬得纤腰曼佻不盈一握,但举手投足间还是不经意地透出飒爽利落。

        她莹亮的眸光流转,寻到人群中的姜滢后,檀唇轻扬露出一抹笑来。

        丫鬟正欲伸手,站在宣平伯夫人身旁的刘氏已朗笑着走至车边,自然地接住云氏的手。“可把云家姐姐盼来了!上次一见还是二弟大婚时,一晃十来年过去了,你怎么一条皱纹也没长呀!可真真让人眼热!”

        云氏垂眸看她一眼,顿了一瞬,才回握住她的手就势下了车。“姜大太太过谦了,我瞧着你倒比从前更添韵味。”

        下车后云氏就松开手,缓步上前福了一礼。

        “伯爷、夫人安好!”

        姜伯爷连连道好,宣平伯夫人脸上挂满了笑,眼角都挤出了几道纹路。“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快进屋歇歇吧!”

        “不急。”云氏淡声应着,抬手对着抿唇偷笑的姜滢勾了勾,温言道:“快来让舅母瞧瞧!”

        姜滢自宣平伯夫人身边走出,把手放进云氏手里,眸光清亮地问:“舅母,瑶表姐可来了?”

        云氏笑意愈深,弯腰和她平视。“这次出门匆忙,且还要去趟宫里,就没带她同来,下次一定带着让你们姐妹一块玩,可好?”

        姜滢虽觉惋惜,却也乖巧点头。

        云氏直起腰,同宣平伯夫人笑言:“半年前在东都同过端午时,这丫头还胖的一脸软肉,抱起来敦敦实实的,这一路折腾得竟瘦得快脱相了,瞧着不讨喜了。”

        宣平伯夫人满眼心疼,不住点头:“说的是呢!前几日在门口接她时,心疼得我险些没落泪,近几天日日让大夫上门诊脉,奇珍药材一箱箱搬出库,好容易才把脸色养回些红润来。”

        姜大太太也在一旁找补:“只是这将养身子非短时内可成,药吃多了也难免生毒,婆母急得寝食难安,前日里好容易托着关系寻了个精于药膳的厨娘,说是从宫里医局退下来的医女,日日药膳补汤的给三姑娘调理呢!”

        精通药膳的医女的确给了姜滢,却不是宣平伯夫人寻来的,而是刘氏手底下的,她把这个功劳给了自己婆婆,宣平伯夫人笑得更开怀了。

        “说的是!这确非一日之功,老夫人费心了!”云氏眸光软了些,嘴角轻扬招呼自己随行的丫鬟。“让管事把后边车的节礼和药材卸车,单子交付给伯府管事,一一对照着别出了疏漏。”

        交代完后,云氏又道:“九月时淮儿就出发去了庆州,只怕要年后才能赶回来,除夕是不能回西京的了,临走时千叮万嘱地要我替他向二老告个罪。”

        姜伯爷捋着胡须轻笑,“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如今正是该多学多见识的时候,多走些路多看看是好事!我们一向不拘着他的!”

        姜滢却是心里有些惋惜,从母亲去世后哥哥就远赴宁州外祖家读书,只有每年母亲忌日时才能见上一面,如今好容易离得这样近了,没想到还是无缘一见。

        “公公也常如此说,难得淮儿文韬武略皆有慧根,若不好好培养怕是辱没了良才,这才每年都遣他去军中学习历练一阵子,这孩子也争气,我娘家哥哥常夸赞……”云氏浅笑,还欲说什么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

        一队禁军打扮的士兵纵马而来,为首中年将领翻身下马,对着云氏拱手辑礼:“夫人,王爷和越夫人已备好酒宴,让我们来迎一迎您。”

        姜家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神色各异。

        从昨夜里忙乎到现在,人家却是连府门都没踏进半步就要走了?

        云氏对那将领轻颔首,随后歉然笑着拉住宣平伯夫人的手。

        “本该在府中叨扰两日,好好叙叙旧的,可临近除夕家中琐事多,自出门后就一天三封信地催着回去……宫里妹妹和王爷也是半年多未见,赶着时间想说些家常呢!老夫人可别怨我,留着好酒等我下次来再启坛呢!”

        宣平伯夫人桃花眼轻扬,嗔怪地道:“瞧你这孩子,净说这些见外的话,咱们两家是实在姻亲,哪里会计较这些!只是你可得说话算话,得空了定来小住几日,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一定来的!”

        云氏离开时拉着姜滢一直走到车旁,怜爱地抓着她看了又看,才不舍地上车离开。

        丫鬟收好车凳钻进车厢,看云氏阖眸歪着养神,就拎起小札坐过去,轻轻给她捶起腿来。

        “别忙了!你也歇着吧!”云氏睁眼坐起来,冷漠一笑。“姜荣放行事越发荒唐了,好好的嫡女扔出家门来受罪,却带着妾室和庶女去任上,竟是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肯给自己留了。”

        丫鬟点头附和:“是啊!上次见姜三姑娘时,是个多鲜活俏皮的丫头啊,如今竟是瘦得脱了相、大声说话都不敢的样子,实在可怜!不过听说三姑娘实在是太过忤逆骄纵了,姜老爷也是拿她没办法,才把人送回老家,交给祖母教养的。”

        云氏立了眉娇叱:“放屁!哪家孩子是生下来就大奸大恶的?不都是大人引导教坏的?姜滢五岁就没了母亲,落到一个心机深沉的妾室手里还能有好?她若不立起满身的刺,就只有任人揉圆搓扁的份儿了!还有那个徐氏,整日打着恭敬嫡女的幌子,其实事事都把她往坏上引,久而久之还能不把性子养偏了?她如今8岁了,寻常人家8岁的姑娘早都晓事了,她呢?整日被那个妾拘在府里肆意骄纵,丁点儿人情世故的道理都不与她讲,身边也连个像样的丫鬟都没有!好好的将军府大小姐,活得还不如个小门小户的闺女,可惜了顾启霜那样的才情,自个儿没落得善终,儿女们也受牵连。”

        丫鬟被她陡然发怒的样子吓到,半晌不敢接话。

        云氏骂够了,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些,歪坐回去嗤笑道:“若不是公公放心不下这个外孙女,我才不跑这一趟!左右是他们姜家自己的事,关起门来自己闹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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