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西维塔文明-6
扛着大鼓的鼓手在前方开道，身后跟着八个衣着红艳的少女，少女手里抱着一把绯琴，金属小锤敲击绯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一片粗犷豪放的鼓声中显得十分秀丽。
随之而来的，是装饰得华丽的游车，十几个伪神立于其上，对着街道两旁的人潮挥手微笑。
在之后，许多肌肉虬结的大汉光着上身，嘴里规律地喊出号角，每一步都重重踩在鼓点上，仿佛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
热闹的西维塔弥漫着淡淡的馨香，丁锦抱着黑鹰的脖子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然后，她看到了漂浮在半空的大锤子、大板砖、棉花糖、翻开的书、玫瑰花等。
一时之间，不仅地面拥挤，她觉得天空也变得拥挤起来。
放出“实时收集”的玩家显然也都十分紧张地戒备着其他玩家，但大家又默契地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在一触即发前，都尽力将诸神节的全过程记录下来。
黑鹰扫了一圈后不再看，反倒是眼神奇怪盯着她，半晌，他十分不解：“你看看人一大姑娘都想着棉花糖这么可爱的东西，怎么你的就是颗眼珠子？”
丁锦不答他，反问：“你要做什么？”
黑鹰挑眉，眉间疤痕凌厉：“你真是个小孩？”
丁锦心快跳了半拍，她面无表情：“放我下来。”
黑鹰笑了下，真的将她放到地面，蹲在她面前：“想继续看就待在这里别动。”
说完转身钻入人群之中，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一间商铺前，一辆木板车上摆放着一个个纸包，摊主支着个小板凳，从她身边的男人走后就注意到她了，于是笑着逗她：“你爸爸不要你了？”
丁锦：……
摊主看她一脸安静不打算开口的样子，从板车上取了个纸包，再接再厉：“小姑娘喜欢花吗，红色的很好看的。”
他指着自己腕间的绯花手链，然后推销手里的纸包：“这是赤玉土，只要有了这土，什么花都可以活，这包你拿着，等你爸爸来了给钱就行，便宜得很。”
生意做到小孩子头上，丁锦都不知道说什么。
人群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利叫，很快又被鼓声号角声淹没。
丁锦往人群中望去，空中的玫瑰花消散了一半，另一半被扭曲吸走。她看不到玩家的身影，只能盯着半空，很快，悬浮在空中的其他物品迅速动了起来，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没过一会儿，棉花糖也消失了，大板砖、大锤子……
一场无形的杀戮正在进行中。
人群中陆续响起尖叫声，有秩有序的人流忽然混乱起来，有人想往外冲，不明所以的人还在向前一动。一声声大喊的“杀人了！”加剧了人们的慌张，谁不知道凶手在哪里，只能随着人流横冲直撞。
不过一刻钟，雷鸣般的鼓声杂乱起来，到处都是哭声惊恐声，有小孩被惊慌的人流冲走，害怕惶恐地所在角落，地面躺着被踩得无法动弹的人，路边的小贩心疼地捧起地上被撞坏的商品……
突然间，一阵地动山摇，路面房屋都在震动，人群的惊恐哭叫更大了。有人直接在路边跪下来，朝着凡斯尼火山的方向猛地磕头，惊恐不安地祈求原谅……
渐渐的，人群分了两波，一波靠着街道两边商铺，跪在地上磕头不已，另一波则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向外跑，被剧烈的震感晃动得东倒西歪。
“火神发怒了！”
“祭祀还没完成……”
“天哪！谁来救救我！”
“火神大人息怒啊！”
……
丁锦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晃动得无法站立，她扶着商铺前的墙壁，头晕眼花地稳住自己的身体。
大概一刻钟后，震动停了下来。
跪在地上祈福的众人喜极而泣，相互拥抱祝福，仓皇逃窜的人群呆呆站立，良久才爆发出一声剧烈的欢呼声，夹杂着大笑和劫后余生的哭泣。
丁锦被空气中的烟尘呛了下，她被房檐震落的石块打出了一块包，捂着额头望向逐渐恢复正常的街道，地面裂开了一条缝，缝隙狭小而细长，看上去对继续生活下去造不成什么影响。
她猛然向街道尽头奔跑，不断从缓慢行走的人群身边跑过，奈何她的腿太短，跑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改成走。
前进的身体陡然一滞，丁锦回头望着拉住她胳膊的流浪汉，她挣了两下，没挣脱。
流浪汉穿着藏红色的半长衫，脸上的表情狂热而疯狂，他不停喃喃：“末日到了，所有人都要死，我们都会死！会死！”
大而乌黑的手深深陷入她肉肉的手臂里，流浪汉根本不在意自己抓住的是个六岁的孩子，随着眼神越加疯狂而用力死死抓住她。
丁锦抿着唇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但对方力气太大，没抽出来。
“放开我！”
“会死的！哈哈，所有人都会死！”
“啪——”
丁锦整个掌心都在发麻，她不自觉握了握手，盯着仍旧陷入狂热情绪的流浪汉，就在她准备蓄积力气再打一次时，一道没憋住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哈哈，你真的要笑死我！”
