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新员工入职记
正当两拨人两两对望，互不敢动，打破僵局的竟是匆匆而来的崔公公。
崔公公快步走来，边走边拍着脑袋：“哎呀，我这脑子，单自己记着今儿是新御厨进宫的日子，竟忘了告知御膳房其他人，还被公事拌住来这么迟，该罚，该罚。”
他招呼温雨等新御厨们走进院中，又招手叫来膳房的人儿们，跟双方相互介绍。
温雨听了一圈下来，御膳房如今正儿八经的御厨约莫有二十多位，都是在这里混迹很多年的，资历较老，其中以张御厨张德敏资历最高，也是公认的厨艺最好。
张德敏听崔公公说话儿时，抱着双臂，鼻孔朝人，眼皮耷拉下来一般，一看就是个自持有地位的人。
但抛开资历不谈，御膳房这些御厨们其实等级都是一样的，敬谁重谁，一看资历，二看厨艺，在后者差别不大的情况下，前者便成了决定性因素。
温雨还见到了沈芳的父亲沈御厨，那姑娘一来就看到她老爹，大约是平时常被老爹训，见着亲爹不是亲亲热热，直往人后躲。
沈御厨看面相倒是挺和蔼，端端正正站着，很守规矩的样子。
其他就是一些做工的小厨，数量不在少数，且分工明确，温雨大致过了个脸熟，尚且跟名字对不上号。
“你们今日差不多互相瞧个脸熟，往后相处来日方长，相识倒不急于一时，都是同僚，万不可发生龃龉之事。”
马上要备午膳，崔公公不多说了，吩咐各自去忙。
顶头上司亲自到来，又一番整顿，御膳房才算活跃起来，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速度也加快不少，看起来总算有个正常样儿了。
崔公公又叮嘱了几句，他本意是想指个小厨，带新晋御厨们去针工局领制服，转念又一想，先前已经冷落这帮新人，再想到膳房如今的境地，心中愧疚油然而生，便决定亲自带着走一趟针工局。
众人跟着崔公公行走在青石宫道上，经历了方才的场景，不少人心中都有些不熨帖，丧眉搭眼的，感觉自己进了个天坑。
沈芳一直听她爹念叨御膳房，还以为有多好多好，原来老爹只是报喜不报忧，净挑好的说，为的就是把她骗进来，好好当个皇家的“鸡尾”。
她哭丧着脸去找温雨：“我还当御厨有多风光无限，现在看来，还不如贵主宫中的小丫鬟。”
温雨倒是一颗平常心，先前崔公公都说了，御膳房如今是“低潮期”，士气低迷很正常。
“别妄自菲薄，别的不说，光是那么多食材和调料，还不够身为庖人狂喜吗？”
说的有道理，这可比家里那仅有的几样食材丰富多了，且在家做饭没工钱，在御膳房还有可观的工钱拿，这般想着，沈芳才稍稍安心。
崔公公眼瞅着这群生瓜蛋子，从满脸兴奋到愁眉苦脸，心道同情地想这才哪到哪啊，等到了针工局，有你们受的。
再一瞥，扫到一脸平静的温雨，仿佛一朵幽兰，幽雅而自信地绽放，在一群焦丧不安的人中显得格外独特。
崔公公心中一动，放慢脚步和温雨并行。
温雨礼貌道：“崔公公可是累了？要不要歇歇脚。”
崔公公摇摇头：“先前温御厨问我御膳房的难处，如今可算亲眼看到了罢，宛若一潭死水，那天你说凭借你的厨艺，必能使御膳房荡起一丝涟漪，这潭死水可能拯救？”
温雨慎重想了想，才去回答崔公公的问话：“当初说的，我必当尽力做到。”
崔公公笑着点点头，虽然听着像豪言壮语，可给人的信任感却十分充足。
一群人到了针工局的大院中，针工局里热热闹闹，绣娘们安坐在纺车前摇着纺车织绸缎，或在绣架前捏着绣花针刺绣，或是步履匆匆，将已经裁剪完毕的成衣送去给各宫贵主……
崔公公一行人不少，往院中一站照理说很显眼，可都站了好一会儿了，硬是连个来招呼的人都没有。
可见御膳房在宫中的地位有多低，连针工局都敷衍。
崔公公好脾气，也是这种事遇多了，倒没恼，和和气气的上前找到管事嬷嬷，只说今日新来了一批御厨，尚未领制服，要让他们试领一些出来。
那嬷嬷手上正忙着活，眼见儿的不耐烦，今儿幸亏是崔公公亲自过来了，还能说上两句话，否则要随便指个小厨来，这衣裳还真不好领。
“你且等着，我忙完手上这件绣罗裙，就差人带你们拿，这衣裳是做给贵妃娘娘的，要得急，走不开。”
崔公公无奈，只得垂手立在一旁，等着那位嬷嬷忙完。
这时，突然有绣娘喊了声：“嬷嬷，长公主身边的翠姑姑过来了。”
话都没听完，刚才还“走不开”的嬷嬷，这会儿仿佛成了被撵的鸭子，腿脚灵便地从座椅上爬起来，一转眼便到了院中。