他双手支在膝盖上，望着一言不发的小女孩，又笑出了声：“你妈妈没告诉你，遇到困难要找人求助吗？”
黑鹰望着不断向外走的人，这么可爱的人类幼崽，只要开口，必然会有人愿意帮她拉开流浪汉，他在一旁看了许久，竟丝毫没看出她有向人求助的意思。
她的手臂已经痛得没什么知觉了，手掌因为血液不流畅而微微胀红，丁锦深吸一口气，认真说：“你拉开他，我收集的信息给你。”
黑鹰脸上的笑淡了下了，扯了下她头上的五彩羽毛，没说什么，上前扣住那只抓着她不放的手，一用力，似乎有骨头断裂声传来。
丁锦一察觉到抓住她的力道松了，立马抽出自己的手，白嫩的手臂上印着一个黑色红肿的手掌，还有几道红痕。
乌黑的瞳孔望着他：“谢谢你。”
黑鹰被她正经的谢逗笑了，一手捞过她抱在胸前，大声道：“走了。”
丁锦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黑鹰身后，来往的人流里，一个严肃板正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身影逐渐变小到快看不见时，对方转身淹没在人潮中。
是马修。
“你带我去哪里？”
黑鹰抱着丁锦快速移动，声音听不出半点吃力：“小孩子一个人出来这么久，当然是回家报平安。”
丁锦挣扎了两下，发现没用后安静下来。
她是偷偷跑出来的，趁着房子里的三人不注意开门离开，当然，她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自己出去逛逛就回。
直到快看到熟悉的住宅，不知为何，丁锦心里有些不安，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这次黑鹰倒是没有忽视，将她放到地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代号，什么称呼，小朋友？”
他杀了很多玩家，但是对自己没有恶意。
丁锦知道，很大程度上，是这副小孩无害的外表让对方放下了戒心，也因为她被误认为同伙，而一旦她说出不存在的代号，对方便会起疑。
丁锦保持沉默，转身朝着最近的店铺走，店铺的老板受了点惊吓，但看到有客人来还是起身招待，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小孩而心生怠慢。
直到她拿了几串绯花和一些漂亮贝壳站在收营处时，丁锦愣了。
她没钱！
黑鹰打算看着小孩进入那栋住宅，当然，这是因为某个一板一眼人的要求。他抱着胳膊倚在街角墙壁上，突然看到她一碰一跳跑到面前，挑了下眉：“舍不得我？”
丁锦脸涨红，抿着唇垂眸，过了会儿才仰起脑袋对他说：“能借我些钱吗？”
黑鹰笑：“可以，不过叫我声哥哥听听。”
丁锦垂眸思索，是让这人得逞还是回去面对满脸泪痕的妮莉，她艰难地做着选择，最终她抬头，声音清脆喊他：“叔叔。”
黑鹰脸色一下子变得难言，半晌，才无语地叹了口气：“你这小孩，还真是半点便宜都不让人占。”
他认命跟着丁锦的小短腿进了店铺，结果在帮她付了钱后，应付似的给了他一串绯花项链后，就被她抛弃了。
黑鹰：……他是第一次遇到又可爱又容易臭脸的小孩。
……
丁锦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心里演练了下该怎么说之后，才伸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妮莉，看到她的那刻，直接蹲下来抱着她哭，边哭边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然后在看到手臂上的黑色手印额上的红包时，哭得更伤心了。
丁锦有些不知所措，冰凉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脖颈，丁锦浑身僵了下，犹豫着摸她的脸，认真跟她道歉：“对不起，我应该亲自和你们说一声。”
妮莉抱着她，语气带着庆幸：“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丁锦被抱着坐到沙发上，外婆闻言拿着膏药过来，复杂地摸她的头：“妮莉以为你回不来了，地动时她差点自责死。”
妮莉一边帮她擦药，一边柔声说：“以后要去哪，和我们说，我们带着你去。宝宝，你还太小了，一个人的外面容易被坏人骗走。”
“嗯。”
她不习惯这样的场景，还是和她解释了下：“我留了信。”
妮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后问：“这个？不是离家出走信？”
丁锦望了眼扭扭曲曲的简易火柴人沉默了片刻，指着上面的小人：“这是，我要出门了，”她又指了指开门后的小人：“我回来了。”
妮莉也沉默了一会儿，外婆笑得露出没几颗牙的牙床：“难道不是‘不开心’和‘再见，我出门’的意思吗？”
丁锦将纸张收起来，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往大厅望了一圈：“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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