只听她亲亲热热地叫长公主的年轻婢女：“翠姑姑怎么亲自过来了，长公主要的刺金鸳鸯龙华已经绣好了，正要给送去呢。”
唤作翠姑姑的道：“做好了就成，我家公主急着戴，差我先过来拿。”
听得这话，嬷嬷立刻招手叫来一个小宫女，小宫女捧了衣盘过来，盘中端端正正摆着一条华贵无比的龙华。
翠儿打量一眼盘中物，做工精细，针脚细密，是针工好的绣娘做出来的好东西，于是满意地点点头：“随我走吧。”
刚走两步，翠儿突然顿住，把目光转向崔公公。
她是认得御膳房的崔公公的，略微一想，想到自家主子还荐了一位小娘子去御膳房，也不知道是否通过擢选了。
要是没过倒白白辜负长公主的举荐，若是过了，赶紧做一盘炒栗子来，免得自家主子天天念叨在尚书府吃的那口炒栗子，她还从没见过长公主这般惦念何种吃食呢。
“崔公公这是领的何人？”
崔公公自然认得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忙答：“今年新晋的御厨，我带他们来试衣裳。”
翠儿“哦”一声，又问：“里面可有一位西苑口人氏，姓温的小娘子？”
“有，叫温雨的，是御厨擢选的头名。”
温雨从人群中走到前面，向翠儿福一福：“姐姐安好，我是住在西苑口的温雨。”
按说御厨的品阶比宫女高，温雨却十分懂礼貌的先行行礼，这让翠儿十分开心，又听说温雨是这次御厨擢选的第一名，厨艺果然十分了得，心中对这位温小娘子更多了一层钦佩。
“温御厨同安。”她道，“先给温御厨道贺，若是日后得了空，别忘记给长公主做吃食。”
温雨笑答：“那是自然，温御厨的第一道菜必定是献给长公主的。”
翠儿喜欢这漂亮话，又交代长公主爱吃甜食云云，才离开了。
等翠儿一走，那位嬷嬷突然凑上来，神神秘秘道：“姑娘跟翠姑姑相识？”
温雨没否认，只是深深看了嬷嬷一眼：“交代我为长公主做点心而已。”
长公主有自己的小厨房，向来不吃御膳房，今儿是怎么了，竟交代一个新来的御厨做吃食，这厨娘究竟有多高的厨艺？还是说她跟长公主有关系？
这般想着，嬷嬷背后突然出了一层冷汗，自己这拜高踩低的性子，差点把长公主的人得罪了！
于是态度犹如东风变西风的墙头草，忽的就转了嘴脸。
对崔公公一行人追笑道：“呦，看我这忙的，光顾着给长公主拿龙华，竟冷落了御膳房，您稍后，我这就领你们去拿衣裳。”
众人相互对视，里面的道理谁都看得出来，今儿要不是温雨，怕是还得吃针工局的挂落。
又一边感慨宫中势力之风甚重，为御膳房和自己今后的地位忧虑。
针工局嬷嬷态度大变，御膳房众人试起衣裳来她也耐心十足，还陪着笑，以至于每个人都领到了合身的衣裳和合脚的鞋，还算满意地回御膳房去。
回到御膳房，小太监刚好捧了菜单回来，传午膳的时辰也要到了。
温雨以前在书中看过，宫廷里传膳的阵仗颇大。
要先拟了菜单给各宫贵主过目，主子们点头了这张菜单才能拿回御膳房做，等膳房做好了，会有专人在各宫等着通传。
一旦主子们让“传膳”，御膳房就开始行动起来，御厨们摆上盘，众多小厨捧了菜盘前去“摆桌”，验菜太监们早早备好银针试菜试毒……总之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连串得忙活起来，直到贵主们吃上饭菜。
崔公公喊住那小太监，让他把手中的菜单拿来。
一摞菜单递到崔公公手中，上面不少菜名都被划掉了，他不由叹了口气。
有新御厨好奇地问道：“公公，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划掉了这么多道菜？”
“梁庖长拟的菜单，每日都会送到各宫请各位贵主过目，他们喜欢的菜品就留着，不想吃的就划掉，这些被划掉的多的，都是宫中有自己小厨房的主子，因此不需要膳房再做那么多的菜。”
菜单都递回来了，马上就得请御厨掌勺，做好了等着传膳，时间急迫，崔公公交代新御厨们“自行学习”，就去忙了。
多数新御厨选择去厨房观看前辈们做菜，毕竟这是他们以后的工作。
温雨则对林倾和沈芳道：“左右咱们今日没任务，眼下又快到传膳的时间，不如跟小厨去各宫走一遭，也好瞧瞧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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